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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乌桕树湾的世道变(七、六节)
    日伪县长他不当,毁家投奔共产党。小乌桕树湾与邬氏宗祠,中间隔着两坵大水田。这两坵水田,在日本人占领时期,是一幢上下三重的大房子,四周是一丈多高的院墙,院墙的大门,是一座古式门楼,楼前有一对青石狮子。这幢房子就是鄂中行署中共地委副书记兼鄂中军分区政委邬汝安的祖居。现在他家早就没有人在这里住了。他家在邬家渡还有一幢上下两重的砖瓦古建筑。房子四周有高大的院墙,院里绿树丛生,红花缤纷,所以人们叫这栋房子为邬家花园,现在邬子荣供职的乡人民政府就住在这里。邬家渡是祠堂村的十二个自然湾之一,离邬氏宗祠有一华里。邬家渡口有渡船供行人过菱角湖去湖西县,所以这里叫邬家渡。这里是个三十五户的小渔村,住民半农半渔为生。由于这里过湖的行人多,靠河边有几户小商店。一户是卖杂货的,一户是小中药铺,一户是豆腐铺,一户是炸油条、炕烧饼的,另一户是开渔行兼摆渡的一间茅屋。户主就是大乌桕树湾的邬德宗。邬汝安家为什么在邬家渡做这套房子呢?因他家生产的石膏和食盐,都是用独轮车和骡马运到邬家渡口,再上船运往全国各地。邬汝安的父亲,所以在生前一直住在这邬家花园。

    邬家花园的主人是邬鹏程,他是邬汝安的父亲。大乌桕树湾邬万丰的家和邬汝安的家,都是涢东县南乡的首富,但邬汝安比邬万丰家更有钱。邬鹏程除有六百亩田地出租外,他又在涢西矿区拥有四座石膏矿和四座熬盐场,雇有膏盐工人一千五百余人。但制盐的方法比较原始,就是往废弃的石膏矿洞里灌满淡水,然后在洞口建一座晒水台。台高十八丈,长二十五丈,由木竹和竹枝,扎成屋脊形的棚式建筑。再用很长的竹质吸水筒,把洞里盐水抽到台顶,从竹枝上分流直下,进入熬盐的大铁锅里,用火除去水份,变成如雪的食盐。晒水台的作用是蒸发水份。日本人占领时期,食盐金贵,由日本人统购统销,走私的盐贩如果被日本人捉住了,都是凌迟处死,把尸体抛进荒废的膏洞里。

    邬汝安与邬万丰是同族兄弟,邬万丰大邬汝安三岁。一九三六年两人同时在武汉大学毕业后,又一块去日本深造。一九三八年日本占领了涢东县,他们俩人一起从日本回来。邬汝安当时二十三岁,中等身材,眉清目秀,西装革履。他回家后的三个月里,父母年老体弱,巨大的家业急等着他来继承。不料驻涢东城的日军大佐司令广野纠夫来人,特邀他进城与之一叙。广野纠夫在司令部大厅设盛宴招待。日本人治华的策略是“以华治华”,广野纠夫这次请邬汝安来,就是要邬汝安出山担任涢东县的县长。邬汝安本来对日本人侵华是切齿痛恨,当时以父亲年高,巨大家业需他理料为由于以推辞。后来,广野纠夫又三次派人到小乌桕树湾来催他赴任,他都给广野纠夫写信推辞了。广野纠夫三次把信撕得粉碎,火冒三丈,大骂邬汝安是不识抬举的蠢猪。加之日本人叫他父亲不要向新四军交税,可是常有新四军的武工队和税卡人员在他家的膏矿、盐场活动。因此,广野纠夫怀疑邬汝安通共,并准备加害与他。他也分析到日本人肯定会下他的毒手。他经过几天的反复思考、决心“毁家革命”去投奔共产党。从日本一起回来的邬万丰,不久就投靠了日本人,广野纠夫叫他当了菱湖区的维持会长。

    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邬汝安和新婚不久的妻子许素云,牵着一匹绑着行李、用品的骡子,偷偷的离开了小乌桕树湾。他夫妻俩夜行昼伏的到了豫南的竹沟,会见了刚从延安过来的李威和陈绍明。李、陈高兴万分,对邬汝安“毁家革命”的精神高度赞扬,并向延安作了汇报,同时号召指战员向邬汝安学习。

    邬汝安投奔共产党之后,广野纠夫把他家的四座场、矿,两幢房子和土地全部没收。他家在小乌桕树湾的一幢最大的房子,拆迁到菱湖街上,给伪菱湖区公所做了一栋两层的楼房。现在的菱湖区人民政府就住在这栋房子里。这栋房子剩余的材料,就在菱湖街东头的山包上,修建了一座大碉堡,上面住着日本人的一个小队。邬汝安的另一幢房子在邬家渡口,叫邬家花园,日本人用作了兵站,现在是邬渡乡人民政府驻地。

    邬汝安到竹沟后很快入了党,首先担任了李威的豫鄂挺进纵队的团长,一九三九年成立新四军后,他仍是团长。由于根据地扩大,他又担任随北军分区政委和豫鄂边区的税务局长。新四军中原军区部队突围到陕南后,李威部编为刘、邓大军的第十二纵队,邬汝安担任副旅长。一九四八年在桐柏山,十二纵队编为江汉军区,邬汝安担任江汉军区独立旅的副旅长。

