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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强硬
    27

    怀玉娇弱, 惹人怜惜。

    秦钩可怜兮兮

    有点造作。

    他本来就做不来这样的姿态。

    扶游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对秦钩道“出去。”

    秦钩捏紧手里的棍子, 走上前。

    怀玉躲到扶游身后“扶小郎君, 他不会是要打我吧”

    看扶游对这人的态度,就看得出来,扶游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他们的关系不好,怀玉自然高兴, 他躲在扶游身后, 勾起唇角笑了笑。

    秦钩磨了磨后槽牙,强硬地压制住想动手的情绪, 走上前, 把棍子递到扶游面前。

    “我捡回来了。”

    “嗯。”扶游接过棍子,“你可以出去了。”

    秦钩却站着没动,反倒对怀玉道“你可以出去了。”

    像是扶游的传声筒。

    怀玉愣了一下, 看向扶游。

    扶游想了想,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便道“算了,你先出去吧, 我和他说两句话, 跟外面的人说,我不让你再接其他客人,要钱来跟我拿。”

    怀玉下了榻,拢了拢衣袖,施施然朝他行了个礼“是。”

    怀玉走后,扶游抹了把脸,抬头看向秦钩。

    他睡眼惺忪, 显然不是很想理会秦钩,被不喜欢的,甚至讨厌的人纠缠好几天,怎么会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扶游语气平淡“怎么了”

    秦钩捏了捏拳头,低声试探道“是你自己说的,小狗要把棍子捡回来,我捡回来了,所以我现在是你的小狗。”

    “秦钩,你别装傻,你知道我是故意支开你的。”扶游顿了顿,“你怎么找过来的”

    “小狗会闻味道。这是你对我的考验,我已经通过考验了,我已经是你的小狗了,对吗”

    “”扶游一时语塞,“我没这样说过。”

    秦钩又问他“扶游,可以回去了吗我的马车就在下面等。”

    “回哪里去”

    “回驿馆。”

    “为什么要回去我不能在这里住一晚上吗”

    “不可以。”

    “为什么”

    “这里脏。”

    扶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秦钩定定道“这里脏,你不能待在这种地方。”

    “怀玉这里不脏,我刚刚在这里睡了一觉,很舒服。”

    一听这话,秦钩这只小狗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勃然大怒,撕掉狗皮的伪装,露出头狼尖利的獠牙与利爪。

    他一把抓住扶游的手腕,直接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一只手把自己身上的黑狗皮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上。

    秦钩一手按着他,另一只手给他系上披风系带,又给他戴上兜帽。

    “秦钩,你又开始了是不是你的破毛病是不是一点都没改你这样还装什么小狗”

    秦钩动作不停,扶游奋力挣扎,混乱之中,打了秦钩好几下,还有一巴掌直接拍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扶游站在榻上,还举着手,秦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扭了扭脖子,活动一下筋骨,然后抬起头。

    “别乱动,外面风大,穿好衣服。”他偏过头,“这边也打一下。”

    扶游被他气笑了“你又假装听不懂我说话了。”

    “嗯。”秦钩理所当然,“小狗听不懂人说话。”

    “你还非要说自己是小狗是吗”扶游试着推开他,连脚都用上了,“你别动我,你去当小狗,去外面守着门,小狗不准进房间。”

    秦钩点头“小狗会守门的,但是不能在这里,你不能留在这种地方。等回去了我就给你守门,不进房间。你要住驿馆,还是去住客店”

    扶游一通挣扎,一抬手,把秦钩给他系上的披风又扯掉了。

    他是直接拽着披风扯的,系带勒在脖子上,扯出一道红痕。

    秦钩很是紧张,按住他的肩膀,要看看他脖子上的伤痕。

    可是扶游把披风往他头上一兜,就像给他套了个麻袋,扶游趁机打了他两下。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还是一定要犯老毛病我们现在没关系了,我今晚就住在这里,我和怀玉一起。”

    秦钩把披风从头上摘下来,抖了抖,又要给他披上“因为我拿那个小倌气过你,所以你也要气我,对吗”

    “与你无关。”扶游正色道,“怀玉和我是朋友,路过这里,看见他落难,就搭了把手。你不用把自己看得太重。”

    “那个小倌”

    “你放尊重点,这个小倌,那个小倌,他有名字,他是我朋友,他叫怀玉。”扶游顿了顿,“秦钩,你一点都没改。”

