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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人穷读书风雨多(4)
    7、老师的简单粗暴

    果然,没过多久,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一脸的怒气。他为什么发怒,我想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同学直接到办公室里找他告状,影响了他班级的形象,他一直想弄一个优秀班级体,总是因为班里出这样那样的事而最后泡汤了。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前几天我丢失钢笔,评选小偷让他陷入困难,学生家长找他算账,现在我又挑起事端,也许他以为我是一个麻烦制造者。

    老师来到教室门前,没进去,然后把头长长地伸进教室里,那模样活像一只鸭子吃东西哽住了脖子。他高声地叫到:“苗留根,你给我出来!”那情景就好像有人恶作剧,出其不意地放了一个大炮似的。吓得有的同学想赶紧捂耳朵,后来发现是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一说话就捂耳朵,显然是太不敬重老师了。

    因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似乎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显得镇定自若。我的镇定惹闹了老师,他以为我是在对他傲慢,于是二话不说上前就揪着我的耳朵,像黄鼠狼咬着一只公鸡,拼命地往前拽。我怕耳朵被他撕下来,或者是我的耳朵太疼,我就顺着他的劲,他往哪拉,我就往哪里去。他一鼓作气,一下子把我拽到办公室他的桌旁。

    临了的时候,他又狠命地拽了一下,好像要赚个便宜似的,然后把我丢了下来,这还不罢休,接着他又像军官训练一个刚入伍的士兵一样,对我喊起了口令:“立正,向前看!”之后他又像找茬一样,朝我腿上踹了一脚,弄得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知道毛病到底出在哪里,虽然如此,我还是动了动,尽量往笔直里站。

    起初我以为老师是在向着那位挨打的同学,后来发现并不是那样。他收拾了我之后,然后又厉声对那位挨打的同学说道:“跟他站在一起,站好!”一边说一边朝那位挨打的同学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弄得那位同学踉踉跄跄差一点没有倒下来。

    老师坐在他的椅子上,然后面对着我们。起初没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看,又盯着那位同学看看。这情形仿佛猫衔了一块肉,瞅来瞅去,似乎不知道从哪里下嘴。说实在话,我们三个心里也都在相互盘算着。要说“此地无声胜有声”,这话一点也不过分。

    老师终于酝酿成熟,他先问那位挨打的同学:“他打你哪了?”那位同学指了指左边的脸,又指了指右边的脸。老师以为那位同学搞不清楚到底打哪了,才这么指来指去,于是显得很生气:“他到底打你哪了?”那位同学连忙说:“左边的和右边的脸都打了。”“怎么不打死你呢?你知道猪怎么死的吗?”

    我知道老师这个问题不是问我的。我最怕老师提问,老师提问的东西和我想到的答案往往不一样。这个问题要是问到我,我回答的也不一定正确,因为猪死的原因很多,有杀死的,也有病死的,到底是怎么死的?这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哪知老师想都没想,脱口说道:“猪都是笨死的!知道吗?他打你,你就不会和他对打吗?”他望着那位同学数落到。那位同学也不知道老师说的是真话还是嘲笑的话,没吭声。老师接着说:“现在我看着你打他。他打你几下,你就打他几下,打啊?”那位同学没动。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动,他畏惧我,我这么大的个子不是让他随便打着玩的,现在有老师撑腰,老师不在呢?老师能像保膘一样天天跟着他吗?

    老师又催了一下,好像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打啊?你到底打不打?”那个同学被逼无奈,象征性地在我脸上拍了一下。老师看出了他有气无力地样子,好像在应付,于是不依不饶地说道:“再打一下!”那个同学又打了一下。

    “好了,现在你们扯平了。苗留根,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打他?”老师开始对我审问了。我觉得打他的原因不好张口说,于是把问题像皮球一样踢了那位同学:“你问他我为什么打他?”结果老师突然来了气:“是我问你啊还是你问我?说你为什么打他?”我一五一十地把情况说了出来。

    老师听后望了望我的对头,愤怒地说:“我就知道你也不是哪里的好家伙!你值日嘛为什么这么懒啊?说话为什么不算话啊?他怎么不打死你啊!”我以为老师是在为我护理呢,心里有点沾沾自喜,哪知道我空欢喜一场,他很快就把棍子打向了我。

    “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你是在学雷峰还是在敲诈,恩?”他盯着我,好像在等待着我回答。我嗫嚅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因为他这两个选项都不适合我。我既不是在学雷峰也不是在敲诈,我只是在挣钱。我怕突然说出了一个新答案冒犯了他。

    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我额头上捣了捣,威胁到:“别以为个子大就可以在班里作威作福,以后你给我小心一点!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回教室去!”我们两个像犯人似的,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办公室。

    8、种猪的想象

    我在外面设法筹集学费的时候,父亲也在想着怎么多弄点钱,只是他不愿意和我多交流而已,也许他一直觉得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所以他的大政方针也不想让我多了解,然而我在日常的观察中也感觉到了他的新动向。

    我的村子虽然是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但村子中间也有搞的好的。有的出去打工,挣了一些钱之后,回来就把房子翻修了,瓦房换成了平房,里里外外都刷得雪白雪白的,给人的感觉很高贵。我觉得要是作为这家的小孩也能为此感到自豪的。我有时从这样的好房子前路过的时候,心里想:我家什么时候有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呢?

