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的话音一落, 两人间的气氛便沉寂下来。
布鲁斯移开视线，他对托尼话里的意思心知肚明，「蝙蝠侠」不再只是一个剪影, 而是切实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之后, 随之而来的，绝对不止目前这些赞美的话语。或者说, 现在那些报道风向只是暂时的, 因为昨天的事有警察局长不着痕迹的引导, 但过了这段时间, 对蝙蝠侠的诋毁与质疑绝对会越来越多。
布鲁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回答了托尼的问题：“当然。”
无论这之后出现怎样的结果, 他都能坦然接受。或者说, 布鲁斯向来是一个坚定的人，他不会过分在意外界的评价。
在布鲁斯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八岁的小男孩，一个在某条小巷里失去了父母的男孩。此时的他, 已经深刻的知道, 是根植于哥谭的罪恶, 那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存在造成了那一切。
正是为了不再让那样的惨剧发生，布鲁斯最初才有了改变哥谭的想法。他试过很多办法, 还去竞选过哥谭市长, 但都没有太大的成效。直到后来, 经历过许多事之后，他才发现, 唯有恐惧, 才可以遏制犯罪。
正是从那以后, 哥谭的暗夜里，出现了名为「蝙蝠侠」的存在。他是恐惧的化身，以一己之力打击罪犯。
在选择披上那身蝙蝠战衣之后，布鲁斯就知道，这条路绝不会平坦，但他已经早就有所觉悟。
在面对好友的问题时，他也能坦然回答。
托尼往转椅的靠背上一靠，神情放松。他打了一个响指，说道：“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斯塔克随时提供帮助。”
虽然这样说，托尼也知道，要想让自己这位好友开口求助，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正是因为知道布鲁斯这样的性格，托尼也只是上这么说，实际上，不用对方多说什么，他便会在其最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托尼，你在哪里？”屏幕外隐隐传来了一道女声，还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
布鲁斯就看见托尼脸色一变，抱怨般地小声说道：“又来了，我可不想去处理那些恼人的文件。”
他让电子管家结束通话投影，对布鲁斯说道：“我们下次再聊。”
下一秒，托尼的影像便消失不见，通话结束了。
布鲁斯揉了揉眉心，感觉到有几分疲惫。
他的目光落在了今天上午戈登局长发给他的，有关于毒藤女的关押计划的文件上。
在那天根据蝙蝠电脑的反馈内容，查探到毒藤女的行踪之后，布鲁斯就开始担心起中原中也来。
在知道中原中也的事情之后，布鲁斯虽然有帮忙掩盖对方的存在，不让对方的特殊身份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知晓，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
这次毒藤女的事件只是一个开始，虽然他的动作有够迅速，立即根据其罪行制定了抓捕计划，并成功实施。但是，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还有别的超级反派盯上了中原中也。
布鲁斯并不希望这个孩子遭受到什么伤害。
事实上，一开始知道「羊」这个少年组织的时候，布鲁斯就对他们的首领做过许多设想，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哪个黑帮老大借此来伪装，从小开始洗脑他们并培养心腹。
后来通过迪克知道中原中也的存在的时候，就连布鲁斯也感到十分惊讶，他此前做过的诸多设想，都与事实不符，——被称为「羊之王」的，少年组织的首领，竟然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即使身处贫民窟那样的地方，内心也依旧澄澈坚定。
布鲁斯默默地观察过这个孩子，也调查过他的过往。奇怪的是，布鲁斯并没有查找到任何有关于中原中也的过去，这个孩子仿佛凭空出现，在加入「羊」组织之前，他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联系。
他的过去，被隐藏在了一片迷雾之中。
布鲁斯却对此种情况隐隐有了猜想，在那样混乱的地方，出现一个那样的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布鲁斯心中最不希望的那个结果——人体实验。
然而即使是布鲁斯，也无法准确地知道，哥谭的地下世界里，究竟有多少家非法实验室，在做着怎样的恶性实验。
当然，这些都只是布鲁斯的猜想，然而他越调查，就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
不过，布鲁斯并没有将这种事情告诉迪克，他能够看出来，少年是真心实意和中原中也结交，成为朋友的。
与其说出这些事情给他们之间的关系造成影响，不如只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他会处理好这一切的，布鲁斯有这个自信。
经过这次的事件，布鲁斯也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如果中原中也继续待在贫民窟里的话，还会有更多的危险人物找上他，而对方也并不是每次都能平安度过的。
而且，如果中原中也所怀有的力量被大范围的人知道，那他将会陷入一种更加危险的境地。
