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34 邵副连长的遭遇
    王宝石撇去镰刀,步履维艰地回到宿舍。

    龙江、燕麦看见他满脸的不高兴,有万念俱灰之色,猜想必是因没批准买酒的事吧;却哪里知道他和柳指导员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较量,更不知道差一点就“血流七尺,伏尸两具”而收场。因说道:“就知道是不行,没批就没批吧,何必呢。又不是为你一个人。你往后也学乖一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天晚上你睡我俩谁的被窝都行。一会,吃完了晚饭,别忘了上闻大夫家拿东西,背着点人,送进去是真格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俩提前吃晚饭,交接班去了。走啦。”

    “行。放心。忘不了。”王宝石答应着。

    宿舍里,下工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王宝石突然看见了候东升,奇怪的问他:“你们在鱼亮子站岗,不是说要一冬天呢吗?咋不到时候就回来了呢?”

    “妈的。”候东升提起来这个事就大声的故意让全宿舍都听见的骂阵,说道:“不知道哪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捅上去了。我过江去,自己把自己的船整回来,有人向柳指导员告发了,就全团通报了,挨了一个警告处分。全班都滚回来了。把老子的班长也撸了,全国最小的官,撸了就撸了吧。柳指导员非要问我说,‘你一个人干不了,还有谁?’我就说,‘这么大的功劳,就是我一个人干的,没别人’。他还不信呢,让李晓丹这个臭娘们和我谈心,名义上帮助我提高认识,实在是套我的话。那我也是一个人啊!好汉做事好汉当吗!老子要是知道了是谁打的小报告,非把他骟了不可!”

    王宝石一想,他这话分明是另有信息,是传递给自己,他没有供出来自己,都是他一个人担着呢。别人也听不懂,就笑道:“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你够意思。那肯定是你们班里的那几个人里头有人使的坏。不然谁知道啊?”

    候东升也说:“我也是这么想。就在他们五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出卖了我,当我面,还都充难兄难弟呢。妈的。”他又说:“你明天回山上去是不是?趁着你回来了,我去买一个罐头,立冬呢?哪去了?立冬那里大概还有点酒,咱们好好喝一个,庆祝我这个全国最小的官下台。反正这码事儿过去了,去他妈的吧,爱咋咋地。”

    他出去上小卖店,宝石也要去,被他阻止再三,还是一起去了。

    这一去,就不是买一个罐头了,他俩抢着花钱,买了好几个,还有瓶酒;回来都放在立冬、鲁南、乔西的铺沿跟前,候东升也没客气,上去就在立冬的被服后边翻出来酒瓶子,说:“这家伙现在跟柳指导员对着干,也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酒,他酒喝得甚。”恰好他们都下班回来,到齐了,众人张张罗罗的又去打饭,又去特意上伙房后边偷了几根冻着的大葱。围着这个“丰盛的席面”,大家挤在一起,拿一个饭盒盖倒满了酒,两只手端着,一个人传一个人的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没有五味,就是大萝卜加土豆,炖,罐头,大葱。

    听说山上他们打了个野猪,都要听个新鲜,宝石又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吸引得满宿舍的人都觉得吃了野猪肉一般。

    汪拜泉走过来说:“王宝石和候东升,我可要说你俩,不早啦。吃饱了、喝得了,都上铺里边眯着吧。要开会了。”

    宝石似乎听见外边哨子响,猛然记起来,还要去闻大夫家,就告辞道:“我出去还有点事非办不可,一会人多就不好走了。先出去一步。”

    北大荒的冬天,黑天早,外边已经是漆黑一片,冷飕飕的好像夜空也要冻裂似的。只听见催促开会的哨子响,有不少人往食堂这里走,都揣着手,耷拉脑袋闷着头。王宝石在僻静处耽搁了一阵,等人都走过去了,才上闻大夫家来。一进她家院子,只听见闻大夫在房山头黑影里悄悄地叫:

    “小王,宝石。”王宝石看见了她,说道:

    “多冷啊,咋在外边等着。等半天了吧。快回屋,东西给我就行了。快回屋。”

    “不冷。不冷。还是麻烦你大冷天里跑一趟,谢谢你啊。进屋里坐一会。”她已经冻得快说不出来话了。

    “不地啦。”王宝石接过来一个书包,说:“他换下来的,我再给你拿回来。回屋去吧。”

    王宝石好一阵心酸。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去。

    一时,来到关押特务的房子。王宝石看看四外无人,拉门就要进。一拉门,里边插着门栓,关的登登紧。就听见枪栓“卡啦”一响,里边龙江就喊“谁”!