    一九四九年四月解放军占领了夏口市,李威在涢东县北的花园镇东边的一个祠堂里,开会组建中原省政府的领导班子,李威问邬汝安说:“汝安,你想在省政府干点么事哟?”邬汝安是个小节不检点,大事不糊涂的炮筒子,他说:“你要我说哪!我要管的人多,工作又舒服。”李威说:“那你就当省政府的行管局长吧?”不仅管的人多,连炊事员和我李威都归你管。“邬汝安说:那不行!那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我干不了!”李威说:“那你就到鄂中地委去,郭舒成和你是老搭档;他担任地委书记,你担任副书记兼鄂中军分区的政委,你看怎么样?”邬汝安说:“知我者,李威也”。

    万丰暂住为治病,汝安包庇罪非轻。一九五零年春,涢东县开展清匪反霸,减租减息,菱湖区的公安员左剑寒,带着乌桕树湾的民兵邬苕货、邬炖钵四处追捕邬万丰。原来邬万丰钻到邬汝安的家中躲起来了。邬万丰对邬汝安说:“汝安呀!你看在族人的份上,要救救我啊!”邬汝安说:“你的问题叫我说哪!你最好还是回去自首,求得人民群众的谅解和政府的宽大处理,这是上策。”邬万丰说:“你不出面说话,我自首也是会吃花生米的。”

    一九四二年春天,菱湖区在维持会长邬万丰的主持下,红学会和白学会普遍发展起来。它是个迷信武装组织,与晚清的义和团差不多的,也是说他们的法术可以刀枪不入。但它的宗旨是维护地方治安为名,与新四军作对。邬汝安身为随北军分区政委,指派涢东县的社会部长邬秋田潜回乌桕树湾,住在邬万丰家里作统战工作,希望红学会和白学会不要与新四军游击队为敌,共同对付日本人。不料邬万丰派人去菱湖街的碉堡上,向日军小队长秋君四郎告密,马上日、伪军一百多人包围了邬万丰的房子。邬秋田的警卫员出门抵抗中弹身亡。邬秋田腹部中弹被俘,日军把他拖到村中的那棵乌桕树下,用麻绳把他绑在树干上,几十个日本人用刺刀“扮了豆腐”。

    邬秋田牺牲后的一个月,邬汝安带着一名敌工干事,赶到邬万丰家质问他的汉奸行为。这次邬万丰没有告密,但日本人还是从别的渠道得到了消息,马上有一百多日伪军赶到邬万丰家。邬万丰急中生智,让邬汝安换了炊事员的衣服,又在嘴巴上贴了假胡须;让他在灶边炒菜,让敌工干事装扮成挑水工,挑着一担水桶到塘边去挑水。邬万丰欺骗日军说:“邬汝安一进村,我就带人抓他,没有抓着。”自此之后,菱湖区的红学、白学会再没有与新四军的游击队为敌了。

    这次邬万丰找邬汝安,他就是凭着过去救过邬汝安的命来找他的。他们两人正在客厅谈话时,省军区来了电话,叫邬汝安马上去省军区开会,商讨剿匪问题。邬汝安放下电话,对邬万丰说:“我要去开会,马上要走,你的问题还是去主动自首,求得宽大处理”。邬万丰说:“我要在县城医院看病,在你家里住几天”。邬汝安边出门边上一辆吉普车边说:“你弟媳许素云在家,我走了”。

    邬万丰在邬汝安家住到第三天,菱湖区的公安员左剑寒,带着乌桕树的民兵邬苕货、邬炖钵找到邬汝安家,在他家的客厅里把邬万丰捆走了。涢东县政委兼县委书记汪仲华马上向鄂中地委书记郭舒成和省纪委揭发邬汝安包庇大恶霸地主的严重错误,质问邬万丰为何躲在他家里。人是从他家里捉出来的,邬汝安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有理说不清。省纪委决定给予撤职处分并向李李威汇报,李威皱着眉头说:“这个家伙就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专做些糊涂事,这次给他点教训也可以吧!”因此,省委组织部就把他降到涢东县当了个管文教的副县长。这次涢东县开展土地改革,县长左家齐挂名菱湖区土改工作团长,邬汝安为副团长。区政委左铁山认为他是个垮台干部,也把他不当个数,表面很客气,实际对他的话不买账。邬汝安也好图个清闲。县文教科长尚清泉担任马家河乡的土改工作队长,他就跟随尚清泉住到了马家河的乡政府。他是黄色军衣军帽,还披件羊皮黄大衣,时常背支“三八式”步枪,架支小划子到菱角湖的芦苇荡里打野鸭。每次都打几支野鸭回来,他往乡政府食堂一丢。开饭时人人端一碗野鸭加餐,他也端一碗又提一瓶“黄鹤楼”,在灶门口坐着自酌自饮;有时回到区政府,也是一手端鸭肉,一手提酒瓶,跑到区政委左铁山的房里,两人对酌对饮,还搞“老虎、棒子、鸡”赌输赢,这到算不了什么,问题是他常常忘了向食堂交伙食费,别人又不敢找他要。就为这,他在“三反五反”中,差点把性命都搞丢了,这是后话。

    菱湖区土改工作团三百多人在菱湖街上集训了五天。今天吃了早饭,各乡工作队、各村工作组都要分头进村。邬汝安和左铁山一起给工作队送行。邬汝安拉着左裕中的手送到街口才转来。

    左裕中带着十七人来到邬氏宗祠后,马上分头进村。向志民和袁梦贤是到小乌桕树湾,离祠堂只隔两坵水田。所以他们两人是最后离开邬氏宗祠。他俩到小乌桕树湾,就住进了村头的邬善永家。这正是:

    土地改革风云滚,贫农雇农闹翻身。

    穷人真是喜得跳,富人却又嚇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