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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最终章
    成亲了十多年,纳兰容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卢希宁吵架。

    事情还得从卢腾隆的小女儿卢京粤说起。

    卢希宁一行人离开京城,在江南游玩一圈之后到了广州。两家人买了两座相邻的宅子,在中间开了道门,住在一起即方便彼此照应,又互不打扰。

    安定下来之后,就要考虑生活的问题,这么多人总不能坐吃山空。

    卢希宁首先想到的是办学堂,纳兰容若是进士,教授蒙童是绰绰有余,学堂的后勤管理,则准备交给卢腾隆。

    卢腾隆回到广州,如鱼儿跃入大海,连腰杆都挺直不少。

    想当年,他可是两广第一少爷,比螃蟹走路还要嚣张,两广的路全能横着走。

    虽说时过境迁,今日不比从前,木棉花谢之后,满城的凤凰花正盛放,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带着大海的咸腥味。

    觉罗氏闻不太习惯,到了广州之后总是精神恹恹,没有胃口,卢腾隆却觉得,这种气味,是梦里经常梦到,醒来后不见了,满心惆怅的思念。

    兴奋过后就是无边的寂寞,卢腾隆竟然跟觉罗氏一样,也差点病倒了。

    说是差点,是因为阿宝阿武兄弟俩跟猴儿一样上蹿下跳,房顶都快被掀翻,李氏头疼得很,指派他出去管儿子,让他没有强说新愁的机会。

    两人加上长生,本来大人还担心他们年纪小,舟车劳顿会生病,谁知三兄弟好得很,几人凑在一起,差点没将马车掀翻。

    每天卢希宁都会问一遍纳兰容若,如果她扔了长生,会不会是狠心的母亲

    纳兰容若也被几人吵得耳朵脑子都嗡嗡响,很想把三兄弟一起扔掉。

    只他不敢开口,李氏温婉不会说什么,觉罗氏出京之后就颇有关外满人的风范,能骑马绝不坐车,手上的马鞭挥得啪啪响,一言不合直接会动手打人。

    卢希宁也察觉到卢腾隆的不对劲,她做事向来干脆,拉了他来商议,很快就拍板定下了办学堂的事情,男女不限,女学生不收钱。

    广州港西洋人多,民风向来比京城要开放,加上客家女人经常抛头露面出门做事,男女大防不那么严格。

    最吸引卢腾隆的,不是学堂男女都收,也不是能赚多少银子,而是三个小祸害,能关进学堂读书。

    要办学也没那么简单,尤其是还要收女学生。首先他们居住的这一片,算是广东的富人区,周围的邻居都是广东的官员富绅,家中请了西席在家中教儿女读书。

    他们开办学堂,纳兰容若打着进士的名号,肯定能招到男学生,至于女学生,估计就难了。

    卢希宁现在也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姑娘嫁人早,早早就得跟着母亲学习当家理事,女红等,就算读书也读不了几年,不过是识几个字罢了。

    不过卢希宁并不气馁,埋下一颗种子,总有萌芽的时候。

    觉罗氏见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做事,顿时也来了精神,身体也好了,拿出私房银子出来,大手笔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又买了套合适的宅子,收拾之后拿来做学堂。

    学堂准备好了,卢希宁日夜不休,默写出了几本蒙童的教材。纳兰容若亲自写了“求知堂”几个大字挂上去,吹锣打鼓舞狮热闹了一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蒙童上门了。

    谁知,看热闹的人多,倒有几个人前来询问,一听男女都招,很快就找了各种借口离开,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甚至还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不知哪里来的一群外乡人,谁知安的什么心,指不定招女童进去干什么坏事呢。

    衙门的人闻风而动,上门来传了话事人去问话,纳兰容若见卢腾隆混不吝的模样,摁住了没让他去,自己去衙门走了一趟。

    纳兰容若这一去,不仅惊动了广州知府,学政,按察使等一应官员,连总督都惊动了。

    无他,纳兰明珠作为朝廷议政的大学士,大清官员无人不知。纳兰容若的大名他们也听过,自身的才情不提,近身伴随康熙这么多年,折子能直达天听。

    这么一尊大菩萨来到广州,既要尊着,又得防着。

    至于卢家,在京城兴许不算什么,在广东的官员中间,比纳兰明珠对他们来说,还要印象深刻。

    卢兴祖主政的时候,原本的下属或者被贬谪,或者升迁调去了别的地方,也还有留在广州的。

    对卢腾隆这个大少爷,他们熟呐

    以前卢腾隆虽说眼睛是长在头顶,在百姓中的风评却不错,不强占民女,不欺负百姓,在铺子里买东西也给钱,从不白拿。去花楼里听曲儿,大方打赏,听完也不多摸一把青楼姐儿,只茶不好,点心不美味,会拍着桌子瞪眼,连桌子都不会掀。