    秦钩顿了顿,气势低了下去“我已经改了,我对你已经”

    好吧,他对其他人还是那个模样,他只是对扶游

    好吧,或许他对扶游也还是像以前一样独断专行。

    可是他他只是受不了扶游在这种地方。

    其他的他都可以听扶游的,只有一点,扶游不能在这种地方。

    可是扶游不肯走,就为了那个小倌那个怀玉。

    再这样喊,扶游又要生气了。

    秦钩忽然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暗,问道“扶游,你是不是改喜欢那个怀玉了”

    扶游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瞧着他。

    扶游实在是不知道秦钩的脑子是怎么样的,他总是自以为是,自说自话。

    果不其然,秦钩又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秦钩厉声道“你不能喜欢那个怀玉。”

    扶游抱着手不语,秦钩怒火中烧,又加了一句“你要敢喜欢他,我就把他给宰了。”

    “你敢”扶游看着他,“为什么你觉得我非要喜欢一个人我谁都不喜欢”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这句话可太熟悉了,秦钩从前常说的。

    扶游先反应过来,笑了一下,刻意反问道“秦钩,不行吗现在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任务者,我谁都不喜欢,不行吗像你一样,不行吗”

    秦钩低低地应了几声“行,行”

    行就怪了。

    秦钩迅速抖落开披风,把扶游给裹起来,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把人给扛到了肩上。

    扶游绝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下意识惊呼一声,然后整个人就悬空了。

    他吓坏了,使劲拍着秦钩的肩背,秦钩按着他,帮他扯了一下兜帽,盖住脸,然后扛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前,秦钩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向回。

    他弯下腰,拎起扶游的书箱,挂在自己肩上,最后提起扶游的鞋子,踢开房门。

    怀玉还等在外面,看见这样的场景,下意识往边上退了一步。

    秦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滚远点。”

    他扛着扶游,从花楼后院出去,秦钩的属下们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了,便抱拳行礼。

    他在刘氏姊弟的眼皮子底下,比上次更快地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秦钩把扶游送进马车里,自己也上了马车。

    马车辚辚驶动,秦钩拿着扶游的鞋子,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握住他的脚踝,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给他穿鞋。

    “咚”的一声巨响。

    扶游踹了他一脚。

    秦钩面色一沉,动作也顿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重新抓住扶游的脚,扶游就自己把鞋给拿回来了。

    他自己拽着鞋子,套在脚上“秦钩,你是一点都没改啊。”

    秦钩刻意缓和了神色“你就听我这一回,好不好其他的我都听你的。花楼里面脏,你不能在花楼里待着。我们现在回驿馆,把你送回去了,我就给你守门。”

    扶游没有理他“我要回去。”

    “不可以。”

    “只要不在花楼里,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钩点头“是。”

    “好。”扶游拿过自己的书箱,从里面挑了个竹简,然后掀开马车帘子,对外面秦钩的属下道,“麻烦你,拿着这个竹简,去方才的那个花楼,找一位怀玉公子,跟他说,我住在城西边安宁坊的驿馆里,请他带着琴过来找我,我留他过夜。”

    属下犹豫地看向秦钩,不知道该不该接。

    扶游也看向秦钩“是你自己说的。”

    秦钩一把将竹简夺回来,厉声道“不许去”

    扶游就知道是这样,他放下帘子,嘲讽地笑了笑“秦钩,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他往边上挪了挪,靠在角落里“你只是做做样子,你根本没改。”

    他看了一眼秦钩,瞧见他铁青的脸色,继续道“你和以前一模一样,你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对吗”

    “你还觉得是我在闹,你要哄我。我没有跟你闹,我一点都不想跟你闹,要是可以,我希望永远不用见到你。”

    扶游一向伶牙俐齿,平时和气惯了,发起脾气来,才是真要人命。

    “我改了。”秦钩沉默半晌,最后只憋出一句,“我真的改了。”

    “嗯,感觉到了。”扶游淡淡地接话,“越改越烂。”

    秦钩哽了一下,扶游偏过头,掀开另一边的帘子看了看,确定马车是真的回驿馆的。

    等回了驿馆,他再想办法让人去找怀玉好了。至少他付了一个金冠,花楼里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他。