更不要说，他还是少年组织的首领，以这个孩子身上那种强烈的责任感，只要随便抓住几个「羊」的成员，就等于拿捏住他的把柄了。
布鲁斯思考的时候，调出了一份电脑里的加密文件，上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各种有关于如何妥善处理「羊」组织成员的解决方法，各种方法所可能产生的后果也被整理了出来，占了好几页文档。
布鲁斯稍加思索，便敲击起键盘按钮，往上面又添加了几个可能且合理的解决方案。
他不经意间想起了迪克，这个多年前被他所收养的孩子。布鲁斯突然一愣，一个想法浮上了心头。
如果依靠韦恩家族的势力，也许能打消许多有关于中原中也的潜在的威胁和窥探。
但随即，他又觉得，这样只不过是把那个孩子带到了另一个火坑而已。
况且，对方真的会同意吗？布鲁斯很是怀疑这一点。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正怀揣着他和杰森好不容易找来的报道了蝙蝠侠的报纸，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和杰森一起找遍能找到的报纸之后，他们便说了再见，暂时分别了。
杰森抱着他的工具，神色轻快地对中原中也说道：“好了，既然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的妈妈应该也快到家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蓝色的眸子里有光闪过。
中原中也先是道了谢，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的母亲……我是说，她还好吗？”
他记得，杰森曾经还为了他的母亲，孤身一人跑去过黑帮的隐□□.品的基地，虽然后来被他和布莱恩阻止了。
他的母亲，无疑是一个被毒瘾纠缠着的人。然而现在听对方的话，似乎却不是那样了？
杰森一笑，他回答道：“我妈妈已经决定戒毒了！她最近的情况好了很多，还找到了一份工作！”
男孩的语气里带着兴奋，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中原中也还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两人在贫民窟的某个巷口前分别，杰森回到他的家，而中原中也则是往「羊」的基地走去。
中原中也一边走，一边翻看着报纸上面的内容，他背后的书包里还装着许多份不同的报道。
橘猫趴在中原中也的右肩上，它毛绒绒的身体蹭着后者的白皙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但中原中也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并没有在意这点。
橘猫似乎是无聊了，它伸出爪子，去勾中原中也手里的报纸。这一动，猫咪的整个身体便往前倾，差点重心不稳。
中原中也连忙停住脚步，他眼疾手快，一手护住报纸不让橘猫抓住，一手稳住后者的身体，不让它摔下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可不是你的玩具，别乱碰呀。”
橘猫喵了一声，似乎听懂了。但它接下来的动作，却是一下跳进中原中也的怀里，让他腾不出手来翻看报纸。
中原中也只好把报纸收了起来，抱着越发沉重的橘猫往回走。只能等回了房间再看了，他无奈地想到。
中原中也掂了掂怀里橘猫的重量，不禁有些怀疑，平常他也没看到橘猫有多吃什么啊，怎么这么快就长得这么重了。
看来需要制定一些减肥计划了，据说肥胖会影响猫咪的身体健康来着。中原中也严肃地想道。
此时舒舒服服窝在铲屎官怀里的橘猫，根本想不到接下来几天它会遭遇些什么……
简直是猫咪最大的噩梦！
回到「羊」的基地，中原中也看到今天去上学的那几个孩子坐在中间的位置上，神采飞扬地讲述着今天在学校里的见闻，而他们周围，则是「羊」里的其他成员，一个都没有落下。
他们的神色里，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中原中也进门的声音不算大，但还是被众人听见了，中间的孩子们停下了讲述，布莱恩第一个迎上来，接过了中原中也的书包去放好。
“老大回来啦！”有个小女孩声音脆脆地开口，语气十分兴奋。她跑过来，拉住了中原中也的手，仰着头看他：“中也中也，你也要来跟他们讲讲看今天的事嘛。”
中原中也曾经强烈要求过，让大家不用叫他老大，叫他的名字就好，但是少年们却并没有这样，依旧崇敬地叫他老大。年纪小的孩子也被他们教导过，但偶尔还是会有说漏嘴的。
中原中也虽然无奈，但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小女孩名叫米妮，她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今年刚过六岁的生日。今天在听到班级里有人说想要一个像中原中也这样的哥哥的时候，小女孩还在心里得意地反驳了那个人。
中原中也是他们最好的老大！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布莱恩走了过来，他自然也听见了米妮所说的话，他皱着眉，有些不赞同地说道：“老大刚从外面回来，需要的应该是休息才对。”
本来有些激动的人一听，纷纷觉得自己考虑得不周全，转换了口风，劝中原中也先去休息。
中原中也有些哭笑不得，他连忙说道：“我还不累，真的！”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如同宝石一般的钴蓝色眸子里闪着温暖的光，他温声说道：“我也非常乐意和你们分享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恍惚间，仿佛有什么一直压在中原中也身上的东西，从他身上轻轻地剥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