    难得品性高洁的前广东第一贵公子,招女童去读书,哪会有什么坏心思。

    是纳兰容若,还是卢腾隆没见过世面

    真是可笑,愚昧。

    不过,广东这群官员都是聪明人,想得不免多了点。表面上打哈哈,不会找他们麻烦,却也不肯给他们的学堂背书,跟海里的鳗鱼一样,滑不溜秋万事不沾身,只在旁边干站着看热闹。

    他们还担心,纳兰容若与曹家一样,是康熙放在广东的眼线呢。

    阵仗这么大,最后却招不到人,纳兰容若知道症结所在,只因为卢希宁坚持,他也支持她,也只能一边安慰她不急,一边等着人上门报名。

    卢腾隆却不这么想,兴许海风把他以前潇洒的贵公子习气激了出来,再加上在户部兵部当差时,学到偷奸耍滑那一套本事,两样结合在一起,他眼珠转动一次,脑子里能有十个主意冒出来。

    他拉上了行墨行砚,写了一大摞传单,坐着马车先去了广州穷人住的大宅院,将胸脯拍得啪啪响,报上了自己的名号,不过他没着重介绍自己,重点是吹嘘卢希宁。

    “大大的才女学富别说五车,十车都拉不完以前在京城时,皇上亲自指定她为数学天文学院的院判,如今来到广州教授学生,不要钱,笔墨纸砚全部学堂出,你们一个大钱都不花。你们愿意学到什么时候,都随了你们去,绝不阻拦。”

    “什么骗子哎哟我的父老乡亲们。”卢腾隆会说一口流利的京话与广东话,他转换自如,故作神秘高深状,却说得围着的老百姓都能听见。

    “我若是骗子,这么大张旗鼓,衙门里的官差岂能不会知道你们不相信,前去一问不就知道了再说我能骗你们什么,以前,我也是有名有号的,只好汉不提当年勇,随口再多提一嘴,我与我妹妹都姓卢,与以前两广总督一个姓。”

    “哈哈哈,你妹妹当然与你一个姓了,你姓卢,她难道姓马啊不对,姓卢莫非是卢大人的公子”

    围观的百姓中,还有人记得他们的父母官,顿时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起来。

    卢腾隆也不在意,卢兴祖的事情,反正世人皆知,遮遮掩掩只能显得做贼心虚。

    “我与妹妹是回广东回馈父老乡亲,不要钱,真一个大钱都不要,你们可以先来学堂看看。诸位大娘大姐,你们想想看呐,平时你们要在外面搵食,因着不识字,吃了多少亏。若是家中女儿们能识字算账,不说能寻工做事,就是以后长大了寻婆家,得一家好女百家求”

    百姓们听得有趣,也有人动了心,七嘴八舌上前询问,行墨与行砚忙着分发宣传单。

    忙完了这边,卢腾隆又坐着马车到了做买卖的商人聚居地,一路吆喝过去。

    这次他除了吹嘘卢希宁外,把纳兰容若也带上了“进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先生。平时教授蒙童的,顶多是秀才,就是举人都顶天了,如今可是进士,进士呐”

