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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清明节到了,龙尾堡中在外面做公事、做生意、扛长工、打短工、熬相公以及上学的人,都要赶回来祭祖上坟,在回龙尾堡祭扫的人群中,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在省城上学的严裕龙的女儿兰兰、儿子严松岳,郭明瑞的儿子郭子盎,以及在蒲城县尧山中学上学的郭海潮这几个学生,他们个个皮肤白净,面目清秀,再加上那一身剪裁合体洋气的学生装,和那些整天面向黄土背朝天,皮肤黝黑,面孔粗糙的庄稼人相比,显得很特别和耐看,特别是严裕龙的女儿兰兰,一头乌黑柔软的齐耳短发,雪白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明亮聪明的大眼睛,显得清雅而高贵。龙尾堡的四大姓氏以前都有祠堂,祠堂由族长管理,因为祠堂的维护和修缮要花费一定费用,因此一般族长都由族中大户担任。祠堂中按辈分顺序摆放已亡故的族人的牌位,清明这天,男人们按辈分次序进入祠堂,在族长的主持下举行祭祀祖宗的仪式,然后带上祭祀用品,扛上铁锨等一同去祖坟上坟。上坟时先要铲除过去一年祖坟上杂草,给坟头培上新土,焚纸祭酒。这些年,由于李姓中的大户李瑞轩离开龙尾堡后,李姓人家的祠堂就再也很少有人修缮,终于在民国十七年那场大雪中被压塌,李姓人家因凑不齐重建祠堂的钱,人们只好把原来摆放在祠堂中祖宗的牌位带回家中各自供奉摆放,对那些断了香火人家的牌位则埋于死者坟前。马家祠堂因为马家大户马云起一天到晚吃、喝、嫖、赌家道中落,不愿拿出银两对马家祠堂进行修缮管理,马家的祠堂也一天天变得破败,只有严姓和郭姓的祠堂还保存完好。清明节的早晨,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悄悄飘落,人们一大早走出屋子,霏霏细雨飘落在脸上、身上,清凉、舒适,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下雨的感觉。按关中习俗,清明讲究吃冷食,用冷食祭祖。所谓冷食,一般都是吃凉菠菜面,把菠菜在滚水中焯一下,然后和在面中擀成菜面条,煮好后再用凉开水一冰做成凉面,再炒上鸡蛋等几个菜,先用饭食祭祖宗,祭完后才能吃,吃完后一起去上坟。按规矩,族长不但要准备祭祖用的祭品,还要负责全体祭祖男人的早饭的冷食,为防止不同姓氏乡亲在饭菜上说三道四,严裕龙和郭明瑞在前一天已商量好统一的食谱,主食为凉菠菜面,另有四个菜,炒鸡蛋是必有的,另外一盘油泼辣子,一盘凉拌豆芽,一盘豆腐炒菠菜。

    严裕龙来到严家祠堂的时候,龙尾堡成百号严姓子孙按辈分和分支排队站在祠堂之中,身着长袍马褂的严裕龙在严家祖宗牌位前的香案上摆上供品,点燃两根胳膊粗的蜡烛,同时摆上两碗菠菜凉面、炒鸡蛋等,把筷子直直地竖起插在碗里,然后焚了三支香,大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男严裕龙率子孙祭拜列祖列宗,求列祖列宗保佑我严姓子孙平安康顺,庄稼丰收,子孙兴旺,财源茂盛。”然后祭酒,率众磕头。祭祀完毕,几个小伙从严裕龙家抬来了冷食,年长者坐在祠堂前面的桌子上,晚辈蹲在地上一起吃完冷食,在严裕龙率领下一同去祖坟上坟。

