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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章建筑
    老施一听只有一千块钱的工资,立即蹦了起来!“老子在这厂里没黑夜没白天的折腾了半年多,才一千块钱?”麦收看着老支书那张暴怒的脸,平静地说:“副厂长的工资,一个月二百,加上你借的钱,正好一千块钱。一分也没少给你。”

    “什么!一个月才二百?你也太黑了吧,比资本家还黑。”“说话得凭良心,你在附近厂子去打听,副厂长的工资,有没有比这个更高的?”

    “还真把我当副厂长呀!告诉你!老子是村里的干部,在这兼职,是给你面子,按咱们说好的,一个月一千块钱,外加各种提成,一共是一万五千元,少一分也不成!”

    “你这是讹诈!一个月三千块钱?你比国家主席工资还高呢!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你说你给不给吧!”施金宇说。

    “不给,一分也不给。”麦收铁青的脸上满是青筋,一双眼睛里闪着寒光,麦收也看出来,老施在厂里上班,什么也不干,光知道往兜里搂钱,这才半年呀,在他手里没影的钱,多达二万。

    一个农民辛辛苦苦地干一年,能挣多少钱?就算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干一年,也挣不了一千块钱,还得特别勤快的。

    施金宇一听暴跳如雷:“好,你不给是吧,你等着,你等着。看我怎么拾你!你一个臭要饭的,还能翻出天去!”施金宇掀翻了椅子,怒气冲冲地走出去了。

    两人就这样闹翻了,麦收把这件事跟王县长说了,王县长问:“你真的打算跟他翻脸?”麦收说:“我是实在忍不了了,老往自己兜里搂,要不支了钱,不买东西,逼急了,给个收据,东西呢,没影。要不开个假发票,以次充好,我还得重新进货,一次二次行,你不能老这么来,我老不支声,他把毛纺厂当成提款机了。”

    “这个老施呀,还真是做得过份了。你别着急了,现在已经这样了,我找他,看我怎么说他。”

    麦收挂了电话,坐在屋子里等消息,心中犹自气得不行。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后院的厂房,那里灯火通明,机器轰隆隆地响着,织工们正忙着纺线,一片忙碌,以往看到这些,他是多么高兴呀。因为这是自己的厂子吗!

    想起从小,自已住在破庙里,吃不上,穿不上,大冬天光着脚,脚都冻得肿起多高,饿得眼睛发绿,那时最大的希望,就是一天能吃上三顿饱饭,那怕顿顿饭听窝头,咽咸菜也行,一无所有呀。现在自己拥有了一个厂子,又盖了楼房,娶了两房漂亮的媳妇,这是多大的变化呀!

    白杨树在窗外静静站立,象是一排站岗的哨兵,没有风,天空蓝得跟水似的,几朵白云在天上轻轻地漂动,金色的太阳把它温暖的光撒在大地上。几只小麻雀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地觅食。轻捷的翅膀,青脆的叫声,令人心情愉快,但此刻麦收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铃铃铃”电话又响了起来。

    麦收拿起了电话,电话是衣红打来的,问毛纺厂有事吗?解决了吗?麦收尽量把声音放得平和说道:“没事了,你放心吧。”衣红说:“老施贪污的钱呢?他肯拿出来吗?”

    麦收说:“他不拿出来得行喽,行了,你好好地在城里呆着吧,别为这些事操心了。”

    麦收挂了电话,不料外面忽然进来几个人,土地管理所的王所长穿一身官服,手里拿着文件夹,冲冲地走了进来。麦收打开了门迎了上去,刚要打招呼,对方好象不认识似的,递给他一份文件说:“麦厂长,毛纺厂是非法建筑,限令马上停工,拆除。”麦收看到手中的文件是“S县关于强制拆除违章建筑的规定”下面盖着土地管理所的大印。

    麦收说:“王所长,我们有土地局的文件,也有工商所的营业执照。”说完指着墙上挂的,镶在境框时的执照说。王所长看都不看,说:“这些都没用。”工作人员把墙上挂的证书都摘了下来。

    “这是你们发的,没用为什么发给我们!”麦收说。

    “你肯定是走得非法手绪,这决不是我们发的。别废话了,马上停工,厂房立即拆除。”

    麦收还要争,这里候从厂子大门口开进了两辆头上带着大铲的拖拉机,象屎克螂头上的那把大铲一样,从车上下来两个精干的小小子,跑了进来,喊道:“王所长,铲车开来了,什么时候铲呀?”

