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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来不相知去不留
    却说林大官人冲出县学大门,喊了这几嗓子,让路过行人都注意到状况。

    别人都以为他要逃走时,林泰来却又转身堵住了县学的门口

    县学大门宽度是有限的,县学里愤怒的一百多个还能站立的士子和仆役向外追击,到了门口,最多也就几个人能面对林泰来

    所以现在局势并不是林大官人一对一百多,而是一对几个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最前排的人一批批倒下,后面的人还不断向前拥挤

    瞬间又躺了二十多个人,散落在大门内一丈方圆的地方。

    在血的教训里,县学里面的人终于不再往前冲了,反而暂时退后远离了大门。

    至于外面街道上,确实有些人围观,也确实有人想上前助拳。

    但张家兄弟站在林大官人身后,对着街道上的人大叫道

    “这是读书人的事,尔等白丁不要胡乱插手,以免祸及自身”

    外面人看到林大官人一个人堵着门打一百多个人的勇猛壮举,更没人敢上了。

    但今天开眼了,围观也不亏。

    现在张家兄弟终于彻底理解了林坐馆经常说的那句话,没有武力怎么混文坛

    就拿今天来说,如果没有武力,林坐馆跟人辩经讲道的结果,必定就是被摁死在无锡县学里面。

    震慑到县学里没人再敢上后,林泰来终于闲了下来。

    连忙又对着县学里的士子高声道“我苏州林生,生性低调,沉静如兰

    今日本意只想悄然游访贵地县学,却不料惨遭围殴

    心里还有几句,实在不吐不快”

    别人听到这里,不明所以,这是想干什么

    而且县学里众人怒火又一次被挑起来了没见过这么气人的

    都打成这样了,还说自己如兰花般低调和沉静怎么不说自己是白莲花

    只有张家兄弟真懂,坐馆这是要强行命题作诗了

    他们早就从皮囊里分别掏出笔墨,研磨好了后递给林坐馆。

    如今他们背负的皮囊里不但装着铁鞭,还装着笔墨。每每需要用笔时,不用再到处找人借了,大大提高了效率。

    林泰来提笔在县学大门上写道“兰,花中君子也苏州林生效仿其幽静而不得,心有所憾,以四句咏之”

    随后就写下七绝一首,而且林大官人一边写一边大声的朗诵

    “身在千山顶上头,

    突岩深缝妙香稠。

    非无脚下浮云闹,

    来不相知去不留。”

    本来好端端一首歌咏深山幽兰的诗,但放在这个情境下简直就是骑脸反讽

    谁是“身在千山顶上头”谁是“脚下浮云闹”

    “来不相知去不留”肯定就是讽刺留不住人

    连写空谷幽兰的诗都能用来骂人,这个林生绝对是个心已黑透的奸邪小人

    “舒服了”打完人作了诗的林大官人扔下笔,进入贤者时间,昂首离去。

    张家兄弟连忙捡起了笔,紧紧跟上。

    在县学里,顾宪成坐在明伦堂的月台上,无论从庭院到门口打成了什么样,他一直没动地方,连表情都没动过。

    作为精神领袖,他必须要保持镇静自若的形象。

    当大部分人群渐渐散去,周围只剩下几个亲近友人和后辈时,顾宪成突然叫道“上当了上了林姓小儿的当”

    其余人十分诧异,这是反射弧太长,还是马后炮

    别人都走的没影了,才意识到上当

    顾宪成如梦初醒的说“在姓林的手里,能稳压我的精妙解经,恐怕只有那么一段

    所以他抛出唯一能拿出手的一段精妙论述,暂时压住我后,立刻急急忙忙的衅事走人

    如果刚才继续正常往下辩经讲经,他肯定会在我面前露怯”

    众人细细回想了刚才情景,齐齐恍然大悟

    没错,姓林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确实很像装完了就跑的路数

    这样的话,他跑到外面后,就可以吹嘘“辩经赢了顾泾阳先生”

    但现在他们才想到这点,肯定已经晚了,那姓林的说不定已经在外面吹上了

    不,其实已经吹上了

    姓林的一边打架,一边围绕“无锡士人辩经辩不过”的意思反复喊话,就是这思路。

    未来八君之一、顾宪成的老师的孙子薛敷教看向高攀龙,抱怨说

    “高君不该纵容仆役动手,这才给了那姓林的借口”

    高攀龙心情沉郁,只能冷哼一声。

    动手之前谁能知道,一二十个打手在此人面前简直跟纸糊的一样而且一百多人都没把他留下,反而被堵了大门

    打输了,就什么都是错菜就是原罪

    “诸君稍安勿躁,这事没完”顾宪成等其他人发泄完,这才又一锤定音的开口道。

    安希范问道“老师可有良策请衙门出面追捕”

    顾宪成很清醒答道“对于有功名的人,尤其是去赶考的士子,衙门作用有限。”

    然后又说“如今乡试在即,士子云集南京,我欲往南京讲学,顺便拜访提学官。”

    话说到这里,众人秒懂,也就不用再继续往下说。

    这个林生自称去南京赶考,肯定是苏州哪个地方的秀才。

    对于具备政治特权的秀才,只要稍微有点人脉,地方官府都很难惩治。

    但秀才唯独最害怕提学官大宗师,因为提学官有惩罚生员、革除功名的权力

    再狂的秀才,见到提学官大宗师,也会像是老鼠见到猫,绝对的天克。

    顾先生说去南京拜访提学官,内涵不言而喻

    这姓林的绝对要倒霉了甚至死定了

    轻则遭受惩戒然后乡试禁考,重则革除功名,哭都没地方哭去

    有君子冷笑道“来不相知去不留这等藏头露尾之奸邪小人,真以为不敢留下名字,就找不到他了么”

    旁人点头附和说“到了南京查过名册,再找士子打听,立即就能知道是谁了合该从士林清理出去”

    其实林大官人并不是胆小所以不敢留全名,而是因为虚荣心装文人怕露馅,只能含糊说自己是林生,去南京赶考。

    毕竟他不是真正的文生员,万一报了全名和来历后被人追根刨底,当场暴露就尴尬了。

    这些君子们也没想到过,提学官大宗师并不能管辖武生员这个问题。

    毕竟在他们固有的认知里,读书人会武术不是问题,但哪个正经读书人会去考武举

    只能说,又是解经又是作诗,林大官人装文生还是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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