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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深谋
    之前梁苏在成都的法庭上, 路教授制止了她针对公诉人的攻击,而将矛头单独转向证据。但这一次,她不打算带着柯辉去找那个喝酒赌博的女人, 这种人无赖久了, 估计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方才柯辉说刘微微不介意和别人说母亲出去摆龙门阵的事,却在电话里和父亲说母亲是在厂里加班,这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梁苏过去在审计专业课上老师强调过一点事出反常必有妖。往往公司财务处理上别扭的地方背后藏着重大舞弊行为,需要审计人用经验练就灵敏的嗅觉去判断。其实这个思维在生活中也是可行的。梁苏觉得作为小学生的刘微微本身不会有意欺骗父亲, 特别是在母亲出门是加班还是打牌的问题上, 在孩子眼中应该是无关痛痒的,反正都是没人陪伴自己。

    唯一的合理的推断就是这是刘微微的母亲叮嘱刘微微要对父亲说谎。梁苏在路上一直琢磨, 不知不觉就回到寝室楼下。显然, 刘微微的父亲是不愿意妻子沉湎在牌桌上, 而妻子赌博成瘾,所以才需要刻意隐瞒。又或者, 不光是赌博呢既然他们是在工厂的家属院里打牌, 牌友们都是相熟的熟的同事, 也许还有个别牌瘾大的领导参与其中,毕竟有时候刘微微母亲夜不归宿后精力不济连上班都要请假, 也没看到厂里说啥。

    能在员工家中发现单位的办公用品,而且还不止一件, 在审计过程中就要对公司的管理制度打上问号了。梁苏知道这个年代还带有计划经济的残余, 国企处在绝对强势的位置,工厂管理也相对混乱。直到九十年代入不敷出的僵尸国企纷纷倒闭,员工们才发现在长年累月的消耗中看似庞大的企业早已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之后工人下岗衣食无着,又在安稳生活中没有一技之长, 无数个家庭都一下子陷入了贫困甚至全家绝望自杀的惨剧中。

    梁苏心里大概有了注意。等她走到寝室门前的时候发现门没有关,贺晓茹已经洗完头发正坐在阳台上让风自然吹干。梁苏想了想,从包里找出一柄吹风机递了过去“用这个吧,干得快。现在已经入秋,夜风中有露水,你这样搞容易得偏头痛。”

    贺晓茹接过吹风机,道了谢回到寝室里。她摆弄着吹风机看了半天,有些尴尬地对梁苏道“我不会用。”

    此时梁苏正在学习金玄给她的笔记,听到这话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计上过去帮她。这年头吹风机只有一个档位,风非常热,使用时必须隔着头皮一段距离以免烫伤,还要当心长头发被绞进去发生危险。梁苏不放心贺晓茹独自使用,只能边把着她的手做示范边耐心的解说。

    贺晓茹满脸都是羡慕的神色,梁苏好奇道“之前没用过吗如果家里没有理发店也应该有的。”

    “唉,我的工资都到不了手上,哪有钱去理发店。在家对着镜子比划着剪短就算了,反正都是扎起来,整齐不整齐旁人也看不太出。”贺晓茹摸着自己半干的头发,满意的抓起旁边的梳子梳理着发梢,“不过现在好了,咱们研究生有补助,下次去理发店带上我,我也要脱土变洋换个面貌。”

    “好的。”梁苏心想我几份活计压在身上,哪有时间去什么理发店,不过也不想败室友的好兴致,于是顺水推舟应付下来。贺晓茹吹干头发,心情大好,又收拾东西出去说要到学校附近逛逛。

    梁苏躺在床上,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于是只提醒贺晓茹出门要当心,十一点半研究生宿舍楼会锁门云云。贺晓茹遗憾梁苏为了课业不能陪她一起出去,挣扎一会儿还是背上挎包就出了门。梁苏看着金玄的笔记,对这门课的教授方式大致有了些眉目。不过她打算找时间还是去请教下路教授,毕竟金玄一两周才会到这边来一次,路教授除了开庭基本都在学校。

    想到路教授,梁苏心里有些惭愧。最近她忙着开学的事,都没坚持读完那几本大部头的外文书,只把国内法医学和精神病学有关的内容粗浅的看了看。过会儿她也乏了,就随意冲个澡赶紧休息。

