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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黄氏家族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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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姑娘暗想,看来黄少林是真对自己上了心。就算她有去黄家占便宜的想法,但她也没想到要和黄少林有“未来”。男人真是好忽悠,稍微给点甜头就将一切全盘托出。她庆幸刚刚在路上让玉洁排好戏。纵使是信仰真宗的老顽固也受不了孩子那般的恳求罢?

    耳濡目染并不切实际,来青楼的都是些天天与儒释道打交道的公子,平日里摆着架子当自己是第二个孔老夫子,晚上换身衣裳就做嫖客。与其说人之初,性本善,不如说人如纸,近墨黑。实际上善与恶并不存在,在黄少林眼里,青楼女子是否是罪人?或许外头披着儒释道、善言善语才是该下阿鼻地狱之人。即使妓女们将身体抛露在阳光之下,凈日沾着男人的臭气——却是极少女子享受这个过程。这是一个又痛苦又漫长的地狱。但说句公道话,大部分的她们显得却比满腹经纶,口口声声“之乎者也”的人更具神圣之心。

    她们或是为幼小的弟弟谋学费,或是家有老尽力去做自己所能做的。而花姑娘则是小部分的以金钱为信仰之人。

    话虽如此,但没人天生就是魔鬼的化身。

    朱姓,大明亲王。这一切听起来是十分高尚。可她并未提到,具有高尚身份的父亲娶了一个青楼女子。那女子就是花姑娘的母亲。将她拉入青楼泥潭之人就是她的母亲。幼时,她常常听见母亲抱怨其父“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必许多高贵家族中的女子都有这种体验。大家闺秀会沉默。但母亲不同,她尝试过魔鬼给予的甜头,致使她常常发牢骚“还不如回去当妓女。”那时的花姑娘就已有当妓女是非常幸福的想法。母亲天天渴望的青楼生活到底是什么?直至她进来后,她才追悔莫及。

    妓女不过是给男人当欲望发泄桶罢了。

    此后她所追逐的便不是解决“情务欲望”,而是满足“金钱欲望”。最快活的莫过于买上等的好布料犒赏自己,但一夜一夜地赚何时才能赚得了一件上等的蚕丝外衣?

    最愚蠢的人种不是乞丐或男人,是追逐快活欲望的“人”。愚蠢是不分男女的。愚蠢就是愚蠢。有些人则为蠢人祈福,因为指定职业只能在蠢人身上谋到利。花姑娘也在为蠢人祈福。她揪住了大家族的弊病,那就是子嗣后代。

    别看这些家族大,越大的家族做的亏心事越多。致使这些繁荣的家族自食其果,个个都濒临断子绝孙之险。她看上这个漏子,强行和这些富贵子弟生孩子讹诈钱财。可惜前两次生了女儿,才惨遭失败。不攥着男人们的命根,那就根本得不到巨笔交易。如今这位黄氏大家族的黄少林竟在自己出手前给予承诺?

    她暗叹男人愚蠢,又叹世事无真情可言。

    明朝最后一段苟延残喘的时光,亦朱由榔职权时期;是花姑娘的祖宗朱姓亲王辅佐使其王朝苟活了十八年。康熙一年,四月份,吴三桂将朱由榔及其直系儿子溢杀。南明政坛就此覆灭,花姑娘的祖宗逃到蒙古边境,继续以亲王自称。自此朱家才颤颤巍巍将那一丝不肯抛却的荣誉传给了花姑娘的父亲。几十年过去了,令人怜悯的虚假荣誉,使他们在冥冥中认为高人一等,换句话说他们除这明朝仅剩的名位,别无他物。在蒙古牧羊文明中他们算是中原精英,渐渐朱姓家族被蒙古人民捧得跟皇帝一样,花姑娘父亲在蒙古越来越放肆。紧接着就是被清朝剿灭的后事。

    恨不恨清朝?

