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明看了看大家，继续说，王县长，你看这样“三管齐下”行不行？

    王国鼎说，说说看。

    何天明就说，第一，在原厂的基础上成立一个新厂，集体转产。造纸厂是市里出面让关门停产的，这1000多人的吃饭问题，市里有责任帮助我们。我们可以向市里打报告要一部分，我们县里再自筹一部分。我想有个两千万，就能再建一个新厂了。这个新厂上马什么，可以好好论证，我个人觉得上马一个钢铁厂就很好。眼下，全国的钢铁形势不错，另外我们西山县还有得天独厚的铁矿资源，同时钢铁厂的技术含量也不高，我们只是生产钢锭、铁锭，就地转化铁矿资源。

    王国鼎说，嗯，不错，老何的这个想法不错，你接着说。如果能上马一个钢铁厂，那对于整合我们的铁矿资源，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何天明说，第二，分流。向我们西山县的另外几家国营企业分流一部分工人。比如县剿丝总厂、地毯总厂等。第三，鼓励工人们自己动手、自己创业。县里可以用优惠的政策鼓励下岗工人通过创业实现再就业。王县长，我的这个“三管齐下”说完了。

    王国鼎点上一根烟，悠然地抽了一口说，老何说的很好，这一番话，我个人听了就很受启发，说明老何是动了脑子的。

    何天明笑了笑说，这只是我的一些很不成熟的想法。

    王国鼎说，不错，不错。同志们，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不少，但都没有跑出何天明所说的三个方面。

    这天下午，王国鼎带着工作组来到了造纸厂，在进行调查摸底的时候，又有一件事让王国鼎吃惊不小。

    造纸厂的厂长刘一手对于造纸厂的关停很有意见，他不仅不做工人们的思想安抚工作，反而在幕后鼓动工人们不断上访。

    一听说工作组要对造纸厂的资产进行审计和评估，刘一手一家人居然连夜失踪，不知了去向。王国鼎立即向县委书记宋光明做了汇报，宋光明指示说，立即通知县公安局立案侦查，并对造纸厂的所有账目和帐户进行查封，以防止国有资产的流失。

    王国鼎把装潢考究的厂长办公室临时作为工作组的现场办公的地方，对该厂的所有账目进行审计。审计人员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王国鼎就带着信访局长武平波、公安局长马奔驰、老部下贺天明等人到造纸厂家属院进行走访。

    刚进入家属院，造纸厂的工人们就纷纷走了出来，一下把王国鼎他们围住了，王国鼎尽量选择一个高一点的地方站住。

    他对工人们说，大家这段时间受苦了，我是常务副县长王国鼎，你们的问题会很快得到解决的。希望大家这段时间，安心等候人员分流，争取早一天重新上岗。

    王国鼎说完眼睛向黑压压的人群扫了一眼接着又说，不知道白青峰来了吗？

    这时，身材魁梧的白青峰才拨开人群中走到了王国鼎面前。

    王国鼎对他说，造纸厂的事，问题不小。县里已经介入对资产进行预算评估，等到结果出来，对大家进行公示。也让同志们知道现在的造纸厂有多少家底，我们拿这些家底能干多大的事。

    还请同志们放心，政府不会让你们没有饭吃的，会考虑你们的生存问题。白青峰同志，你对这些工人比较熟悉。接下来就辛苦一下，挨家挨户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消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对于你们的厂长，我们公安局已经展开了对他的缉捕工作。如果这次审计发现他有重大经济犯罪问题，我们绝不姑息。

    白青峰拍着胸脯说，王县长，这点你放心，大伙还是很听我的话，你交代的事情我会给办好的。

    白青峰一看就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很讲义气的那种，在工人中间应当很有威信。

    王国鼎又对大家说，造纸厂的问题很严重，不单纯是你们的吃饭问题，可能还牵扯到一些人违法乱纪问题。对于你们的厂长，如果不是关停，我们还发现不了他的一些问题。我们要严查到底，同时也希望你们积极配合工作组的工作，如有知情者，可以向工作组举报，也可以直接向我本人举报。我们一定会给举报人保密。

    白青峰小声说，这个刘一手，根本就不是个好鸟。

    王国鼎领工作组在造纸厂的调查进行得并不顺利，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这期间，作为工作组副组长的王天虎，有很多意见都和王国鼎不一致。从某种程度上讲，简直就是在唱对台戏。

    王天虎说，眼下最关键的是工人们的吃饭问题，是工厂的转产问题。现在去追查一个小小的厂长能起多大作用？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