    两个人的架子上,贺晓茹除了放着一个插着牙刷的口杯、半管黑妹牙膏、一条已经旧的看不出颜色的抹布和半块香皂之外再无其他。梁苏觉得喉头发酸,便把自己的洗头膏和洗衣粉放在架子公用的那一层,贺晓茹如果有兴趣也可以用用。对于室友关系,梁苏向来不拘小节,只要不影响她拿奖学金谈恋爱,一些细枝末节都可以一笔带过甚至主动分享。

    微凉的清水冲去白日的疲倦,梁苏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又可以再肝三十页书。刚看完半章,就见贺晓茹喜出望外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半袋温热的米花糖。

    贺晓茹边吃便把袋子递给梁苏,梁苏晚饭陪着柯辉吃了不少,独自并不饿,看着米花糖上油润厚重的蜜汁,只觉得油腻腻的,于是道了谢又递回给贺晓茹。

    “这东西明天就不脆了。”贺晓茹遗憾的走到梁苏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你真不吃”

    梁苏摸了摸肚子“心里想得慌,就是没口福。早几个钟头还得跟你抢。”

    贺晓茹“扑哧”笑了出来,“哎,这东西不是我买的,是刚走到校门外就遇到同届的男生,不但认出了我还强烈要求请客。我想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就没有拒绝,没想到那男生挺大方,称了不少,还叫我带回来分给身边人吃。真不知道又不是咱们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的,怎么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梁苏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随口问道“谁这么好心咱学校研究生不多我可能也认识,之后遇到了好还人家情。”

    “挺年轻的小伙子。叫,叫胡泉,就是咱们这一届的年级长,之前开学典礼还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了的。”贺晓茹“咯吱咯吱”的咬着米花糖,漫不经心地说。

    梁苏手中的厚书应声而落。贺晓茹忙走过去弯腰捡起书,“怎么,你认识他”

    “唉,我们之前是本科同学。他,社会活动挺多,认人也麻利。”梁苏笑着揉揉手腕,“看太久了,手麻了。米花糖是重庆的特产,之前在江津一带,后来才卖到市里。我吃了几年有些腻了,你既然喜欢就多吃点。”

    梁苏不想让其他人搅和进她和胡泉的恩怨,但显然对方并不这么想。昏暗的灯光中白花花的米花糖放置在小桌上,仿佛怪兽阴森森的獠牙。贺晓茹看起来也不是个复杂的人,而且好不容易离开之前窒息的家庭环境,就让她多享受下单纯的学术生活吧。

    之后的几天,贺晓茹主动帮梁苏来了一次课程试讲,让梁苏心里有了着落。同时作为回报,梁苏也带着贺晓茹逛遍了不算太大的校园,还一起去食堂吃了美味的冒菜。

    贺晓茹一改之前的哀怨絮叨,开朗了很多。课余时间,她带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走遍了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每天回寝室都是眉开眼笑的。梁苏放下心来,随手起草了一封帮助柯辉要钱的讨债信,并且叮嘱柯辉最近晚间可以用寝室座机给刘微微家打电话。

    “学姐,这不太好吧。电话又要不到钱,咱们还是亲自过去一趟。”柯辉对梁苏的计划有些不解。

    “没事,你按我说的做。只记住一点,如果是刘微微接的就挂电话,如果是刘微微母亲接的就要钱,如果是那个叫刘丰的人接的,你就立即挂断电话,然后打回来通知我。”梁苏胸有成竹,“你按我说的做,不要自乱阵脚。”

    “好,好吧。”柯辉答应的十分勉强。

    “记住,一定不要漏了马脚。这件事你要保证不能跟第二个人说,知道吗”梁苏柔声叮嘱道,“哪怕你鹤立师兄也不行。”

    柯辉顿了顿,几乎是以指天发誓的态度做了保证。梁苏不再多语,放下电话,觉得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要尝试着独自帮柯辉解决问题。

    接下来连续三天,柯辉在晚上打电话去刘家,接电话的人都是刘微微。开始柯辉还怕吓着孩子,也跟梁苏提起过能不能换个做法。梁苏安慰了他几句,说孩子一个人在家呆习惯了,这种电话也常有,因此不会意外。

    直到第五天晚间,柯辉才打来电话说刘丰在家。梁苏抱着听筒,问了问对方家中吵闹与否,柯辉想了想否认了。

    ”这样,你给其他补课的孩子家也打个电话,什么都别多说,就问候一下。然后到我寝室楼下来,今晚我要带你去讨薪。”梁苏声音沉着,“带上刘丰给你写的那个字条,到时候你看我眼色行事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