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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太傅还朝
    往前大约走了百来步,几人停在了那日的长廊上。廊上已经积了许多灰,旁边柏树的也是吹落在走道上也无人清理,处处透着荒败的景像。



    再往前便是会客厅,刘妈妈委身道:“公主先在这儿坐会儿,奴婢这就去请老爷夫人。”



    待平乐坐定,才看到门外的管家方才慢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而来。端起手边的茶杯,却感觉里面空空如何,随即又放了回去。



    门外开始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凌乱迟缓,想必是太傅来了。



    平乐连忙起身相迎,只见两位迟暮老人相依而行,互相搀扶着对方。



    “是公主来啦!?”是曾太傅的声音,言语中显得有些激动。



    “你慢着点,公主又不会跑了。”徐太夫人当然理解他的感受,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想见的人都见不到了,对这些个儿孙就格外想念。



    她轻唤了一声:“太傅,徐太夫人。平乐来探望你们了。”



    自平乐上次走后,曾太傅与夫人一番交谈后便十分后悔没能答应平乐的请求,如今再次相见难免有些愧疚。



    “孩子,你过得可还好?”许是太过于激动,以至于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如今北辰国已经不复存在,她这个亡国的公主能好到哪儿去?



    “一切都好,太傅和老夫人近来身体如何?”与徐老夫人一左一右将曾太傅扶进了屋里。



    “好,一切都好。就是那日你走后便日日为你忧心,今日见你平安也算是松了口气。”



    “让太傅挂心了,平乐早就想来看你们了,只是对太傅的戒尺心有余悸才迟迟没来。”平乐调皮的想逗他们开心些。



    气氛稍微变得愉悦了些,徐老夫人关心地问道:“公主可用了饭?让刘妈妈给你做碗面,我当初就是馋她这手艺,出嫁了都将她带着。”



    “奴婢这就去准备。”听闻自家主子在外人面前这般称赞不露一手是不行了。



    “那平乐就却之不恭了。”得此盛情,是断然不能拒绝的。



    末了,在刘妈妈临出门时徐老夫人又将她叫住,指了指平乐身后的柳已和小莲。“多做些,让他们也都尝尝。”



    “平乐替他们谢谢老夫人了。”心中对徐太夫人由生了许多敬畏,她将温暖传递给了每个人,在她眼中没有世家中那些高低贵贱之分,没有可以的区别主仆关系,仿佛天下人都是她的子孙。



    “公主莫要这么说,若好吃便日日来。”



    “老夫人还是唤我平乐的好,如今已经改朝换代,再这般称呼怕是会为你们引来灾祸。叫平乐也显得亲近些不是吗?”



    “哎,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宿命。只要他能善待百姓,我倒是也不想管这些个事儿了。前些日子便向上边递了折子告老还乡,只是这么日子还没见回复。”



    他还是不想称‘安子沐’为皇上,他用一生心血扶持了北辰国两代帝王,到头来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难免有些愤懑。



    “平乐今日便是为此而来。”这话虽难以启齿,但还是说出了口。每次登门拜访必有所求,着实不该。



    她‘扑通’一声跪在二老面前,这一举动让两位老人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上前扶她。“你这是做什么?有事儿你就说,上次没能帮上忙便一直愧疚于心,这次但有所求老臣必定鼎力相助。”



    “请太傅还朝。”她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曾广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再确定一次。



    “请太傅还朝,协助陛下治理九幽。”



    拉扯平乐胳膊的那双手瞬间松开了,曾广源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许久才回过味道:“九幽,对呀,如今已经是九幽了。你要我帮他,给我个理由。”



    他没有理由帮安子沐,他更无法面对如今这个新朝。他一生为北氏尽忠,难道在这迟暮之年给自己再冠上一个背弃旧主的名声?



    “如今朝局动荡,他需要有人扶他一把。而这个人非您莫属。”字字铿锵,俯身恳求。



    一直未作声徐太夫人见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从中调和着:“平乐,你先起来再说,什么事儿都好商量,你这般求他和要挟他有什么不同?”