    我的家依旧是三间破瓦房。雨下大了,它还漏雨。有时我和父亲睡觉的时候,被子上面需要搭着塑料雨布,不然的话,雨就会把被子漏湿,父亲怕我翻身的时候把塑料雨布翻掉,还给我制定严格的纪律,不允许我睡觉的时候乱动,以至于我夜晚做梦的时候,梦见的就是我被父亲捆在了床上。

    我拼命地挣啊,挣啊,就是挣不脱。后来终于醒了,原来是父亲把我踹醒的:“你怎么像个蛆似的乱动,动什么动?”我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动是因为我在梦里被魇住了,这是身不由己的行为,能怪我吗?

    有时我真希望父亲出去打工挣一些钱,改变一下家的窘境。但父亲为什么不想着出去打工挣钱呢?我不敢问父亲这个问题,我隐隐约约觉得能够在外面打工的,打工能够在外面站住脚的,一般都是多才多艺有本事的,要么会瓦工啊,要么会木工啊,要么会电工啊,等等。

    我觉得父亲会的手艺太低级,也就是说,他会的东西别人都会,别人都会的他就不会了。有时觉得父亲挺可怜的:牵着牛,扛着锄头,默默无闻地到地里去锄地,一锄就是一上午,累得汗流浃背。我不知道他那一上午能挣多少钱。

    也许父亲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这一点我敢肯定。他揍我的时候,那种神情,几乎就像旧社会的地主压迫农民一样,他把我打得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心中开始有叛国的想法,心中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个念头:我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我有时会旁敲侧击地问我妈,哪知道我妈很生气,于是劈头盖脸地朝我数落起来:“说你是二百五你就是二百五,眼看就十五、六了,还没有一点脑子,难怪你爸打你,怎么不打死你啊?”她一说这话,我又怀疑我妈是不是亲生的,不过我也只是怀疑一下而已,我谁也没打听过。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有时还要不由自主地去想一下,我觉得这种心理很奇怪的,我觉得父亲要是真能够出去打工的话,挣了很多钱回来,也许我和两个姐姐上学再也不会为学费感到自卑了。说实在话,为学费感到自卑的最主要的是我。

    大姐在家里的地位,远远高于我,有时父母商量重大的事情,她就可以出席,甚至可以参与某个事情的决定,因此家里有了一丁点的钱,交学费的话肯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非她莫属了;二姐的学习好,又加上长的也漂亮,教过她的老师都比较喜欢她,所以学费交的早晚,她的老师们似乎不太看重这个事情,有时她的老师还为她出谋划策,最后想法设法把她的学费给免了。这让我既羡慕又嫉妒,因为父亲经常拿这一点给我说事,似乎他也希望我的老师将我的学费给免掉,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有点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从来也没有这个奢望。

    穷则思变,这话好像是专门对着我家说的一样,父亲有一天从外面赶来了一头母猪,是刚买的,严格说来,是赊欠别人的,是我表叔家的母猪。他们靠养这头母猪,手里积攒了一些钱,然后在街上包了一个食堂,全家总动员,都过去了。于是家里就没人照看这头母猪了。

    他们同意母猪下完崽卖掉之后再给他们钱,反正都是亲戚,表叔的父亲是我爸爸的舅舅。我们曾经到他们家拜年过,但不常去,因为家里没钱,尽管去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通常是一包饼干、一包糖,还有瘦瘦的一块肉,但就是这些开销起来也困难,后来我们干脆就不去了。所以这个亲戚看起来只是形式上的,给我的感觉我们已经不是很亲了,因为只有经常走动的亲戚才显得比较亲一些。

    母猪来到我们家以后,起初还不习惯,见到我之后,伸起它的大猪嘴就想过来咬我,吓得我赶紧拿个棍子想教训它一翻,父亲马上喝住了我:“你敢,你动它一指头我就揍你!”我恶狠狠地看了父亲一眼,心里很生气,觉得我在父亲眼里还不如一头母猪呢!

    母猪在我们家的地位很高,母亲割青草让它吃,煮熟食让它吃。父亲有时候坐在院子里的破椅子上出神地望着它:母猪在低矮的猪圈里走来走去,似乎很悠闲的样子,它那下垂的乳房就像将军大衣上的双排扣子,甩来甩去的,很神气的。

    母猪到我们家不到一个半月的功夫,就生了。总共下了十个小猪崽,活下来的只有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