    麦收一听急了,大叫:“你他妈敢铲!老子是村长,还管不了你个免崽子!”二嘎子脸上露出害怕的样子,说:“村长,这是镇里的命令,我也没法。”

    麦收气冲冲地喊道:“这还有个王法吗?你们发了执照,你们说有效就有效,你们说做废就做废。”见麦收暴跳如雷的样子,镇土地管理所王所长,并不管这一切,说:“你既然抗拒执法,那只有强令执行了!”于是转身对二嘎命令:“把他的房子铲平。”二嘎子同情地望一眼麦收,没动地方。

    “你不去是吧?那你在这站着,你去。”王所长指着另一个小伙子说,铁青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二嘎子不情不愿地扭过身,说:“麦收,对不起了,我也是没办法。”便跑出去,上了铲车,开足了马力,向厂房推去。

    轰隆隆!

    随着铲车的推进,安静的墙山开始摇晃,向里面凹陷,屋顶的瓦首先掉了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块二块,越来越多,最终轰隆隆一声整扇墙都倒了,里面的毛料托着,也变得七扭八歪,尘土飞扬。

    工人们在一边看着,一些胆小的女工妈呀一声尖叫,跑到一边去了。另一辆铲车开向了办公室,开足了马力,便撞了过去。

    咚!咚!咚!轰隆隆!

    办公室也塌了半边!

    麦收站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立即拨通了王县长的电话,“王县长,土地管理局的人来推房了,怎么办呀!”电话里传来王县长惊讶的声音:“麦收,快阻止他们呀?”电话里王县长着急地命令。“他们说是镇上的命令。”麦收把电话递给王所长,所长开始还不接,麦收硬塞在他的手里,他才爱理不理地接了过来:“王县长呀,我也没办法,上面三令五申,要我们不要搞特权,要为民做主。什么?好好。”

    “停下来,别铲了。”王所长冷冷地看了一眼麦收说道。

    “给你三天时间,补办好手续,如果三天办不好,我们还来。”说完大手一挥,“走了,走了。”和他来的一伙人,纷纷上了自已的汽车,汽笛嚣张地鸣叫着,扬长而去。

    麦收望着倒塌的办公室,脑袋一昏,一头扎在地上。小素等人把厂长扶进屋子里,有给捶背的,有掐人中的,好半天麦收才醒了过来,麦收谢了众人,众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小素。小素说:“厂长,都怪我,要是不查老施的发票,就没这些事了,你要不把老施给叫回来吧,人家背后有人,咱惹不起人家。”

    麦收烦躁地挥了挥手,说:“小素,你没有做错什么,我现在想一个人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小素连忙站起身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厂长,你别往心里去,想开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小素走了,轻轻地关上了门,麦收脑袋嗡嗡直响,把桌子上的一玻璃杯凉白开,端起来,一仰脖全都灌了进去,火烧火燎的嗓子好受了许多,麦收坐了下来,点上一棵烟,心里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办?请老施回来?那是个无底洞,贪得无厌,才半年,就搂了两万块,半年赢利能有多少?这还是知道的,谁知道外面有没有以厂子的名义借的款?想起这些,麦收就烦,真的烦,就是关了门,也不能再让这种人进来。当初如果不让他进来就好了。

    关门?现在正是销售旺季,市场上的毛线供不应求,是销售的黄金季节。得少赚多少钱呀!让他回来?还这么瞎折腾?麦收左右为难。

    烟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灰缸很快满了,屋子烟雾腾腾,麦收打开关得紧紧的窗子,让里面的烟雾跑出去,对着窗子嗓子忽然发痒,一阵阵地剧烈地咳嗽。

    门一开,小素又走了进来,被烟呛得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安静下来,说:“厂长,工人们问今天还开不开工?”麦收说“正常开工,别耽误了生产。”小素得了令,并没立即退出去,而是坐了下来,用一双好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麦收,见麦收脸色灰白,双眼布满了血丝。同情地看着说:“这帮人,真是无法无天,实在不行,到县里告他们去。”麦收苦笑:“他们都通着,你告谁去?”

    小素走过来,轻轻地替麦收把身上的土拍打干净,又从绳上拽下毛巾,在脸盆里浸湿了,拧干净里面的水,小心地替麦收擦去脸上的尘土和汗水。小素认真地做着,一丝不苟,就象一个贤慧的妻子,照顾生病的丈夫。看那份神情,认真而又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