    严裕龙率领严姓村民在严家祠堂祭祀祖宗,吃冷食的时候,在郭家祠堂内,同样身着长袍马褂的郭明瑞率领郭姓村民在祭祀祖宗,吃完冷食后一起去郭家坟地上坟。而马姓人家,尽管一起在祠堂祭祀了祖宗,但马云起却没有给族人准备冷食,马姓人家只好各自回家吃饭。最惨的是李姓人家,因为没有了祠堂,只能是在各自家中摆上亡故亲人的牌位,摆供桌祭祀,然后去坟地上坟。

    按习俗,上完坟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娱乐活动。正好天公作美,雨停了,村中男女老少来到坡头早已绑好的秋千架前荡秋千,那不时传来的欢呼声和惊叫声告诉人们,有人荡出了高难惊险动作,还有一些人则牵着细狗,拿着猎枪棍棒,去坡头下的黄河滩中撵兔。郭明瑞的儿子郭子盎本来和严松岳说好一起下黄河滩去撵兔,可是当他看到兰兰一个人回了家,于是编了个借口返回龙尾堡来到严裕龙家找兰兰,却见兰兰正和郭海潮两人谈得火热。对于郭子盎的到来兰兰十分冷淡,尽管郭子盎不停地寻找话题讨好兰兰,而兰兰却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让郭子盎感到十分尴尬和失落,同时充满了对郭海潮的嫉恨,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

    郭明瑞看到儿子郭子盎铁青着脸回到家,问儿子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郭子盎生气地说:“我去找兰兰,恰逢郭海潮也在严家,那郭海潮为讨兰兰的欢心,一个劲找我的碴,处处和我过不去。”听了儿子的话,郭明瑞已经明白了一切,同时脸上显出一副轻蔑的神情,心中想到:“一个穷光蛋,还想攀上严裕龙家的千金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同时换了一副疼爱的语气对儿子说:“我的好儿子,天下好姑娘多了,凭我郭家的家业,还怕找不到漂亮媳妇,至于严裕龙家的千金小姐兰兰,你就别打那主意了,因为严家和我们郭家根本就不属于一类人。”

    清明节的第二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太阳暖暖地照在地上,风中没有一点寒意,在暖风的吹拂下,过了冬已经苏醒的小麦不停地拔节猛长,田野的小草开始发芽,枯黄的大地开始变绿,清闲了一个冬天的庄稼人也开始忙活起来。按老一辈的说法,土地从来都不亏人,只要给地里上足了粪,再下上几场透雨,庄稼就能获得丰收,因此这样的季节,庄稼人把给地里施肥作为第一要务。吃完早饭,兰兰和松岳要去西安上学,可是严裕龙非得让松岳帮邱鹤寿给地里送上一车粪,用严裕龙的说法,要让松岳体会一下粒粒皆辛苦的滋味。

    蓝湛湛的天空白云悠悠,天气暖洋洋的,田间地头,人们或者用马车、手推车,或者用担子挑着给地里运粪、撒粪,有人还会不时吼上一阵秦腔,接着就是一阵欢笑声。坡头通往村子的路上,突然走来一队黑衣黑裤、头戴礼帽、肩挎盒子枪的特务,有人认出领头的特务正是龙威。让龙尾堡人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这些特务们要干什么?

    特务进了村子,直奔村西头的郭海潮家,龙威带人闯入院子,正好看见郭海潮挑着一担子粪准备出门。由于郭海潮家穷,因此每当回家,郭海潮都会脱下学生装,换上父亲郭笠生以前的衣服下地干活。龙威看见郭海潮,上前一把抓住他说:“你就是郭海潮?”看到龙威和特务们凶神恶煞的样子,郭海潮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灵机一动笑着说:“军爷,你们认错人了,人家郭海潮是洋学生,身穿洋装,手握洋笔,怎么会干这种又脏又累的粗活,我是郭海潮家邻居,是帮他家挑粪的。”龙威盯着郭海潮看了半天,问道:“那郭海潮在哪?”郭海潮指了指后院的屋子说:“在里间的屋子里看书呢。”龙威放开郭海潮,率人一窝蜂似的向屋子冲去。郭海潮乘机跑出了院子,飞快地向村外跑去,可是远远就看见通往村外的路口,早已站有持枪的特务,同时身后传来两声枪响,龙威率领进入家中搜寻的特务又从后面追了上来,想要逃出村子已是不可能了,郭海潮被捕了。

