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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020
    栗枝没想到秦绍礼竟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脑袋嗡了一下,理智才渐渐回转。

    用力将手抽出来,她说“和你没关系。”

    她还是这样, 以前腼腆时候就不会说脏话,不骂人。

    实在是没办法了, 翻来覆去骂人的也就那么几个词。

    无耻, 卑鄙,最严重的也就是混蛋。

    不像骂人, 倒是像极了娇嗔。

    譬如这种情况, 她完全可以说“关你屁事”。

    然而这话在口中转了转, 只成了一句没什么威胁力道的“和你没关系”。

    太懂礼貌了。

    当初连分手也想着如何做才体面的人, 现在竟然会出手打他巴掌了,还是在这种公众场合。

    “怎么没关系”

    秦绍礼直起身体,他比栗枝要高出许多,栗枝的头顶不过到他肩膀。

    想要看清楚栗枝, 他必须垂眼“不是我的脸弄疼你的手”

    这样的话,他说的语调正经。

    偏偏又惹得栗枝耳垂红, 心脏荡啊漾起一通海啸。

    秦绍礼如此坦然地将被她打红的那半张脸贴过来,问“解气了”

    他现在再不用像几年前那样经常去项目工地,栗枝也知道他近些年转型、几乎脱离了原本的家族产业。

    人也白了很多,映衬着这五根红红的手指痕迹愈发明显。

    栗枝后退一步。

    “还不够解气”秦绍礼笑了,他将另一侧脸贴过去, 低声,“再打一下”

    栗枝被他激恼了“无耻。”

    “败类。”

    眼看仅会的几句骂人词汇快要用完,秦绍礼拉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栗枝彻彻底底地触碰到了他的体温。

    被她打过的肌肤有着火辣辣的温度,和她掌心相仿。

    手指蜷缩, 栗枝说“禽兽,畜牲。”

    “我做的禽兽事还少”秦绍礼凝视她,“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他松开手的瞬间,栗枝迅速将手背到身后,警惕地望着他。

    但秦绍礼却不再有什么逾矩的动作,他只是看栗枝这一副防他如防贼的模样“恼什么看清你师兄不是什么好人,按道理,你该感谢我才是。”

    栗枝不想和他再说,秦绍礼每一句话都能精准无误地踩到她的痛点。

    在一起四年多,他真的懂什么能让她生气。

    就像栗枝深知他脾性一样清楚。

    等栗枝重新落座,柳镇和她的丈夫已经离开了。

    侍应生正躬身收拾餐桌,厚厚的亚麻桌布上,纯白色镀金边的餐盘中,牛肉只被切下一小块,主人甚至没有吃,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叉子上。

    龚承允看着侍应生将那些东西撤下,有些怔忡。

    栗枝叫他“承允哥。”

    恍若大梦初醒,龚承允放下胳膊,面色如常“怎么了”

    栗枝说没事。

    她没有再和秦绍礼说话。

    倒是龚承允,在临别时过去与他聊了些什么。栗枝坐在位子上,盯着玻璃杯中的酒。

    皮格马利翁。

    亲力亲为的调教,也是男人喜爱女人的乐趣之一。

    切实地通过自己来养成、改变一个女人,恐怕也能给予他充分的成就感吧。

    就像秦绍礼料理花草。

    能令他舒心的,绝不是绚烂的花朵,而是一天一天的抽芽生枝。

    正如栗枝。

    武汉解封后,全国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出行时仍旧需要戴口罩,但餐厅已经渐渐开始恢复营业,电影院也终于开放有些疫情期间积压的电影却没有选择在这时候上映,而为了号召观众,影院也开始了一些电影的重映。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何以为家