    这次的传单,卢腾隆没有免费给,而是一个大钱一张。

    免费的不值钱,商人精明得很,若是没有兴趣,绝对不会掏钱出来买。

    卢腾隆算了一下,若是卖出十张,哪怕一两个人报名,也就足够了。

    学堂暂时还没有请人的打算,先生就卢希宁与纳兰容若两人,学生多了,他们也忙不过来。

    到了家附近,卢腾隆这次就没客气了,将纳兰明珠这张大旗拉了出来。

    总有那等怀着小心思的官员,想要靠着纳兰容若接近纳兰明珠。如今纳兰公子做事,他们岂能不捧场

    若不是怕纳兰容若砍死他,康熙也会被他拉出来用一用。

    卢腾隆狡猾得很,纳兰容若肯定不会拉出纳兰明珠的名头做事,可对他来说,却不这般想。

    纳兰明珠是纳兰容若的亲老子,就算离再远,他们这份血缘亲情也割不断。

    既然如此,不用白不用。

    何况,他还把去世的卢兴祖拉出来用了呢

    于是,“求知堂”总算开张,一共收了二十三个学生,六个女生,十七个男生。

    其中六个女生中,有四个来自穷人家,两个来自商人家,达官贵人家一个都没有。

    卢希宁深深扼腕叹息,怪不得康熙曾说过她天真,想法是好,等真去做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

    只黯然了一小会,她就振奋起了精神,至少还有六个小姑娘,总有点希望。

    纳兰容若知晓了卢腾隆怎样招来的人,他最终只是无语望天,权当不知道此事。

    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学堂办起来之后,蒙童的资质基础不同,教起来也很麻烦。

    比起以前在实验室带学生时,卢希宁现在几乎算得上菩萨,耐心好得出奇,每天都微笑着勉励自己,一定要温和,要忍耐。

    纳兰容若也一样,主要是他有对比,比起三兄弟,这些蒙童实在是太乖巧了。

    过了几年,女生们长大了,退学回家准备准备定亲嫁人,或者家里实在走不开,要回去帮着带弟弟妹妹,最后只剩下一个女生在继续读书。

    男生也一样,有人读不下去,离开学堂去寻求别的出路,有人去了官学。

    毕竟“求知堂”除了学习科举的知识外,还要学习在当时看起来不务正业的奇淫技巧。

    卢希宁也没多挽留,这些年学堂总算打出了点名声,不用再靠着卢腾隆半吹嘘去拐骗来,学堂不愁生源,也招了好几个先生前来教书。

    至于学堂的收益,卢希宁表示,提起来伤感情。

    最大的出资方觉罗氏也不在意这点银子,她如今被海风吹黑了许多,却越活越年轻,经常亲自带着丫鬟一大早去赶海,买回最新鲜的鱼虾,走路走带风。

    没过几年,李氏居然又怀了孕,生下了女儿卢京粤。

    家中三个臭小子,卢京粤生下来之后,就被全家人捧在了掌心宠着。

    她长得像姑姑卢希宁,卢腾隆每次看着她,很快就会泪盈于睫,双手合十像四方拜祭“多谢菩萨,保佑我的宝贝闺女生得不像玛法。求菩萨顺便再多多保佑,皇上还记得对妹妹的许诺,护着她一世安稳,连着侄女也一并护着,不用进宫选秀。”

    当然后面的许诺是他在心中默念,并不敢说出来。

    纳兰容若现在看上去跟出世的神仙一样,整个人柔和得出奇,定力差点的人见了,说不定会跪地高呼仙人。

    只有家里人知晓,看人不能看表面,哪怕他连大声说话都少见,别说阿宝阿武,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长生,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瞬间蔫了。

    活神仙纳兰容若与卢希宁趁着过年假期,一起坐船去了趟澳门香港。算着日子,他们也该回来了,三兄弟赶紧凑在一起赶作业。

    卢京粤今年四岁,外面天气好,她乖巧地坐在廊檐下的小杌子上,伸手去拿摆在面前的虾饺。

    幸福美好都嫁了人,幸福嫁给了行墨,美好则嫁进了本地的一户人家,男人老实可靠,会做一手好点心。

    卢希宁给她准备了份丰厚的嫁妆,支持小夫妻俩开了间小小的点心店,做些街坊邻居的生意,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已经把原本租赁的铺子买了下来。

    美好经常送点心来,卢希宁现在懂得了人情世故,也没推辞,到了年节时,给美好的儿子包了大红包还回去。

    卢京粤小手才摸到虾饺,眼前突然一花,虾饺不翼而飞,被阿武抢去塞进了嘴里。

    她的小脸颊鼓了起来,然后弹起身,像个小牛犊般冲上前,小脑袋顶在阿武肚子上,把他顶得哎哟直叫唤。

    周围忙碌的丫鬟忙走上前查看,李氏与觉罗氏在屋中吃茶等着卢希宁与纳兰容若回府,听到动静也走出屋,见阿武捧着肚子在跳脚,觉罗氏不由得问道“阿武这是怎么了”