    沉默良久,秦钩就那样单膝跪在他面前,悄悄地挪上前,低着头,把脑袋凑到扶游的手边。

    他才蹭了一下,扶游就立即收回手。

    秦钩试着靠过去,扶游最后把两只手都拢在衣袖里了,也不看他。

    秦钩问“为什么那个假冒的就可以”

    扶游道“他是个傻子。”

    “那个怀玉也可以。”

    “你觉得呢”扶游终于转头看他,“我觉得他有可能是我的救命恩人,投桃报李任务,你觉得怎么样”

    这也是秦钩对他说过的话,秦钩说晏拂云救过他,为了做任务,所以他要立晏拂云做皇后。

    秦钩被他这样噎了一下,不再问了。

    他坐在扶游脚边,一言不发。

    终于到了驿馆,扶游背着书箱下了马车。

    回到房间,扶游点起蜡烛,回过头“你不是要在外面守着门吗进来干什么”

    秦钩往后退了几步,退到门外。

    翌日一早,扶游又要进宫献诗。

    因为秦钩的缘故,扶游难免对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帝有点冷淡。

    “秦钩”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扶游,我做错了什么”

    “陛下不会有错。”扶游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拿出竹简,准备献诗。

    “秦钩”坐在他身边,乖乖巧巧地听他唱诗。

    他这样,扶游忽然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原本是不该迁怒他的,毕竟他什么也不懂,被控制中心创造出来,就为了弥补一个世界的漏洞。

    扶游抬起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秦钩”低着头,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扶游有些奇怪,抬头看他。

    很快的,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他怎么会变得和秦钩一模一样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任务者做出动作,周边人或事就一定要做出回应。

    他不应该这样想。

    扶游红了脸颊,看着他,认真道“对不起,我只是今天有一点烦,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

    “秦钩”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又不是真傻。”

    他目光清明,只是一瞬,很快就偏过头,避开扶游的目光。

    然而,这一天,“西南王”也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就来了养居殿,蹲在外面听采诗官唱诗。

    他就在正门口蹲着,里面有什么动静,他立刻就能知道。

    再加上他是个疯子,太后也没说他什么,没有人敢管他。

    临近傍晚,扶游要出宫了,秦钩也在外面做好了准备,备好了马车和点心,准备迎接他。

    扶游也很烦恼。

    皇帝抱着枕头,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一下他紧蹙的眉头。

    “扶游,我带你从后殿出去,好不好”

    扶游抬头看他,“秦钩”笑了笑“不要难过,我生来就是让你高兴的。”

    扶游晃了晃神,应了一声“嗯。”

    他站起身,提起书箱,跟着“秦钩”去了后殿。

    扶游已经被皇帝送出宫门了,秦钩还在养居殿门口等着。

    他不敢进去了。

    昨天晚上,扶游很生气。

    他要是再进去,扶游会更生气的。

    可他只是不想让扶游待在花楼里,花楼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个小倌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知道扶游很好,正是因为扶游很好,他才会喜欢扶游。

    可他单知道扶游很好,却不知道别人也看得出扶游的好,别人都会喜欢扶游。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认错了,他都给扶游当小狗了,扶游为什么还是不肯和他重新开始

    秦钩想不明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秦钩好几次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每次都不敢。

    直到天全黑了,秦钩才察觉过来不对。

    他从来英明睿智,偏偏在扶游的事情上犯糊涂,连着栽跟头。

    秦钩站起身,推开殿门。

    皇帝正坐在地上,手里捏着两个小木槌,叮叮当当地敲着编钟。

    再没有别人。

    秦钩问“扶游呢”

    皇帝一言不发。

    秦钩明白过来,转身大步离开。

    扶游回到驿馆,收拾好东西,把隔壁那个帮过他许多的老人家带上,准备另找个地方住。

    “唉哟,到了没有这天气冻得很。”

    扶游扶着他“马上,马上,到了”

    老人家抬头望着挂满彩绸宫灯的花楼“这可使不得啊。”

    他说着就要抬脚往里走,扶游连忙拉住他“不是这家,是隔壁。”

    两个人进了一家客店,进去的时候,老人家还不住地回头朝花楼张望。

    扶游按住他“您稍微正经一点吧。”