    王国鼎说，造纸厂的问题牵扯面广，涉及人员多，问题远比我们想像的复杂。我们工作组既然来了，就一定给工人们一个明白，一个交待。

    工作组的工作做得很细，不但找人单独谈话，还把把所有的账目都翻查一遍。发现了好多经济亏空，无法对上账目。算了算，刘一手一共贪污一百多万，是这西山县有史以来最大的贪污案件。

    王国鼎不由得回想起那篇报告文学《人妖之间》来，1980年2月8日，轰动海内外的“建国以来最大贪污犯”——王守信在哈尔滨被处决。当时的人们都很震惊，一个女同志，一个小小的宾县燃料公司经理，居然敛财50万元，成为中国建国以来最大的贪污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到了1987年，西山县竟然出了一个贪污100多万的刘一手。这让王国鼎再一次感到震惊。

    王国鼎想，万事万物都有其共性，如同王守信一样，刘一手一案肯定还会牵扯到县里的个别领导。如果是那样，问题就更为严重了。不久，经过顺藤摸瓜，果然就挖到了县里的一位大领导。

    关于引出的这个大领导，王国鼎没有告诉别人。在工作组中只限于他和何天明知道。在县领导中，他只给纪委书记欧阳明通了气。

    一个多月后，造纸厂的评估结果出来了，总资产800多万。

    家底已经算清了，西山县政府就向山阳市政府递交了造纸厂转产钢铁的请示。这份请示的核心内容是，市县两级财政各出资1000万元，上马一个中型钢铁厂。钢铁厂的税收也由市县两级各拿一半。当然西山县财政没有钱，但造纸厂的家底值800多万，县里只用再出100多万就行。这个钢铁厂可以就地转化工人800人。

    这样一份请示，市政府还在研究，造纸厂的工人们就已经知道了。他们都愿意留在这个新厂里上班，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县剿丝厂或地毯厂去。好说歹说，总算动员走了80多人。

    就算是钢铁厂能够上马，但还有100多人无法安置。作为常务副县长的王国鼎心里很是着急，眼看就要过了他对工人们承诺的三个月期限了。王国鼎就把这个结果向县委书记宋光明以及常委会进行了汇报。

    在王国鼎没有正式汇报前，宋光明先给大家说了一个好消息。他说市委书记韩华华、市长武士龙都支持西山县造纸厂转为钢铁厂。但市财政也很紧张，1000万是拿不出来的，可以支援500万。

    王国鼎说，太好了，有这500万，我们的一期工程就可以上马了。

    宋光明说，是啊，钢铁厂上马后，就可以就地转化800名工人。国鼎啊，你这一阵子可是成绩显赫啊！

    王国鼎笑笑说，还不是宋书记你指挥有力！

    接下来，王国鼎就把造纸厂财务混乱，厂长刘一手贪污100多万的事给常委们做了通报。

    宋光明一听，吓了一跳，100多万，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汇报结束后，王国鼎又单独给宋光明讲了一件事，说刘一手一案已经牵扯到了县里的一位主要领导。

    宋光明一听就紧张起来，他记得那个刘一手逢年过节都会过来看他。他迅速地在心里算了算，这些年，他大概得了刘一手有3万多块钱的好处。

    不过，宋光明又想，既然王国鼎当面向他提起这个事，那个所谓的主要领导应当不会是他。他就故作镇定地问，国鼎啊，还有这事？这个人是谁？

    王国鼎说，县纪委刚刚介入，还没有定论，不过，基本的事实他们已经掌握了。因为没有结论，我也不好说。

    宋光明说，我是县委书记，怎么欧阳书记和你都没有对我讲，把我当外人了？

    王国鼎笑笑说，哪里哪里，因为这个事才刚开始查，我们俩想等水落石出后，再专题向你汇报。

    宋光明有些不满地说，我心里有数，你就大胆地说吧。这个事无论牵扯到谁，只要证据确凿，我们都要严查到底。

    王国鼎就小声说，造纸厂的问题牵扯到了王天虎副书记。据造纸厂的会计向工作组举报，刘一手曾经送给王天虎8万块钱，因为数额较大，一直没有下帐。

    宋光明一听，一拍桌子骂道，好个王天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被灌了迷昏汤？真是幼稚到了极点，怎么能够犯这种常识性的低级错误呢？国鼎啊，我马上就向市委汇报，看市委怎么说。

    王国鼎说，好的，宋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