    李氏摸着卢京粤歪掉的包包头,皱眉横了一眼阿武“你怎地这般淘气,把妹妹的头发都弄歪了。”

    阿武那个冤啊,涨红着脸控诉道“妹妹顶我肚子,是她自己弄歪了头发。”

    卢京粤乖巧地依偎在李氏怀里,也不辩解,乌黑的眼眸含泪,泫然欲滴。

    “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一声惊呼传了来,阿武转头看去,卢腾隆满脸心痛奔了过来,卢希宁与纳兰容若则跟随在后。

    阿武知道,这下他可讨不了好,况且,他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呢,上前见了礼,脚底抹油就想溜。

    纳兰容若淡淡扫了他一眼,阿武的脚像生了根般,再也不敢动了。

    出来看热闹的长生与阿宝,两人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过了明显人憎狗嫌的年纪,只在私下看不到的地方闯祸。

    兄弟几人平时互相包庇隐瞒,这时见到阿武落难,仗义地没有跑掉,上前规规矩矩见了礼,留在了旁边给他打气。

    卢腾隆已经上前抱着女儿好一阵安慰,顺便问了经过,卢京粤奶声奶气说道“二哥抢我的虾饺,他每次都抢我的。”

    家中也不缺吃食,阿武就是好动,就是路过一棵树,他也要跳起来揪几片树叶。

    卢腾隆早就想好生收拾他,他将卢京粤递给李氏,揪着阿武的耳朵,怒道“好啊你小子,你在我这里的保证,累起来厚厚的一摞,等老子吃饱之后,再一并跟你结了吧。”

    阿武脸都白了,他每次犯了错,只要能逃过眼前的一顿打,什么保证都做得出来。卢腾隆真要与他算账,他得被揍得屁股开花。

    端看着眼前的这堆人,觉罗氏求不上,因为他与长生把觉罗氏的西洋镜拆了来做望远镜,最后玻璃碎片没收拾干净,富嬷嬷的手指被割破,他们兄弟俩还欠着一顿打没还呢。

    李氏最温柔,可惜她现在说不上话,以前在京城时,卢腾隆会听她的话,现在到了广东,管教他们兄弟的事情,她全部都交给了卢腾隆,从来不会出言干涉。

    至于纳兰容若,他更是想都不想,最后只剩下卢希宁了。

    平时姑姑对他们兄弟也嫌弃得很,除了上房揭瓦会被打之外,他们不管拆了再贵重西洋来的玩意,她都不会生气。

    不过,她对他们提出了要求,拆掉的东西,必须要装回去,还得讲拆掉之后学到的心得。

    比如音乐盒为何会响,自鸣钟为何会自鸣。

    阿武手巧,阿宝耐心,长生脑子最灵活,三兄弟凑在一起,最后基本上都能过关。

    如今阿武只能向她求助,哭丧着脸跑到她面前,可怜巴巴哭诉道“姑姑救命,阿玛要大义灭亲啊”

    卢腾隆更生气了“你个兔崽子,惹了祸还想躲,又不学无术,大义灭亲是这般用的吗简直比你姑姑当年还要离谱”

    纳兰容若背着手在旁边看戏,闻言眼中不由得起了笑意。

    卢希宁警告瞪了他一眼,将阿武拉在身后,对卢腾隆说道“好了好了,大哥你真是,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般暴躁。这太阳晒着热得很,还是回屋去说话吧。”

    一行人笑着进了屋,行墨行砚搬进来行礼,拿出带回来的礼物送给了大家。卢京粤捧着小蓬蓬裙,开心得双眼都眯成了一道线。

    卢希宁看得心都化了,长生抚摸着卢京粤的包包头,想到先前全家因为她闹出来的阵仗,笑着说道“额涅,你既然这么喜欢闺女,不如你再给我生个妹妹吧。”

    长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长大了,清楚家中的情况。

    纳兰明珠经常大车小车从京城送各种东西前来,长生也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见到玛法的时候虽不多,还是对他有些印象。

