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43章 当头棒喝
    卢龙知县汪铭祖别院,二进正堂

    面对进堂后二话不说便掀了桌子的红衣美妇,坐在门口位置的榆关知县生生将大胆两字怒喝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了楚王的亲兵营白营正。

    能担任此职司之人,必是楚王心腹中的心腹。

    可这这红衣美妇做出了掀桌的无礼举动之后,白营正不但不敢上前硬拦,甚至显得有一丝无措。

    在坐众人,无一不是心思玲珑之辈。

    马上猜出此女应是王府女眷,且极大可能是王妃。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白营正踌躇不敢前的原因当下,大多数人都将军队视为私产,白营正遇见王妃,既是臣属又是仆从,他自然不敢强拦女主人。

    榆关知县的想法,正代表此刻在场所有官员的想法。

    难堪安静间,还是太虚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诶,今日大家吃了不少酒,时辰不早了,都散了吧”

    “是是是,吃醉了,吃醉了”

    “啊呀,一时尽兴忘了时辰,不早了,该回家了”

    下方顿时响起一阵附和之声。

    此时将将酉时中,天色都还没黑透,若照以往惯例,哪回不宴饮至子时以后

    众人纷纷向楚王告辞后,鱼贯而出,离了这是非之地。

    太虚短短几年内能在金帝面前混的风生水起,除了楚王一早为他打造的人设和神会三清果的供应以及楚王赐他的一系列仙家宝贝外,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上意也是他能成事的内在优良品质。

    就如此时此刻。

    先将大伙劝离,至少能化解楚王当下尴尬。

    觉着自己又帮了楚王一回的太虚,心中小有得意,向楚王辞别后,路过仍站在门内的蔡婳身边时,还主动向蔡婳低声道“贫道太虚,拜别蔡娘娘”

    本来暂时没打算搭理太虚的蔡婳,见他主动送上了门,不由收回看向陈初的目光,眯眼看向了太虚。

    那柴圆仪一事,便少不了这牛鼻子在中间撺掇,现下又是他上蹿下跳。

    “道长在金国方立下不世奇功,为何不回淮北安享富贵道长与无情师太的儿子,如今已四五岁了吧”

    蔡婳口吻虽冷清,但语调尚算平静,可太虚听了,却低声辩解道“如今金帝那边,尚需贫道帮王爷通传消息,贫道便是思念孩儿,也只能暂时为国舍家”

    眼下,楚王便是权势中心,太虚自然想要留在陈初身边。

    不过,他却用了一个大义凛然的借口所谓通传金帝消息,便是指帮楚王控制完颜亶。

    可蔡婳听了却嗤笑一声,低声道“你自觉聪明,却尽做蠢事如今有了柴圆仪,王爷还何需再借你之手你和她,起的是同一个作用”

    仅仅一句话,说的太虚瞬间额头冒汗。

    确实

    蔡三娘说的确实有道理啊

    如今南京皇城内有柴圆仪代楚王掌控太子,他这个国师除了装神弄鬼,再没什么用了

    太虚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感,也察觉出自己被柴圆仪利用了,不由生出一股懊恼。

    眼见太虚低头不语,蔡婳最后又低声讲了一句,“我淮北用人,不拘一格,却独独容不了弄臣往后,你若敢将在黄龙府使得那些手段带到王爷身边,便是王爷不杀你,我也必杀你”

    说罢,蔡婳再不管太虚,径直朝堂内走去。

    方才高存福离去时,并未带走双生美婢诗情、画意,此刻两女还没太搞懂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楚楚可怜的跪在堂内。

    蔡婳路过时,却连看都没看二女一眼。

    直直走到了陈初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有几分酒意的陈初心下稍有不快,觉着被蔡婳当众扫了面子,不由道“你一个妇人家,好端端跑来前线作甚”

    蔡婳对此却早有预料一般,罕见的回怼了一句,“不劳王爷驱赶,明日,天一亮我便滚回淮北,不耽误王爷同这对双生女快活”

    “”

    诶陈初倍感意外。

    以往,蔡婳便是偶尔使个小性,也非常有分寸。

    既不会像今日这般,当众闹出如此大动静,更不会以这样的口吻和陈初说话。

    今天这是咋了

    婳姐,这回没给初哥儿台阶下。

    当晚,陈初和蔡婳暂住汪铭祖别院。

    只是,两人分别住了一个院落。

    这在以往,可没有先例。

    咦,闹分居么

    陈初残存那丝酒意早已消散,原以为蔡婳在宴席上闹了一回是因为正在气头上,晚些她消了气定会主动找过来。

    却不料,一直等到夜里亥时初,也没见到人。

    亥时一刻,在屋内干坐半天的陈初出了门,守在外头的二郎和小乙连忙跟上。

    却见陈大哥看似漫无目的,却一直绕着人三娘子所住的院子晃荡,似乎在等待一场偶遇似得。

    二郎对陈大哥的目的心知肚明,不由道“大哥若想找蔡嫂嫂便进去啊,此刻应该还未睡下。”