    严裕龙在家一边给女儿兰兰和儿子严松岳收拾上学要带的东西,一边听兰兰讲学生们上街游行,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事,期间兰兰多次提到郭海潮,而且每当说出郭海潮的名字时,女儿眼中就会放射出一种兴奋的光芒。严裕龙不由心头一沉,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冷冷地对女儿说:“一个女孩子,应该好好读书做学业,不要整天掺和那些游行呀、罢课之类的事,再说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爸爸不反对你和男孩子交往,但是你也要记住我们毕竟是大户人家,不要和那些庄户人家的男孩子走得太近,以免惹来闲话。”兰兰不高兴了,生气地说:“爸爸,你不会又是要告诉我大家闺秀不能为小家之妻之类的话吧,你这是典型的门第观念,现在是民国了,讲的是婚姻自由,我的婚姻我做主。”严裕龙站起身来正准备训斥兰兰,就听见外面传来两声枪响,不由大惊。走出屋子,就见邱鹤寿和松岳急急忙忙地走进院子,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不好了,郭海潮被龙威带特务抓走了。”

    严裕龙问:“特务为什么抓郭海潮?”邱鹤寿说:“他们说郭海潮是共产党。”听了邱鹤寿的话,兰兰着急地拉着严裕龙的胳膊说:“爸爸,快想办法救救海潮哥吧。”松岳也着急地说:“就是,再不想办法就来不急了。”看到孩子们着急的神情,严裕龙叹了一口气说:“这年头,能管好自己就是万幸了,爸爸不过一个平常人,就是想救郭海潮也没这个能力,松岳和兰兰,你俩赶快收拾东西去西安上学,到了学校专心读书,别去参加什么罢课游行,以免惹祸上身。”却见兰兰跺着脚哭着说:“不,救不出海潮哥,从今往后我就不上学了。”说完一转身进了屋子。

    严裕龙正在为兰兰的不懂事生气,就见郭海潮的母亲哭着进了严家大院,一进门就“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道:“严先生,救救我儿吧,海潮他爸就是被当成共产党杀掉的,如果海潮也被杀了,我这老婆子今后可怎么活啊。”此时,严家大院早已挤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求严裕龙救郭海潮。严裕龙低下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海潮妈和众人,再回头看了一眼兰兰呆着的屋子,上前扶起海潮妈,叹了一口气说:“大妹子起来吧,我这就去县城打探情况。”

    听说严裕龙来访,王寅文赶忙出门迎接。这是一座风格考究的中式传统院落,严裕龙随王寅文进了院门,只见院内略有几点山石,山石周围种着竹子,幽静而雅致。两人循着一条小径进到屋子,只见屋子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种珍贵字画,古香古色。而那套摆在屋子中央做工考究的西式沙发和茶几,却又使整个屋子显得金碧辉煌,华贵而又高雅。严裕龙径直走到沙发前落座,接过王寅文递上的茶饮了一口说:“好茶。王县长真会享受,把客厅布置的清静幽雅又有韵味。”

    王寅文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看了看严裕龙,皮笑肉不笑地说:“寅文有自知之明,你严裕龙从没把我王寅文当朋友,自然不会找我喝茶叙旧,不知严先生找我有何贵干?”严裕龙笑着说:“谈一笔生意。”“谈一笔生意?”王寅文装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我王寅文是县长,不是生意人。”严裕龙说:“不错,王县长不是生意人,可我听外面有这种说法,说不管什么事情,凡是到了王县长这里,都可以当生意来谈,能不能成交,关键是要看价格。”王寅文说:“不错,外面是有这种说法,夸我也好,骂我也罢,只是不知裕龙兄今夜登门,是要和我谈什么生意?赚头大不大?”严裕龙说:“我保证让王县长只赚不赔。”听了严裕龙的话,王寅文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用一种嘲弄的口气调侃着说:“有道是人间熙熙,各为利来,我原以为你严裕龙根本不屑和我王寅文这样的人交往,怎么突然间找我谈生意赚起银子来了,不知严先生要和我做的是一笔什么样的生意?”