    他是家中嫡长孙,还记在纳兰氏的族谱上,他要下场参加科举,因为是京城人,得回原籍参加,肯定要回到纳兰府。

    卢希宁曾说过,孩子长大以后就该飞了,他也想走遍天下,只留下父母在,他们该有多孤单。

    女孩子体贴,可以陪伴在他们身边。最主要的是,若是再生个妹妹,以阿玛对额涅的紧张,他将会很长一段时日,都没空来管他。

    长生说完,纳兰容若只是斜了他一眼,卢希宁却听了进去。

    以前她不想生孩子,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之后,看到卢京粤可爱的模样,她也想再要个女儿。

    长生不一样,他始终是纳兰家族的嫡长孙,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得遵循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所以得下场去参加科举,至于考不考得上再另说。

    最重要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康熙去后,新皇登基,谁知道纳兰氏会如何,他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直到现在,卢希宁还没有找到能接过她衣钵的学生,如果有个女儿,不用参加科举,能心无旁骛跟着她学习,以后继续教书育人。

    晚上睡觉时,卢希宁跟纳兰容若提了这件事,他当场就否决了“生育本就艰难,你现在年纪大了,会更加危险,你最近几年身子愈发不好”

    谁都不想听到自己年纪大,卢希宁当场怒了“居然嫌弃我老,有本事你去找个年轻的小姑娘啊”

    纳兰容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连忙道歉“宁宁,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别想左了。宁宁,我是说,现在我们的精力要放在学堂上,额涅也不比以前,晚上能帮我们看孩子,孩子哭了饿了,就算有奶嬷嬷,还是得亲自起来看一眼,白天又要教书,哪能吃得消,我真是担心你的身体。”

    卢希宁并不听他的解释,径直说道“这些不是全部的原因,大哥经常在嘀咕,以后选秀怎么办,其实你都听到了心里,对吧你怕女儿长大之后,若是不去参加选秀,肯定要皇上同意,如果这样的话,又得与他联系。说到头,你就是小心眼,这么多年了,皇上都没有动静,事情早就过去了。还有,粤粤过几年得依着规矩进京选秀,秀女名册皇上会过目,虽然我们远在广东,盯着我们的人还少吗,就是阿玛也不敢在上面做手脚。难道你会视而不见,让粤粤被指婚,嫁回京城去”

    纳兰容若只能苦笑。

    他们到了广东之后不久,广东的一应官员,不是没有找麻烦的,参揍的折子也不少,可最后都销声匿迹了。

    甚至连两广总督,见到他赶着上前规规矩矩请安。纳兰容若不会天真认为,因着他阿玛是纳兰明珠。

    能指挥总督这等一品封疆大吏的,除了康熙没有别人。

    卢希宁不清楚,纳兰容若也不会多生枝节告诉她。

    如今面对着她的质问,他也意兴阑珊,并没有辩解。

    不知是对康熙迟来的怨气,还是因为她这些年,对他关心问候少了,一心扑在学堂上,对那些女学生,比对他好上十倍。

    纳兰容若难得拉下脸,冷声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生。”说完跳下床,干脆睡到了旁边放置的贵妃榻上。

    卢希宁也生气,他简直莫名其妙,拉起被褥盖住头,不去搭理他。

    两人谁也不理会谁,一直在冷战。

    这天学堂放假,纳兰容若早上用过饭,准备出去街上的书斋里看书,刚走到门边,行墨拿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上前抱拳见礼“爷,京城来信了。”

    纳兰容若接过一看,见是纳兰明珠写来,他打开扫过去,原来是太皇太后薨逝了,让他们主意着些,别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借机生事。

    京城的来信送到广东,就算是快马加鞭,信送到也要十天半个月,纳兰容若算了算,只怕现在棺椁都已经移灵出宫了。他沉吟片刻,吩咐了行墨几句,拿着信转身回了屋。

    先是去书房里找了一圈,卢希宁不在,他招来小丫头问了,听到卢希宁去了后院,又赶去了后院。

    卢希宁牵着卢京粤的小手,两人一起仰头望着开着累累黄花的荔枝树。

    长生立在一旁,稚嫩的脸庞故作深沉说着“额涅,我认为可以让荔枝早些开花结果,就像温室种花一样,只要温度合适就可以。不过,若是荔枝树上也能长出桂圆就好了,到时候想吃桂圆就摘桂圆,想吃荔枝就摘荔枝。”

    纳兰容若咳了一声,长生闻声看来,上前规矩抱拳请安,卢京粤也笑着叫了声姑父。

    他看着她露出的小米牙,眼神柔和对她微笑,上前摸了摸她的包包头,说道“跟哥哥去玩吧,我跟姑姑有事要说。”

