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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候东升班上鱼亮子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就有一辆马车等在大食堂门口。赶马车的是王富贵,他是转业兵王富仁的亲弟,他在辽宁老家农村里,挣工分一天才合两角钱,王富仁就把他和老爹爹接了来。王富仁的老爹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庄稼院里的好把式,最擅长喂马。按政策王富贵和他老爹是家属工,一个月28元。王宝石上回在马号遇见的老王头,就王富贵的老爹。

    富贵将马拴在大食堂门斗旁边黑板报的柱脚上。走到大宿舍门口问:“你们谁上鱼亮子啊。车来了。”

    众人听了,齐上手,帮着把洪建国、沈吉林、王小二,韩广文、张鹏的行李物品装上马车。富贵又赶着马车到小宿舍拉上候东升的行李东西。富贵又赶着马车往伙房去。候东升就问:“人齐了,怎么还往回走,还有谁呢?”富贵笑道:“陈副连长去。才刚告诉的还要拉吃的东西呢。你们应当去个人看看,他大概在伙房里边呢。”

    候东升叫王小二去看看。王小二从丼沿那边进伙房后门,不一会,他出来招手,叫人都上伙房里拿东西。富贵将马车停在离井远一点的地方,看着马别动。他们六个人进了伙房一看,要带的东西还真不少,都在地下放着,有面粉、豆油、盐、酱油、白菜、土豆、葱、还有一把新菜刀。炊事班黄班长正帮着袁肇东一样一样的记账。袁肇东现在代理司务长的职务,排级,经管着全连的吃喝拉撒睡;刚刚开始工作,没经验,老黄十分热心地帮助他。袁肇东记一样,大伙就往外拿一样,放马车上。最后是面粉,用麻袋装着,老黄和陈副连长两人往起一搭,王小二钻进肩膀一扛,扛出去了。

    这里老黄告诉袁肇东:“凡是从你手里进出的东西,你都得叫他们签字,立刻上账,绕这么仔细还有对不上账的时候呢;吃的东西不像别的,过后没地场找。”他又问陈副连长:“让他们谁在票子上签字呢?”

    陈副连长道:“他们班长。候东升在这呢。”他又告诉候东升:“这是你们一个月的伙食用项。不够的话还可以回来取,连里派车送。你还得记好了你们的伙食账,谁吃几顿饭,一顿饭合多少钱,到月底报给张会计,好扣伙食费;如果报不上来账,就从你一个人的工资里扣钱了。你明白了吗。有什么不明白的问老高,老高独身,常年在鱼亮子做饭,他账算得很灵,你让他记账也行。明白了吗。”候东升一一的答应着。

    看看没什么事情了。陈副连长说:“咱们走吧。”说着,他从面案子上拿起来两支冲锋枪,“咔咔”卸下来弹夹,搁自己手里拿着,验了验空枪,将空枪递给候东升。韩广文赶紧说:“我拿。我拿。”陈副连长仍然递给候东升,候东升随手分一个给王小二拿。张鹏是他们的副班长,手里拿着那把切菜刀,头里先走了。

    谷雨、丹丹和小雪一直就拿着笤帚等着扫地,她们看王小二拿枪的样子滑稽,就笑他,道:“精神儿的!这哪里是拿枪。像拿烧火棍。”王小二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这帮丫头片子才在食堂拿烧火棍呢。”一语惹恼了她们,哪还有好?谷雨拿笤帚疙瘩照准他后背,“咚”就打了一下。王小二穿着棉袄,没打疼,反倒把刚才扛面袋子沾身上的面粉拍下来了,谷雨笑骂道:“诶呀妈呀。这老些灰,快滚吧!土驴!”王小二一边逃一边喊:“丫头片子!”他后背又“嗖”的一声,飞过来一把笤帚,“咚”,打在门上。

    富贵等他们都上车了坐好。他先牵着马走,走到路上他也上了车,“啪啪”打了两下响鞭,那四个马走的快起来。过了营房区,路过晒麦场,富贵看着那些干活的人,说:“这回好了。人多了,活也好干了。往年,你瞅把人忙得,起早贪黑,脚打后脑勺子。”

    陈副连长笑道:“这才哪到哪呀。还要来两批人呢。”

    “还来两批!”

    “来多少人呐?住哪啊。”

    “可别来了。咱们这些人正好。”

    陈副连长问候东升:“你说呢?班长同志。”

    候东升刚想说:“来不来的跟我没啥关系。”又改口笑道:“mao主席说:‘人多,议论多,热情高,干劲大’。人多,是好事啊。”又问:“咱们连来多少人呢。哪的人呢。”

    陈副连长说:“说是过冬之前来一批你们哈尔滨的。过了冬,再来南方人。告诉咱们连,先预备六十人的住处。我看,怎么的也得来这么多人吧。”

    富贵说:“这回更妥了。干活的人更多了。”

    陈副连长说:“可眼下的问题是住哪呀?男生还好办,大宿舍还有一层上铺。女生就没地方住了。”

    王小二随口说道:“光来男生,不了女生。不就完了吗。”

    陈副连长“哈哈”笑道:“像我们刚转业那阵?背包一放下,四外一瞅,清一色的光棍。屯里就一个漂亮的‘二毛子’姑娘,还叫大老孙划拉去了。这帮人洗裤衩都念叨,‘儿啊儿你别记仇,不是你爹不留你,是你娘还没跟我睡一个枕头’。呵,思想波动大,都不安心。过后团里还得一人给二十四天假,回老家找媳妇。所以家属天南海北哪里人都有。我们那阵儿,命令你,找不着媳妇别回来!”他又笑道:“最着笑的是开拖拉机的马少峰,四十斤粮票就把媳妇领回来啦。他媳妇就是马彪子,往后你们就认识她了。”

