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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窥痕凝因
    天界连绵不绝的云端之中,仿佛怎样的金碧辉煌,都嫌弃不够。在这之中,却独独有一间宫宇,被枯叶树围绕着的木屋,零落的树叶,飘在屋顶,萧索而清冷,却有着与天界最为相衬的优雅与清净。

    这里,曾经是她的故居。

    她是个优雅到骨子中,也凶残到骨子中的矛盾女子。她追求的生活比谁都要更加精致,她的气质,比谁都要高洁,然而,她的脾气,也坏到了极致。

    她看不起的生灵,她会用最残酷的方法对待,看也不会看上一眼。

    只是,这却给她增添了吸引目光的因素。

    她脸上,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嘲笑表情,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围绕在她身边,都显得太肮脏了。

    最清幽的香,最甘甜的酒,最美好的食物,最凌厉的法术,都能从她的纤纤玉手中幻化出来。

    她对于用法术凝出来的香是不屑一顾的,对那些直接吟念咒法变出来的食物更是看也不肯看一眼,一定要是她亲手做出来的,她才肯动一动口,熏染在衣衫。

    她衣袂上的香,与她同样是冷冷的。

    然而,无论是冷冷的她,还是冷冷的香,都消失在了这寂寞的世间,寻不到丝毫的痕迹。

    她已化入了风中,连记忆中偶尔想起,也已经化作了罪。

    没有那样差的记忆,只是刻意地在埋葬遗忘,那一刻的时间。

    本来以为,已经不会再有谁,将她的影子,在这个已经变了几度的天际,再次凝结出。

    可是,这一次的天界之主,却仿佛要唤醒什么一般,踩在落满地的落叶之上,将落满云屑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许久不曾闻到的,浓烈的个性与寂寞的冷情结合在一处的清香,重新在九天上燃起了袅袅的烟雾。

    他坐在木雕的椅子上,用已经涮洗得干干净净的,她用过的杯子,轻啜着她最爱的落梅酒。

    仙族心中再怎么犯嘀咕,也还是依旧不敢对九天之主的所作所为妄加揣测。

    他应该是讨厌她的,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才想要在她居住过的地方,让她灵魂的碎屑嫌恶。

    他身上,曾经被她划过一道长长的疤痕,只因为他夸了她一句漂亮。

    “我还用不着你这对狗眼看着顺眼,从你口中吐出的夸奖,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行径有多过分,更不在乎他们的指指戳戳。

    她是那样我行我素。

    有很久的一段时间,他们相对仍旧是无言。她将头别过去,他则是低垂着头。

    他们之间,怎么会有什么交集?

    何况,他对自己的妻子,是那样的一往情深。哪怕知道她背叛了自己,也还是依然痴痴地念着。

    满头的银丝,正是他对她的怀恋。

    哪怕对他的品性产生怀疑,天界也不敢有谁,对他的真心有丝毫的怀疑。

    一提到她的名字,就会流下泪水,哽咽得难以言语。

    似乎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有这样的毛病。

    虽然她配不上他的爱恋,用最丢他脸的方式背叛他,还留下了时至今日,仍然他的心滴血的诅咒。

    让他丢脸的家伙,都已经不存在了,只是,身伤易愈,心伤难合。他空虚地望向远处的眼神,定然是在思念着那个不应该被他思念的女子。

    他们都这样想着,还能给他们一个,继续辅佐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君主的理由。

    他是那样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不管再怎么宽容,也依旧不过去那一道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若他能够听到这些念想,他一定会笑出声的。

    事实上,在听到的时候,他也的确笑出声了。

    无论是善意,或是恶意,只要是揣测,可能离真相近,便可能离之相当远。

    他们谁也不会知道,一往情深,也只不过是一场算计而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在那一道刀疤之后,被丢得有多远。

    或许那个人偶一般的女子,真的曾经喜欢过他,只是,终究只是个人偶,在他的身边,即使有真情流露,也还是会逃不过两边的撕扯——生活在矛盾之中,最终矛与盾都会碎裂,却只会引人发笑而不是共鸣或者同情。

    她还是选择放弃了他,在犹豫之下。

    因而,他也选择了放弃了她,毫无迟疑。

    她还有一点点让自己纠结的可怜心意,他却连那一点点程度的回应,也绝无可能给她。

    说到底,他们只是相互取暖的两只刺猬而已,倚靠着的温暖,比不过互相伤害的血淋淋的鲜血。

    她的心中,怀揣着另外一个男子,自己的心中,惦念的也不是她。

    她将他当作替身,他将她视为填补,只不过是这样可笑的关系,更近一步,是太过傻气了。

    早已明白这一点的他们,其实大概都没有付出太多。相对于她那聊胜于无的感情,他甚至可以说是,一点点也没有付出。

    猜忌,心计,然后他将她杀死,夺去了她的力量,也就是全部了。

    在她死了以后,他也只是继续压榨她的利用价值,让原本就备受白眼的她,更是惹了一身的骂名。

    她本可以听不到了,他还是不让她安生。

    他们都以为,她的灵魂散得干干净净,其实他本可以这样做。

    只是,他偏不,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讨债。

    虽然,她根本就不欠他分毫,甚至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还是对他伸出援手的存在。

    然而,同样的身份,不一样的冷淡,让他自始至终,都在她的身上,寻觅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从袖中抽出一个小瓶子,瓶子中流淌的月光的白色,她蜷缩在小小的瓶子之中,没有睁开眼睛。

    应该是睁不开眼睛,凹进去的,只是森森的白骨。

    华美的衣衫,包裹着的,也只不过是腐烂了皮肉的,过去的红颜。

    内在,还是那样的如水一般,只是,当肉已经被蚕食,还有谁会在意她有着怎样的内里。

    过去的美貌,与她的清幽,可以锦上添花,香花赠美人。

    然而,当那一层皮相凋零,再绮丽的衣装,也无法再让她惊艳了流年。只是,让人有一种畏惧而恐惧的感情。

    他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将它靠在酒杯旁,用手将味道扇入小瓶子中。

    “闻到这股子酒香了吗?还有这特殊的香料。明明是很不搭调的味道,可是合在一起,却有着意想不到的美妙香味。”他的荔目四下环顾,悠悠笑道:“她做公主的时候讨厌我在这里出现,她做魔女的时候我不敢在这里出现,现在,已经再也不会有谁能够拦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