    长生转动着眼珠子,父母这段时日的争吵,他可全部瞧在了眼里,表面不显,心中却焦急不安。

    这时见到纳兰容若先败下阵来,长生感到全身一松,偷偷朝卢希宁挤挤眼,带着卢京粤离开,边走还边压低声音说道“姑父要给姑姑赔礼道歉,我们是小孩子,不能听,不然姑父会感到没面子。”

    纳兰容若“”

    这小子,皮又痒了

    瞄了他几眼,纳兰容若转头看向卢希宁,她连余光都欠奉,只专注看着荔枝花。

    纳兰容若无奈叹气,说道“宁宁,阿玛递了信来,信中说太皇太后薨逝了。”

    卢希宁愣了下,想起以前进宫时见过的几面,那时候太皇太后看上去还很年轻,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世了,惊讶问道“什么时候”

    纳兰容若说了时日,“我们回去看看额涅吧,她知道后估计会伤心一阵,娘家的老一辈亲戚,现在一个都没了。”

    以前觉罗氏经常被太皇太后宣召进宫说话,虽然回府百般埋怨,不过太皇太后是她仅存的一个长辈婶婶。

    如今薨逝后,她作为大清的格格,与娘家的这点关系,差不多彻底断了。

    卢希宁点头应下,与纳兰容若一起去了觉罗氏的院子。她倚靠在榻上,精神不大好,见到他们前来,强自笑了笑,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人上了年纪,总有这么一遭。我见多了生死,只暂时没缓不过劲。你们回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

    两人安慰了几句,离开了觉罗氏的院子。卢希宁一路沉默,纳兰容若不时侧头看着她,最终没有做声。

    回屋之后,卢希宁在榻上坐下,纳兰容若提壶倒了杯茶递给她“这是凉茶,你最近好似上了火,吃些祛火清热。”

    卢希宁没有喝茶,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最近脸色也不大好,贵妃榻窄,睡得不舒服,我经常听到你晚上翻身,然后脚掉在了地上。”

    纳兰容若失笑,说道“我以为自己够小心,没想到还是吵到了你。”

    卢希宁说道“不是你吵到了我,是因为我也没睡着。我经常在想,若是没有我的话,你应该还在京城,升官晋职,前途无量,最后却陪着我远离家乡,付出实在太多了。”

    纳兰容若摇摇头,说道“不,宁宁,我愿意。离京这些年,我过得比以前都要快乐放松,我从未后悔过。”

    卢希宁说道“这不一样,我是促成你离开京城的原因。你留在京城,与你的朋友们谈文论诗,过得不会比现在差。而且广东潮湿炎热,每年刮台风的时候,你都睡不着觉,我看到后,总是很愧疚。我们成亲十多年,你都在忍着我,让着我,包容我。可能我们成亲久了,不再如以前那样形影不离,卿卿我我,这一切都正常啊。如你所说,我们要的是细水长流,不是绚烂如烟花,眨眼间就散了。”

    “对于皇上。”卢希宁语气迟缓了下来,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片刻后垂下眼眸“我很感谢他。我所做的所有事情,在这个时代很出格,如果不是他的允许与庇护,我早就死了,哪有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

    纳兰容若静默着不出声,卢希宁朝他嫣然一笑“我们两人能走到现在,在我的时代都很难,何况现在,我很珍惜。”

    她起身来到他面前,伸出手将他推倒,顺势欺身上前“床头吵架床尾和,敦伦是最好的解药,一次不行,就来两次。”

    纳兰容若闷笑出声,握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宁宁,太皇太后刚薨逝不久,别太出格了。”

    卢希宁翻了个白眼“早就过了百姓不许嫁娶的孝期,再说离得这么远,我又是安全期,能有什么事至于生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吧,先爽了再说”

    纳兰容若独自睡了这么久的贵妃榻,此时全身都叫嚣起来,蠢蠢欲动。

    卢希宁还没说完,他就已经飞快扯开了衣衫,看着她轻解罗裳,用力亲了亲她,气息不稳低喃“美人乃脱罗裙,解绣袴,颊似花围,腰如束素。”注

    卢希宁伸手覆上他的唇,翻身坐上去“不许念诗,听不懂,影响激情哎哟,我的乖乖,你别太快了,仔细闪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