    富贵说:“那会儿多困难呢!有个吃饱饭的地方就不错了。我哥回家找我嫂子那会儿、就可牛B那,一听说能吃得饱,这架势,‘乌秧乌秧’的,上赶着让你挑。”

    说着笑着,来到了鱼亮子。那个鱼亮子就是黑龙江边一个自然的水坞,水面有体育场那么大;开口在江边,涨水时把口子堵上,不然就能水淹周边的麦地。不涨水时,任其自然。久而久之就成了地名——鱼亮子。地标是一个草房子,建造在高坡上,门口有一条不经常走人走车的小道,站在门口能看见整个江边。

    富贵把马拴住,过来帮着往屋里拿东西。老高也出来张张罗罗的忙。那条大狗还是围着人乱跑。富贵告诉老高:“刘铁匠让把狗捎回去呢,不在你这养着了,要回家养着。你都给饿廋了。”

    这个草房子,别看它在外边瞅着矮趴趴的,里边却很宽敞,外屋做饭,里屋住人,典型的东北农村格局。

    对门两铺炕,炕上铺着半新不旧的炕席,空气里弥散着泥土、柴火和烟草味。地上一个长条桌子,是半米来宽的厚木头做的,大概在它上边什么都干,乌漆墨黑的。它和那条长板凳肯定是出自同一个乡村木匠之手,板凳上伤痕累累,看得出它不但坐人,还承担着工作台的重担,刀,斧子,锯,都对它有过伤害,但是它依然很结实。

    陈副连长坐在板凳上,给他们开会。其他人散坐在对面两铺炕上。陈副连长说:“我再重说一遍,你们的任务就是站岗放哨。白天休息的时候也要注意观察情况。夜间站岗两个小时一换班,从晚六点到早六点,具体怎么安排由你们班长掌握。老高仍旧做饭,没事的时候也弄点鱼吃,把伙食搞好。有什么问题没有?”

    老高见大伙都没问题,他就急着说:“我有点小事,就是挑水的事。”

    陈副连长没让他再往下说,笑道:“老高腿脚不好,大伙帮着挑水,候东升你过后安排一下。”又说:“最重要的是两条。一是严格执行边境纪律。二是千万注意安全,绝对不许枪对着人,绝对不许枪走火。现在咱们熟悉一下这两支冲锋枪。”

    他一件一件地把枪拆开,一样一样告诉他们,这是枪身,枪膛,枪筒,复进簧。怎么拆开,怎么装回。怎么压子弹,怎么上弹夹,怎么使通条擦枪。又演示了一遍子弹上膛,开关保险机,退子弹,验枪。又看着每个人都操作了一番。最后,他说:“按照规矩,这两支枪正式的授给你们。希望你们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的爱护它。”

    于是班长候东升和副班长张鹏郑重地接过枪。大伙动手,在正对门的墙上,选个最好的地方,把原先挂着的烟叶、雨衣、破草帽子、渔具放一边去,把枪挂好了。

    陈副连长想一想,四周看看,也没什么事了,说:“好吧。你们好好地在这吧。我回去了。”说了,走出屋子。

    富贵站在马车那里和老高说话。见候东升等人送陈副连长出来,他便将马车掉过头,他和陈副连长回去了。那条大狗是刘铁匠寄养在这儿的,也拴在马车后边跟着走了。

    候东升瞅着老高一踮一瘸的回来,到门口,就问他:“你的腿,是外伤还是怎么?”老高满脸是笑道:“自小就这样。”

    老高跟着候东升他们进了屋,把着门框,笑问道:“班长。就到晌午了,我给你们擀面条吃咋样?一会我再发面,晚上再吃馒头。下晌我去弄几条鱼,晚上再炖给你们吃,晌午是不赶趟了。”他又问:“班长。你说是吃混汤面,还是吃打卤面。”

    候东升说:“我实在不懂做饭这码事。就知道吃饱了不饿。以后吃什么别问我,你掂对着做就是了,只要求你保证两天吃一顿鱼。你能不能保证。”

    候东升说一句,老高答应一个“是是”。候东升又问老高:“你刚才说挑水。怎么回事啊。”

    老高笑道:“下边。桦树林那边,有一个小泉眼,水好吃,甜,只要来鱼亮子的人都吃那疙瘩的水。就是稍微儿远一点,回来道上有坡儿。我还求班长让诸位受累,天天把水缸装满才好呢。我这熊样,走道都费劲儿,挑不动。‘嘿嘿’。”

    “这有什么难的。两个人一个班,轮班挑,不就完了么。”

    老高赶紧说道:“那是。那是。”他做饭去了。

    大伙安排铺盖。候东升说:“你们听没听说过,班长睡炕头,副班长睡炕梢的说法。”那韩广文刚才一进屋就把行李放在炕头了,一听他这么说,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嘴里却说:“那我靠张鹏睡吧。”拿过行李去了。这里六个人睡一个炕,老高自己睡对面的炕。

    候东升一边收拾铺盖,一边说:“站岗的顺序从我开始。挨着铺位往下轮,往下是洪建国、沈吉林、王小二、韩广文、张鹏。一天一换头一班,比方说今天是我头一班,明天就是洪建国头一班,以此类推。那个马蹄表就放在屋外窗台上,不到点不许进屋叫人。不论刮风下雪,不准进屋呆着。站岗的一支枪,另一支我带着。”

    候东升又说:“一会吃了饭,咱们睡一觉。完了,都去挑水,试试到底有什么难的。老高不单单是腿脚不好,也有怕咱们懒的意思。”其实,他知道老高也能听见这话,他才不管这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