    周末,栗枝只去看了流浪地球。

    初映时,她和秦绍礼有些矛盾,错过了在影院观赏的时期。

    虽然几月后通过网络渠道观看过,但看到影片中达叔坐在冰雪封存的椅子上、艰难摘下防护头盔时,她仍旧啪嗒啪嗒地掉了不少眼泪。

    但栗枝的闲暇时间并不多,在游戏正式上线之前,每一次的内测都至关重要。

    好在参加内测的玩家都十分热情,积极反馈bug,认认真真地填写意见反馈和调查表。

    秦绍礼的第二笔投资也如约而至,准时打入公司账户中。

    郑月白表现的就像没有这回事,仍旧坦然自若地和栗枝聊天。

    只不过两人都默契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再不提什么男女之情。

    除却上下级关系不说,剩下的只有也仅有同窗之谊。

    五月一日,游戏团队加入三名新成员。

    其中一个,就是曾经的班长薛无悔,还是郑月白花大价钱挖来的。

    第一次内测即将结束,果然出现了不少原本意想不到的纰漏和bug,栗枝忙的焦头烂额,压力巨大,险些又复抽了烟。

    她往自己手腕上戴了个小皮筋,每次想抽了,就用力拉起来弹一下,弹的自己发痛,将这股欲望狠狠地压制下去。

    这么戴了一星期,手腕上明显一道红痕叠紫印,瞧着有些怪异。

    但栗枝一根烟也没有抽。

    内测结束这天,为了庆祝,郑月白请了一群人去酒吧放松。

    说是鼓楼附近最好的电影酒吧,最出名的除了独立音乐,还有排队。

    晚上九点后才去,人刚刚开始躲起来,据郑月白说,今晚的dj颇为出名,但栗枝天生对音乐不够敏感,她没有喝酒,只坐在卡座上休息。

    同样不喝酒的还有薛无悔,他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郑月白开了酒,有扮成兔女郎模样的女孩站在卡座前热舞,身材火辣。团队中的男人皆笑着看,唯独薛无悔,只看了一眼,飞快移开视线。

    眼镜已经滑到鼻梁上,他也不扶,只低头盯着桌上冰块中的酒瓶。

    绚丽的灯光将冰块和酒都映照着添了分魔幻的颜色。

    只是栗枝实在熬不住了,手腕上的小线圈已经被她扯断。

    她和学长说了声,去外面买烟。

    后海尽头银锭桥,和以外国游客的三里屯酒吧不同,这边的酒吧没有那么西化,更加亲民、随性,也更加粗糙,和市井小吃交替融做一体。

    栗枝在小店中买了一盒烟和打火机。

    五月份的天已暖,她还穿着长衣长袖,刚刚扫码付了钱,手里捏着烟,正想着该去哪里找能抽烟的地方,余光瞥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秦绍礼就站在车旁侧。

    眼皮跳了一下,栗枝转身就走,却被秦绍礼叫住“荔枝。”

    她站定。

    秦绍礼问“烟瘾犯了”

    栗枝恼他恼的厉害,冷冰冰一声嗯。

    秦绍礼说“上来。”

    栗枝顿住脚。

    秦绍礼面色如常,他身体恢复的不错,已经丢掉拐杖“信不过我这个好人”

    栗枝犹豫两秒,还是上了他的车。

    今天车内没有其他人,秦绍礼自己开着车过来。

    刚上车,秦绍礼就递了烟灰缸过来,栗枝没有看他,低头拆开烟盒外一层密封塑料膜。

    塑料纸摩擦有着细微的嚓嚓响,她拿出一根叼在嘴上,拿打火机点燃。

    车子还没启动,秦绍礼也不着急开车窗,浓郁的香烟味道和薄荷味交织,栗枝第一口吸的太急,又是长时间没吸烟,咳咳地咳了起来。

    眼看烟灰快落到身上,秦绍礼抽走她指间的烟,在烟灰缸中弹干净灰“急什么”

    他语调带了丝纵容“没人和你抢。”

    这样说着,秦绍礼却低头咬上她刚刚吸了一口的烟,评价“原来女士香烟是这个味道。”

    栗枝咳够了,看他“好人才不会不问自取,抽女孩子的烟。”

    “是吗”秦绍礼捏着香烟,“那我不做好人。”

    栗枝说“你现在岂止是不做好人,已经开始不做人。”

    被她这样直白地骂,秦绍礼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笑起来,赞赏看她“不错,终于学会骂人了。”

    随手将香烟在烟灰缸中碾灭,秦绍礼忽而俯身,凑近栗枝。

    栗枝一动不动,她的手指摸到车座椅,真皮材质,幽沉的黑色。

    和外面一样的浓黑。

    车外的人瞧不见车内的景色,车内却能看到道路旁的路灯和小店光亮,好似星星点点灯光揉碎了,翩然落到车厢中。

    垂柳拂岸,临水观山,烟波水渡,岁岁人来人往,秀美不减。

    野鸭岛上绿头鸭拨清波,鸳鸯交颈戏水。

    车内唯有香烟味弥漫,凉气幽幽,放着慵懒倦散的法语歌,女歌手声音好似疲惫的珠宝罩上薄纱。

    月儿吝啬,此夜不做人类的梦。

    柳稍凝露,今宵甘为夜的囚徒。

    栗枝抓住秦绍礼的领带,将这一团丝质都揉出皱褶。

    本来想警告他不许再靠近,但对上他视线,拒绝的话又无法出口。

    秦绍礼的唇在离她眼睛五厘米左右的距离停下。

    看着她因为咳而泛红的眼睛,秦绍礼问“那你想不想知道,什么才叫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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