    谁知,陈初却脸一黑,“谁说我要找她了都怨这些年对她放纵太过,全然没了一点规矩,黄昏时闹这一出多丢人”

    说是这般说的,可那双眼睛却没忍住,第n次往蔡婳住处瞟了一眼。

    一刻钟后,始终不见那院子里有人进出,陈初干脆在院外一颗青石上坐了,仿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了小乙一句,“小乙啊,我有一个朋友,嗯,假如,假如我有一个朋友,和家里夫人闹了点矛盾,若我这朋友主动服软,会不会会不会被人笑话”

    “啊陈大哥,我尚未成婚,也不晓得啊”

    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小乙难得遇到陈大哥求助一次,绞尽脑汁组织语言道“但我觉着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男子主动服软虽有损威严,但”

    已成了婚的二郎,最理解陈大哥处境,后者不过想找个台阶下,小乙却说不到点上。

    二郎干脆打断了小乙,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大哥你都忘啦当年咱还在山上,你和我兄长还有长子哥、奎哥儿一起逛勾栏,事情败露后,你服软哄嫂嫂时,可没见大哥怕被人笑话啊男子汉大丈夫,对便是对,错便是错,若疼惜家人、怜惜自己的女人都要被人笑话,那看笑话的人绝不是真心与大哥相交”

    这话把陈初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些道理,他如何不懂。

    但或许是源于近年来顺风顺水,身旁尽是各类变着花样的吹捧马屁,让人迷失这才让他过于关注在外的威严。

    二郎虽没讲大道理,却让陈初突然反省起来是啊,当年哄猫儿时,可不怕人笑话。

    当年采薇阁大火后,蔡婳为助他和爹爹之间的联盟板上钉钉,在大雪中当着数百人与他拥吻时,何曾在意过脸面

    一想到这些,陈初瞬间念头通达,侧头看了一眼下巴已冒出青森胡茬的二郎,“一眨眼,二郎也是大人了。为兄谢过你今日这番话”

    说罢,起身大步朝蔡婳所住的院子走了过去,并对身后二人摆摆手道“你俩回去歇息吧,不用跟着了。”

    亥时三刻。

    时间不算早了,但蔡婳是个习惯晚睡晚起的夜猫子,陈初料定她此时还未入睡。

    可走到屋外时,却见里头已熄了烛火。

    茹儿知晓王爷到来,赶忙从偏房迎了出来。

    “婳儿,已睡了么”

    “回王爷,近日赶路劳累,三娘子不到亥时便歇下了。”

    直到此时,茹儿还帮蔡婳守着那个喜讯,好等三娘子亲口说出来。

    可兴冲冲的赶过来,两口子却生了一场气茹儿有些替三娘委屈。

    “茹儿,可是王爷来了”

    不知是不是被屋外谈话吵醒,屋内响起了蔡婳刚睡醒的慵懒哑哑问话。

    “是,王爷来了。”

    “哦,请王爷进来吧,门没栓”

    话音落,屋内燃起了一豆烛火。

    陈初进屋,蔡婳只穿了素白里衣、披散一头如瀑青丝坐在桌案旁,一看就是刚起床。

    “今日怎这般早睡了”

    陈初像个没甚经验的雏儿一般,生硬搭讪道,蔡婳却懒洋洋回了一句,“赶路倦了,便早早歇了。”

    一阵沉默后,陈初又道“今日,那对双生女,事先我并不知晓”

    这次,蔡婳终于抬眸望了过来,却听她以极少见的认真口吻道“小狗,你以为我生气是为了争风吃醋”

    不待陈初吭声,她马上接着又道“莫说是一对俏婢,便是那柴圆仪,我都不放在心上我担心的是你呀”

    说到此处,蔡婳明显动了情,口吻中既关切又有微恼的情绪在,“若当今是天下太平时,我便是帮你纳上十个二十个美貌女子为我家开枝散叶又如何可如今并非太平盛世眼下,齐国半数大军囤于中京,完颜亮恨不得除你后快除此外,莫忘了百年间从未安分过的西夏,还有南边坐山观虎斗的周国

    但凡你露出一点破绽、败相,定会被这天下群起攻之你可想过,万一你败了的后果你们男儿大可在沙场上一死了之,但我、猫儿、玉侬、阿瑜还有那嘉柔呢便是我等缢死在房梁上随你去了,我们家中那些孩儿呢被净身送入宫里做太监,还是自小被人掳走养在浣衣院”

    这话说的相当重了,别说近年陈初起势后没人敢对他说这番话,便是当年在桐山一名不文时,杨大叔、蔡源这些人都没这般讲过。

    并且,蔡婳也不提家国大义甚的,只简单从一个角度切入若你败了,可想过家里人的下场。

    这个角度的确是陈初的命门,想都不敢想那一种。

    见陈初涨红了面皮,蔡婳口吻不由柔和了下来,微微一叹道“当年还在桐山时,我让你做富家翁,你却把天捅了个窟窿。一路走到如今,咱们一家已经没有退路了呀,只能继续走下去。你这艘船上,不止有你和你那数万弟兄,还有王府所有人,一旦船身倾覆,旁人兴许还有活命机会,但咱们一家绝无幸免之理