    “我。龙江开门。”

    “燕麦你给他开开门。”

    王宝石进到屋里边。一看,一个瓦数很大的灯泡吊在当空,一个纸壳,挡着灯光。照得亮的一半是关押特务的炕,炕上是一排坚固的木头笼子,跟棺材一样,一个挨一个,笼子在炕沿的地方都有一个门,都在外边有铁门栓;看起来鬼关在里边,要是龙江不打开门栓,鬼都出不来。宝石看见对面是一个小炕,新炕席,上边一个炕桌,炕桌上放着一个冲锋枪,刚才龙江就是拉的这个枪栓。燕麦问宝石:

    “拿来了?”

    “拿来了。”宝石回答。

    “拿来了。”燕麦告诉龙江。

    龙江就说:“老邵。你出来。”

    就见昔日的副连长、老邵从棺材里自己打开门,爬出来,立正,站在棺材跟前低头不敢乱动。听龙江吩咐道:“去。上门口,赶紧换。明白吗。快点。”

    老邵赶紧去到门口。王宝石将书包交给他,说:“换下来的装在书包里。我拿回去。”王宝石就走过去,坐在龙江的对面。老邵赶紧坐在门口的柈子上,即刻换上了刚才拿来的内衣线衣线裤,把换下来的团吧团吧,装在书包里。走回来,看是舒服了不少,仍旧站在棺材门口。

    王宝石想起来,在小卖店还特意为他买了一盒烟,就拿出来,一边递给老邵一边说:“这是第一个看中我的领导,以后你们俩看我的面子上多多关照。我看他抽烟怪滑稽的,还想看看,抽吧。”

    老邵说道:“报告政府。不让抽烟。我不敢抽。”

    龙江就骂道:“啰嗦什么啰嗦!他给的,就能抽!”

    老邵如同得了特赦,赶忙拿出来一支,还是站在原地不动,意思是有烟、没有火啊。

    龙江也看出来了,说道:“你在炉子扒拉出来个火炭点着吧。再加点柈子。”

    老邵点着了烟,吸了一口,几乎半支烟就吸进去了。龙江和燕麦看着也怪滑稽的,笑道:“慢点。呛死。”

    不知道哪个特务就说道:“报告政府。能不能赏我一根?我也抽一根啊。”

    “抽?赛脸是不是!”龙江笑了,又法外施恩,说:“老邵,你可怜可怜他们吧,你们都是一个绺子的,一人给他们一根。剩下的,你留着自己抽。”

    老邵在自己的烟上一根一根的对着了火,从棺材的门缝递给“特务”们一人一根烟,就差不多半盒没了。霎时间,从棺材板缝升腾出来一屋子烟,呛得人受不了。龙江就叫燕麦:“你快去,把门打开,放放烟。你在门口看着,别这功夫叫深挖小组的那个爹来了看见呐。”

    王宝石看看没啥事了,起身就要走。龙江和燕麦留他,道:“别走了。再找一个人,咱们打扑克。”

    王宝石道:“都正在开全连大会呢。哪里找人去。”

    他俩说道:“老邵不是一个吗。带他一个,咱们打升级的。”

    老邵是不敢,还是怎么想的,赶紧说:“报告政府。我罪该万死,不能连累你们。”

    见王宝石坚持要走,他俩也就不深留。说老邵:“有没有什么话往家捎带,告诉宝石。以后可没机会啦。”

    老邵道:“就说我在这很好的,不用担心。没遭罪。同志们对我也很关照。让我家里的多感谢他们。”

    “都是废话。”龙江和燕麦就逗老邵,道:“不交代一下把特务经费、把电台什么的藏起来呀?”

    “啊嗯嗯,那没有。”

    “行了。你进去吧。”老邵听龙江这么说,就转回去,费劲巴拉的钻进木头笼子里。

    王宝石在门口拿起来书包,走出门。燕麦送他到此,“咣当”把门关上,又上了栓。

    王宝石一路走一路想,也怪怪的,一个副连长一晃就变成特嫌了,跟以前的下属说话,还要“报告政府”。他觉得好笑,不留神,走过了闻大夫家。听闻大夫在身后悄悄地叫他:

    “小王。小王。”

    王宝石走回来,将书包递给闻大夫,说:“他没啥话带给你。就说不要担心,没遭罪。”他看闻大夫不知道是不是冻的还是激动的直颤抖,就说道:“快回家吧。前边好像是散会了。回去吧。”

    “嗯。就不请你进屋了。”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