    看着王寅文得意的神情,严裕龙笑了笑说:“我们村的郭海潮今天早晨被你兄弟龙威抓进了临晋大牢,有人托我来和你谈谈,请王县长开个价。”听了严裕龙的话,王寅文警觉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用一种冷冷的眼光看着严裕龙说:“你让我放了关押在大狱里的郭海潮?”面对王寅文阴冷的目光,严裕龙微微一笑说道:“王县长此话差矣,我只是受朋友之托想和你做一笔生意,更何况那郭海潮根本就不是什么共产党。”王寅文说:“郭海潮是共产党证据确凿,我不能和你谈这笔生意。”严裕龙说:“王县长一定会做的。”王寅文说:“你为何如此自信我会和你做这笔生意?”严裕龙说:“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严裕龙自然明白,在信仰和利益之间,你王县长历来都是利益大于信仰。你不是说过,只要能拿钱摆平的事,都是小事吗?”王寅文说:“可这次不同,私放**可是大事,被上峰知道要杀头的,另外就凭你严裕龙刚才给我讲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以通共之罪把你抓起来,但是作为朋友我放你一马,并且劝告你要好自为之,别再惹火烧身了。喝茶,喝茶。”

    严裕龙看到王寅文态度如此坚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笑了笑说:“其实我今天来找王县长,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王县长汇报,有人说龙尾堡的郭明瑞把粮食从临晋拉到韩城贩卖到山西。”听了严裕龙的话,王寅文的脸上显出了一副让人难以察觉的警觉,但仍是淡淡地说:“郭家是开粮店做粮食生意的,贩卖粮食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严裕龙说:“可是有人说那些粮食是从丰图义仓拉出来的。”“噢,有这种事?”王寅文一下子站了起来。严裕龙说:“那些人还说是王县长你和郭明瑞把丰图义仓的军粮拉到韩城贩卖到山西牟取暴利。”“胡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王寅文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声喊道,“捏造诬陷,造谣惑众,这话是谁说的?我王寅文这就把他关起来治罪。”

    看到王寅文暴怒的样子,严裕龙微微一笑说道:“王县长息怒,其实这些话我也不信,可是那些人说手中有你和郭明瑞私贩军粮的证据,包括哪天从丰图义仓拉的粮食,拉了多少车,赶车的是谁,押运的是谁,说得清清楚楚啊。”听了严裕龙的话,王寅文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嘴上骂道:“一群不会办事的废物。”看到王寅文不再说话,严裕龙笑着说:“王县长,别认真了,私贩军粮该如何处置,王县长不可能不清楚,为了一个穷小子郭海潮去冒这个险不值。”此时的王寅文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说话的声音再也高不起来,想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你在威胁我?”严裕龙说:“严裕龙不敢,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和王县长谈一笔生意。”

    看着严裕龙平静的神情,王寅文的内心乱了分寸,他在反复斟酌掂量之后对严裕龙说:“这笔生意可以做,不知托你办事的人肯出多少钱?”严裕龙说:“我的朋友说钱是一分没有,他们的筹码是用手中掌握的你们贩卖军粮的证据,换取关在大狱中的郭海潮。”王寅文说:“做生意讲的是公平交易,你出的价码太低,难以成交。”严裕龙说:“我的朋友认为这个价码不低了,它可是王县长的官位和身家性命啊,做与不做,请王县长三思。”听了严裕龙的话,王寅文沉默了半天才无可奈何地说:“你这哪里是谈生意,分明是在敲诈,你们哪里知道,抓捕郭海潮是国民党省党部的命令,我现在放了郭海潮,怎能不给那些人有个交代?”严裕龙说:“托我办事的人当然也想到了这些,这是一张二百块大洋的银票,王县长就用它打发省党部的人吧。”