    身后的小莲怕她旧病复发也上前搀扶:“娘娘,你的身子经不住这么。”



    这声‘娘娘’曾广源却是听得真切。当即怒骂道:“难怪,难怪。我当你为何要为这谋逆不轨的人来当说客,原来是已经进了宫成了皇妃。你可还有脸面对你的父皇母后?对得起北氏历代先皇?”



    小莲见自己说错话,里面害怕的躲在柳已的身旁,许是人的自然反应,还是怕总喜欢找个强壮的依靠,而这柳已看起来确实十分可靠。



    “父皇已经知道了,并且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平乐据实以告,并无半分隐瞒。



    徐太夫人虽不似太傅那般责骂,但对平乐的失望之情也是显而易见。叹道:“既然已经挨了一巴掌,为何还要帮他?”



    “北辰气数已尽,想必太傅早已知晓。这些年父皇虽爱明如子,却对朝臣手段狠辣,但凡犯错轻则斩首重则株连。朝中人人自危,无一心腹之人。时间久了这种恐惧就会化为愤恨,欺上瞒下,弄得整个北辰早已**不堪。然而父皇每日在宫中看着他们上报的奏折都是一片祥和,实际呢?为富不仁,穷人毫无活路。”



    她早已将不是那个不谙世事只知道躲在御书房桌案下的小丫头了。与‘君亦安’厮混的那一年,她看遍了长安城大街小巷的风味人情,了解了皇宫之外的世界。但是她知道天下还很大,长安不过一隅。



    也是拖‘君亦安’的福,她从长安一路行至沧州,期间发生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地主家余粮满仓,佃户们只能靠稀粥度日。街上乞儿何止泛泛,她想帮他们,但却无能为力,她能顾他们一次,却不能顾之后的每一次。



    她发现了这个世界并不是那般美好,有太多像小锦这样的孩子。她本下定决心找到‘君亦安’便向父皇进言革变之法,却不想发生了这后来的许多事。



    这番话像是触及了曾广源的痛处,他双手扶额,懊悔道:“是老臣的错,是老臣没有及时劝谏陛下。”



    “这不怪太傅的,事到如今北辰已经成为无法挽回的过去。太傅将一生都献给了北氏,此时正是革新除弊之际,还请太傅为天下百姓重返朝堂!”



    话都说到这份上,就差哭天喊地抹眼泪了,若太傅再不答应,平乐也只能这样回了安子沐。



    显然曾广源已经开始动摇了,徐太夫人看着平乐讪笑道:“你这小丫头,怕是没少花功夫吧。”



    既然安子沐能用她父皇母后当条件,此事断然不会太轻松。不费些心思如何能达到目的?



    “夫人以为如何?”朝廷的弊端他一直是知晓的,但由于种种原因无法铲除,照平乐的说法此时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丫头有备而来,你怕是断难拒绝的。我徐氏一门皆是忠烈,求得不过是国泰明安,既是为百姓谋福何顾那在位者是谁?。”



    有徐太夫人这番话,平乐心里的石头便是落下了大半。此番前来的目的应当达成了,这么大的功劳应该还要找安子沐要些别的赏赐才好。



    “面来了,吃面吧。”门外徐妈妈已经端了一盆面进来,香气扑鼻。



    话题被这样硬生生的打断,惹得平乐有些气馁。但又好再追着要答案,只得作罢。



    这面条经过反复的揉擀变得筋道爽口,汤汁浓郁鲜美,夹杂着翠绿的菜叶。虽是一碗素面却足以与长安最着名的‘香满楼’里的大厨比拟。



    看着太傅夫妇没什么架子,柳已和小莲二人也吃的毫无顾忌,连面汤都没放过。



    “下次来了定要再吃上一碗,到时候徐妈妈别嫌麻烦哦。”不出片刻碗中的面已经见底。



    寒暄许久也不见太傅再提复职之事,便不想再叨扰他们。



    “今日已经出来许久了,平乐也该回去了。过些时日再来探望二老。”



    “我送你出去吧。”曾广源也并未挽留,与徐太夫人交涉两句便起身相送。



    一路交谈甚欢,快出府门时,曾广源突然对平乐问道:“你父皇可还好?”