    如今猫儿不在,我替她唠叨你两句吧为人君、为人主者,亲贤臣、远小人这些大道理都写在书本上,你不会不知。至于谁是贤臣,我不下论断,但这帮整日想着讨好你的金国官员,应是小人无疑。你可用他们,却绝不可信他们”

    这场谈话,除了陈初刚开始说了两句,后来几乎都是蔡婳在讲。

    其实,蔡婳说的所有道理,陈初都懂。

    可人性的复杂,并不能以简单知道什么是错就不会犯错来概括。

    至少,连下金国南京、中京后,已如代班皇帝的陈初,确实迷失过。

    “莫忘来路,方知归途。”

    最后,蔡婳以类似莫忘初心的话语,为今日交谈做出总结。

    对陈初来讲,蔡婳不但是自己的女人,同时还是一个类似大姐一般的角色。

    一路从桐山走出来,数次险恶风浪中,陈初身旁都有她的身影,或一锤定音、或出谋划策、或循循善诱。

    在这世上,也只有她和猫儿敢像今日这般对陈初讲话,但猫儿的性子又注定了她永远不会对官人说重话。

    今晚,犹如当头棒喝。

    半晌后,陈初讪讪道“婳姐,咱们歇了吧”

    蔡婳不由勾起嘴角笑了笑,自家这小情郎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仅从这声称呼也能听的出来。

    不过呢,现下可不能随他乱来,万一伤了肚子里的娃娃怎办

    只见她笑吟吟的牵了陈初的手,陈初迷茫的跟着蔡婳走到了房门。

    蔡婳打开房门后,嘻嘻一笑,将人推了出来,麻利关门、上门栓。

    “”

    陈初以为蔡婳还没消气咱都叫你姐了,还不行么

    “笃笃婳姐,婳姐”

    陈初叩门,蔡婳隔着房门却道“今日我倦了,让茹儿伺候你吧。”

    “”

    “”

    同样站在门外的茹儿登时弄了个大红脸。

    当晚,陈初自己回了暂住的院子。

    不管蔡婳是说笑还是认真,他也不会真的将茹儿带回来。

    这晚陈初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自是对近来所作所为进行了一番自省蔡婳那句说的对,一路走到如今,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一家,甚至整个淮北都没了退路。

    要么横扫六合,将所有潜在敌人都消灭了,要么等别人缓过气以后,将淮北摆上餐桌。

    想到这些,陈初又连夜起身,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西军折家,让他们留意西夏动向。

    另一封信,则给了淮北军统总部,让他们联络代号为佛龛的梅瑶、并汇集近来周国所有情报,送来中京前线阅览。

    做完这些,东方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

    陈初刚有了些困意,想要上床休息一会,却听院外小有喧哗、似是搬移箱笼之音。

    好奇之下,陈初披衣起身,走了出去。

    却见蔡婳所住院子外,已停了两辆马车,茹儿正指挥下人往车上搬运行李。

    旁边,昨日那对双生姐妹在一名婆子的引领下,忐忑却又迷茫的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茹儿,你们要走”

    陈初非常惊讶,许是因为做完蔡婳那句话,茹儿见了陈初,脸蛋一红,稍显僵硬的行了礼,这才道“回王爷,今日三娘子便带我们回淮北了。”

    恰好,裹了一领红色斗篷的蔡婳也走了出来。

    陈初几步上前,望着蔡婳那张颠倒众生的狐媚脸蛋,低声道“还没消气啊我都叫你婳姐了”

    蔡婳自是从陈初的神态语气间看出了情郎那股子委屈,不由弯起眉眼笑了起来,随后,牵上陈初的手走到了一棵石榴树后。

    “昨日我并非要赶你走。婳姐若还介怀,让你掐我两下出出气总成了吧。”

    有石榴树遮掩,阻断了侍卫和仆妇们的视线,陈初也不怕丢人了,小声赔不是道。

    蔡婳却嘻嘻一笑,望着陈初被北地凛冽寒风吹的稍稍粗糙了些的脸庞,柔声道“姐姐我这辈子落了个心眼小的名声,却从未真正生过小狗一回气,我这次回去呀”

    说到这里,蔡婳以左手拉过陈初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这才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我这次回去,是为了安胎。我肚子里呀,有了小狗崽,嘻嘻”

    陈初一时陷入呆愣状态,蔡婳却踮脚在陈初唇上浅浅印了一下,随后微微仰着头,抬手摩挲着后者的脸颊,即便早已收拾好了离别心情,却还是不小心露出一丝眷恋不舍,“此去两千里,待再见时,兴许小狗崽已出生了你在前线,战阵凶险、刀枪无眼,切记万万小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