    王寅文显然陷入了矛盾之中,他低下头想了半天说:“千里做官,为的吃穿,我王寅文虽然也有信仰,同时也是在为生计做事,这国家就好比是一个大店铺,我王寅文就是这店铺里的小伙计,当伙计在为老板看好店铺的同时,私下里偷偷地做点小买卖挣点小钱贴补贴补家用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国共两党对垒下的一盘大棋,我就是放一个郭海潮,对党国的根基也动摇不了什么,这笔生意可以做,告诉托你办事的人,今天晚上放人。”严裕龙说:“好,成交。”

    郭海潮是严裕龙和邱鹤寿半夜悄悄抬回龙尾堡的,兰兰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看到遍体鳞伤处于昏迷状态的郭海潮,兰兰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严裕龙、邱鹤寿、松岳和兰兰把郭海潮抬到炕上盖上厚厚的被子,搬开嘴给他灌了一碗兰兰烧好的红糖姜汤。随着郭海潮身子渐渐地暖和,半夜时分,呼吸终于变得均匀起来,已无生命危险,大家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于是轮换着守护郭海潮。

    夜静静的,静得能够听见煤油灯燃烧时“嗞嗞”的声音。兰兰换下了哥哥松岳来陪护郭海潮。油灯下,兰兰倚着炕桌,双手抱膝,用含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昏睡中的郭海潮,心如刀割。鸡叫两遍的时候,郭海潮终于睁开眼睛,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坐在身边的兰兰。看到郭海潮醒了,兰兰激动地一下子拉住郭海潮的手哭了起来,羞得郭海潮赶忙把手从兰兰的手中抽回,兰兰又羞又气,咬着牙向郭海潮额头戳了一手指头说:“呆子,你把我吓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人家有多替你担心?”看着兰兰含情脉脉的眼睛,郭海潮不由心中一热,眼中却充满了感激幸福的泪水,说:“兰兰放心,我命贱,死不了。”兰兰赶忙上前用手堵住郭海潮的嘴说:“不准乱说什么死呀活呀的,你若死了,我今后怎么活?”听到动静的严裕龙和邱鹤寿挑开帘子进了屋子,兰兰不知道严裕龙是否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一时心中发虚,不觉红了脸,一扭身出了屋子。

    兰兰又给郭海潮端来了热姜汤,郭海潮喝了几口,身上也稍稍有了些劲,他拉住严裕龙的手,眼中含着热泪说:“海潮这条命,是严先生捡回来的,严先生的大恩大德,海潮今生今世也不敢忘,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严裕龙说:“客气的话就不要再说了,都是乡里乡亲,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被特务抓走而见死不救,上次在山虎兄弟家见到你和李瑞轩,我就知道你是共产党了。尽管我严裕龙不愿看到你们这些后生卷入政党争斗之中,但是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不知贤侄下一步有何打算?”“到北边去,去延安。”听了郭海潮的话,严裕龙说:“现在去北边的路封锁得严,你一个人去延安太危险。我看你还是先去黄河滩中寻找马山虎躲一阵子,等过阵子风声不紧了,再去陕北不迟。”

    几天后,身体逐渐恢复的郭海潮偷偷回家见了母亲一面,然后出了龙尾堡,消失在黄河滩莽莽苍苍的芦苇丛中。

    马山虎认识郭海潮,自然对郭海潮照顾有加,再加上郭海潮精明能干,又有文化,很快取得了马山虎的信任和赏识。可郭海潮的理想是去陕北延安,他把这个想法通过水云告诉了李瑞轩,很快,李瑞轩通过水云转告他留在马山虎队伍中,尽可能地协助马山虎,利用这支队伍为陕北做事。郭海潮于是成为马山虎土匪队伍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