    恨,但同时又佩服。满族人在中原人的鄙视下茁壮地成长起来。不管他在此前是否是毫无文化的猎户也好,是粗野的蛮人也罢,至少如今别人是攥着权力捏着大拳头的霸主。就如笑贫不笑娼般,没人会在卖你东西时问你钱的来处。在国与国间交流时,他国并不会问清朝皇帝他的倔起过程。在这种情况下被渲染的朱姓遗女自然也不会在追逐钱的过程左顾右盼,“金钱”是她奔向的唯一目标。

    黄少林真情实意也好,假情假意也好,想多快活几日也罢。她最终的目标仍是钱。

    母女三人跟着黄少林的骄车到了一静谧之处,府邸门前挂着“黄府”的牌子,府邸后面又是一个山坡,山清水秀,鸟儿啼声不断。树木茂盛,宅子前面就是一片小林子,活脱脱就是仙人所住之地。大宅左右两边又有两个小宅门,这条道上除了这三座府邸别无其他建筑。

    黄少林虽欢喜万分,一想到老爷,则又心有顾虑。

    右边的宅子,写着“风门宅”,却被老百姓称为“风凌”。左边那座有个“雷门宅”的牌匾,可老百姓却叫它“雷庭”。虽说名字怪异,但出处却大有来历。一位道人曾说天上的两位将军要投到此处,故而说出将军们天庭里的旧宅名称。黄少林本人却不觉自己与他人有不同之处。黄少耀死后,雷门宅就一直空着。

    他不禁动了要让母女三人住雷门宅的念头。

    想起老爷的反应,他又不得不暂时罢却占去黄少耀宅子的想法。

    最终母女三人被他安排进风门宅里去。

    在黄少林眼里他做得天衣无缝,父亲永远都不会察觉到宅邸里多出三人。而事实是,他宅子里的老嬷嬷全都看在眼里。她担心的倒不是引狼入室,而是重演李锦书那场闹剧。突然一天少爷就带着一个女人,两个孩子进来。她不禁想到;难不成两孩子是少爷的?

    随后她立即去通报老爷。

    老爷听后问“三人的名字是什么?”

    嬷嬷记性不好,顿了顿方才答“女人叫绢花,两妹妹各名为冰清,玉洁。老奴问过,她们是汉人,家里做着买卖生意。无奈欠债家道落魄,没了住处便遇上心地好的少爷。少爷请她进府居住,到时找到住处再搬走。”

    老爷皱起眉头,闭眼沉思问“嬷嬷如何看。”

    “老奴觉着啊,女人八成就是少爷沾花惹草惹来的,孩子的出处也不想便知了。您说,少爷哪时有那么好的心肠子哩?要少爷真有那么好心,我们这群做奴才的也放心许多不是?”

    嬷嬷说的是,只是老爷想到儿子成日闲逛青楼,怎会认得一个“正经”汉人女子?李锦书事后,他无法相信黄少林会结识正经女子,女子的身世还是得探探才好。至于嬷嬷嘴里说的两孩子,他也想见见。

    这日黄少林出门在外,黄老爷想这正是好时机。花姑娘正练着曲儿,不知老爷突如其来地拜访。小的们见老爷来了,都低头不语,急的又想禀报又不敢。老爷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内,只听得里面琴声抚耳,紧接着曲子也唱上了。听她唱:

    酒沾唇,狂风作,宁挽君手君怀死。

    死胭脂,熏香漫,华鸾京城别难离。

    “荒唐!”老爷摔门而入,“正经女子怎能唱这等俗世尘语?真是荒唐!”

    花姑娘猛地看向门口,惊愕地望着一位怒火冲天的老男人。

    老爷见她全然不知自己是谁,顿时又添了火油,“我是黄氏宅邸的老爷。你是谁!”

    花姑娘忙跪倒在地,惶恐地答说“小女子名叫绢花,拜见老爷。”

    “青楼所作之曲,你个正经女子是怎么得知的?竟还敢在黄府吟唱俗调作乐,再晚点来我这黄府就要变成青楼了!”老爷怒斥道。

    要面对的总该面对。她刚欲说话,就听得内屋里因发高烧而休息的玉洁喊额娘。她急的心里痒痒,如若黄老爷问她话该如何?老爷听到孩子叫声,也伸脖子往内屋看去。确定里面有声音后,他走进去。只见有一孩子躺在床上,一个孩子坐在地上拿着笔墨写字。

    见到孩子的老人家顿时心软,不敢吓到孩子。老爷坐到床边,看见脸蛋红彤彤的玉洁,见孩子情况不佳便用手抚摸她的额头。得知是发高烧后,老爷喊下人过来,吩咐“去请田郎中来给孩子诊脉。”下人离开后,他气也消了不少,故坐在凳子上质问绢花,为何不给妹妹请个郎中看。孩子病重,任何原因都不该是耽搁孩子生命的借口。