    “一切安好,只是鬓上多了些白发。”回想起那日见到的那个背影鼻子有些酸楚。



    曾广源转过身,不想让平乐看到他的眼泪。喃喃道:“安好就好,安好就好。”



    他对父皇的感情怕是不会比自己少,在他心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把年纪如何经的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就在平乐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曾广源回过头对平乐说:“明日我便进宫向陛下要回那份折子。”



    离开太傅府的三人在街上闲逛,此时已到末时,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平乐并不想这么早回宫,却又无处可去。不禁感慨,偌大的长安竟无落脚之处。



    “娘娘可是想回酒肆?”小莲见到熟悉的街景便问道。



    对了,溪源酒肆!虽说只住了数日,却是感到十分舒适,只是不知风岸是否还在那儿。



    “回去看看吧。”那个温暖的地方。



    溪源酒肆前布满尘埃,烧饼铺依旧早晨营业,差不多到了巳时便卖完收摊了。裁缝铺的老板还是慵懒的神游着,那泼辣的老板娘若是看到了有要吵闹一番。



    既然看到风岸并未回来,平乐便不准备再往里去了。反而进了那间裁缝铺,问道:“老板,我的衣服可做好了?”



    那老板看清来人吓得不轻,立马跪下:“不知贵人前来,小人有失远迎,衣服已经做好了,这就给您拿来。”



    怕是那日安子沐来找她时的阵仗将他吓得不轻,到今日还这般模样。



    “娘娘何时做的衣服,小莲怎么不知道?”小莲悄悄地问道。



    “就是进宫那日,我见喜子和小锦的衣裳有些旧了,便来替他们做了几身。那日安子沐来的急,连尺码都没量,拿回去不知穿不穿的了。”



    从内堂出来的老板听见了最后一句,连忙解释道:“穿得,穿得。这俩孩子我见过几次,一定能穿得。”



    “那便辛苦老板了,不知贵夫人今日怎么不在铺中?”平乐不过是顺嘴问了句,却不想那老板脸色骤变。



    末了说了句:“跟人跑了。”



    “是我唐突了。”让柳乙将衣服拿上后便离开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万般恩爱抵不上柴米油盐。



    她这辈子从未体会过为钱忧愁的痛苦,自然无法评判孰是孰非。



    但却是羡慕曾太傅与徐太夫人的,两人同富裕共患难,这般年纪依然能保持初心着实难得。



    “柳乙,在街上买些米送到太傅府中,就说是抵了今日的面。”



    柳乙领命道:“卑职这就去,还请娘娘小心些。”



    “我和小莲在前面茶楼等你,你快去快回。”说变便领着小莲往茶楼的方向去。



    “娘娘,太傅和老夫人这么和善,不会计较这一碗面的。”小莲一边说,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味道。



    “他们当然不会计较,只是我却不能不计较。”或许小莲不知,但她却明白,这碗面可能是府中最后的余粮了。



    小莲听不懂平乐的话,便也不再问了。毕竟在她的心里,只要是平乐做的事肯定是对的,自己听着就行。



    这个茶楼很简单,取名曰:静室。茶道便是心道,静心才能品出好茶,而好茶亦能养心。



    在这闹市中能静下心来品茶却绝非易事,不过是店家故意取得这名字,好引些酸秀才来捧场罢了。



    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街上的行人,大多形色匆匆,无不为了每日生计所忙碌。



    还未等到柳已回来,大街上便引发了一阵骚动,平乐的位置正好将楼下的热闹看的清楚。



    一个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子,拼命挽回这眼前的女人。“秀秀,跟我回去吧。”



    女人心有不忍,索性对身旁衣着华丽脸上有颗黑痣的男子道:“让他走吧。”



    “走?门都没有。他冲上来就打我一拳,今日不剥了他的皮我就不姓孙。”说话间手下的家丁将那男人架了起来,姓孙的男子便开始朝他的脸上,肚子上一拳一拳的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