    其实扶游老早就想从驿馆里搬出来了,驿馆那边的条件不是很好,住过的人无数,墙是漏的,窗是破的,被褥都是潮潮的。

    只是刚来的时候没什么钱,住不起更好的地方。

    这几天他进宫献诗,拿了些赏赐,就盘算着要出来住。

    这位老人家帮过他不少,扶游不能放下他不管,就把他也带上了。

    马上就到大雪的时候了,天气会越来越冷的。

    而且这家客店有两层楼,住在二楼,不会有人爬窗户。

    扶游要了两间客房,先付了住到过年的银钱。

    等安顿好老人家,扶游便去了隔壁花楼。

    昨天夜里,扶游在天香楼一掷千金,为怀玉砸了一个金冠,楼里人都知道了。

    今天倒好,他一来,楼里人全都笑着跑着迎了上来,想着要是能入了他的眼,再得一个金冠。

    扶游被围堵在中间,手足无措,无助得很。

    他一抬头,看见怀玉站在楼上走廊处,连忙朝怀玉招了招手。

    怀玉笑了笑,气势汹汹地冲下楼梯,把“狂蜂浪蝶”全部推开“滚滚滚不许跟我抢,有本事自己找一个去。”

    人群里有人道“怀玉,你急什么抢得到也是我们的本事,你这也太霸道了。”

    怀玉叉腰,大有和他们对骂的架势“关你屁事你抢得到吗凭你那个鸡爪子弹琴哧,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和我同一年学琴,学得跟鸡爪风一模一样,扶小郎君最爱听我弹琴,你会吗你会吗”

    他抱住扶游的手臂,脸颊贴着他的头发怀玉比他还高一些来着,站起来没办法靠着肩膀,就只能靠着。

    他软下语气“扶小郎君,可算是想起我了,都好几天没来了,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这是花楼里的人常说的话。

    扶游有点别扭,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远一点,轻声道“你不要这样,怪怪的。”

    “是。”怀玉直起身子,瞧见他薄红的脸颊,“你害什么羞你又不是小倌。”

    扶游用手背碰了碰脸颊,又问他“你可以出门吗”

    “怎么了”上了楼,到了房间门前,怀玉推开房门,“有聚会,要带我出去唱小曲”

    “不是。”扶游想了想,问道,“你想出去玩吗”

    怀玉背对着他,整理挂在衣桁上的衣裳“倒是可以出去,你现在是我们楼里的香馍馍,你有要求肯定照办。不就是出去住嘛我收拾一下。”

    “好。”

    扶游坐在案前,撑着头等他。

    来了皇都好几天,被秦钩缠着,也没有出去玩过。

    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意思,正好怀玉来了。

    扶游这样想着,怀玉又问他“小郎君,昨天晚上那位,是你的元配”

    “不是。”扶游道,“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可一直缠着你呢。”怀玉笃定道,“他爱你啊。”

    上辈子怀玉也是这样说的。

    扶游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许秦钩真的爱他,但是秦钩整个人就像是一片只有荆棘和砾石的荒原,只要小黄雀飞进去,他就掀起一阵狂风,卷起沙土,直到将小黄雀绞死为止。

    扶游确实没有什么力气再和他抗争了,那就干脆不要管他好了。

    扶游又出了一会儿神,怀玉忽然问“小郎君,我穿哪件衣裳好帮我挑一挑。”

    扶游回过头,看了一眼。

    “你每天都穿纱的吗你不会冻吗”

    “我只有这样的衣裳。”怀玉抛起一件纱衣,盖在脸上,“你不喜欢吗”

    扶游诚实道“不喜欢。”

    他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要穿这样的衣裳,不要用这样的腔调,我会帮你赎身的。”

    怀玉愣了一下,纱衣落到地上“你这个人好得不像是人,像来救我的小神仙。”

    秦钩找到扶游的时候,扶游正和怀玉在外面逛街。

    灯火如昼,街市熙攘。

    他们在布摊子前面,扶游在啃鸡腿,怀玉抱着两匹布,往身上比划。

    “这个怎么样这个怎么样这个有点老。”

    扶游点头或者摇头,发表自己的意见。

    秦钩大步上前,可是没等他靠近,怀玉放下那两匹布“那还是算了吧,有点难看。”

    布匹后边,怀玉身上穿着的,是扶游的衣裳。

    秦钩觉得自己要疯了。荒原狂风卷起砂石,这次要绞死的,不是扶游,而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录下来,在秦狗面前反复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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