    花姑娘答“望老爷恕罪,绢花本就是借居于此而已,欠得黄少爷太多恩情,不敢再要求什么。郎中——绢花请不起,故而只能委屈妹妹听天由命。贫困又并非一时两时之事,我们大大小小病都得过,由于贫困,也只能听天由命、能苟活便苟活,不能则便早早托生少受罪。我们父母都是死于瘟病,能活到今日,我们也都知足了。”

    老爷听得心痛不已,一时竟忘了青楼俗曲之事。倒对她满心怜悯,听得那叫个痛不欲生。顿时感到惭愧不已,不忍见到她们三人受苦遭罪,又不知该如何反应,心一乱,便沉默离开了。

    越是被保护过度之人越是会将弱点暴露在外。虽说此次有惊无险,但巧妙地又将黄老爷的性情摸透了。从今往后她便知道了该如何对付这老头了。

    玉洁环顾房间问“我的新爹爹呢?”

    花姑娘掩住玉洁的嘴巴,谨慎地回首查看四周,见无人她才放心地警告女儿说“万万不可再提‘新’这词,只可叫‘爹爹’。也不可再提及第一个爹爹的事。”

    玉洁点头。花姑娘又抚摸冰清的头问“听明白了没?”

    冰清问“额娘,清儿还是不明白那天为何要我和妹妹叫两个叔叔‘爹爹’。还要重复一样的对话,真是把我都给难死了。”

    花姑娘害怕孩子因不明白以后再度提起,于是便解释说“这是为了给你们找住处,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是有住的地方不是?清儿,你好好照顾妹妹,这样的事永远也别再提及。额娘在尽其所能地给你们最好的生活。记住,在黄府里额娘不是你的额娘,是你的姐姐。”

    冰清玉洁双双点头,表示明白。此时,楼下传来声音,是黄少林的声音。

    “绢花?我听说有人来过?”声音越来越近,黄少林好似仍对老爷的到来心有余悸地谨慎行事。花姑娘迎上前去说“老爷来过。”

    黄少林吓得脚软,顿时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他立即让花姑娘另寻躲避之所,老爷不好惹,尽快逃去。花姑娘咯咯笑,也不说为什么。口中只道那黄少林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老爷。他焦急难耐,不知这花姑娘笑什么。后来花姑娘才全盘脱出,说明了前后事情,黄少林方才松了口气。

    往后那几日,老爷渐渐接受了她,相信了她的把戏。还频频给她送吃的,穿的,孩子们也十分喜爱这位亲切的老爷爷。不时还会去看她们。

    一日,花姑娘正坐在屋里作针线活。听得楼下喧哗吵闹,隐隐约约吵着“少爷不在家”还有“花姑娘不在”等字语。她自是奇怪,为何管家说她不在?于是便走出房门,视线刚往楼下一放。黄家的侍卫便指着她喊说“这不是在吗?!”

    她这才发觉情形不对,冲回屋内喊冰清玉洁,要从窗口跳下去。可孩子们哪反应得过来。侍卫们整整齐齐冲进了风门宅子,又上楼梯,正赶往花姑娘的房间。花姑娘手忙脚乱地锁上门,虽不知是何事,可她并没有时间慢慢思考。

    窗下面毫无垫物,她也无处可逃。孩子们惊惶无措哭了起来。脑袋本就一片混乱,孩子们的哭声,外面的缉拿声,使她禁不住对孩子们怒斥“别哭了!!!”

    外面带头的见门上了锁,一脚便踢开了门。花姑娘将孩子们推到自己身后,向那些侍卫们喊说“绢花肚里有着黄家的血脉,这要是个儿子,你们罪不可恕。”

    什么?!

    侍卫们不敢做主,即刻去请老爷到来。老爷得知后,忙叫上田郎中,还有一位当证人的小厮赶往风门宅。什么话都可以晚点再提,但怀孕一事绝不能怠慢。赶到时,第一个进来的就是田郎中,诊完脉他起身便通告老爷,绢花确实是怀有身孕。

    花姑娘忙问“老爷,到底为什么要捉拿我?绢花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爷对花姑娘的话视而不见,转身就问身后的小厮“是她吗?”

    “对对对,就是她。老爷您查都查过了,奴才敢撒谎吗?”小厮答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