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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自作孽,不可活
    上元节后,因紧急取销休假的军令,将士大多已猜到了北境有变。

    军队开拨,离家短则半年内,长则数年。

    有些人生大事,需在出发前办了

    正月十七,军令报到前一天,秦胜武迎娶折燕儿。

    虽成婚仓促,但当日宾客的规格却近年来淮北少有的高标准。

    楚王夫妇在婚礼现场待了一整日,王妃身为秦胜武表姐,亲自和胜武嫂嫂康玉兰充任了男方接亲的迎娘。

    折燕儿这边父兄都不在身旁,和折燕儿胞兄折彦文有结拜情义的陈初便担任了女方送亲的主宾。

    折燕儿从王府出嫁,出门时按照风俗,楚王以兄长身份将折燕儿背出了府门。

    因他这个重量级送亲人员的存在,折燕儿进秦家的当日,吴宴祖、彭于言、二郎小乙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都没敢闹新娘。

    成婚翌日,秦胜武便脱去喜服,重着戎装,由折燕儿陪着去了蔡州军衙报到。

    一时间传为美谈。

    秦胜武等一众休假河北驻军北上后,陈初在蔡州多停留了几日。

    原计划于三月底成婚的二郎和蒋茜,也将婚事提前举办。

    正月二十二,两人大婚。

    二郎是栖凤岭二代中第一个成婚的,娶的又是淮北军中旧厢军系大牛蒋怀熊的女儿。

    两小只自打阜昌八年便是蓝翔学堂同窗,幼时打打闹闹,见面就互呛,却不料最后竟喜结连理。

    二人算的上青梅竹马,又有利于淮北军内部融合这桩婚事,整个淮北高层、各自父兄皆乐见其成。

    可谓承载满满祝福的天作之合。

    是以,当日宾客盈门,淮北有些头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现场。

    杨家宅子在城西十里,一处叫做星落庄的地方。

    早年间,大郎在城内杏花巷置有一座宅子。

    但杨开山夫妇和田地打了半辈子交道,住在那遍铺地砖的宅子里浑身难受。

    阜昌九年,大郎妻子聂容儿又在那宅子里小产,差点丢了性命,自那时起,也不愿再留在这伤心地。

    同年,在聂容儿外公管培元劝说下,大郎拿出所有积蓄,管培元又给他添了一部分,在星落庄建起这栋内外五进深的院子。

    当日巳时,陈初携猫儿抵达杨家。

    得悉兄弟来了,大郎特意带着聂容儿及独子平安出来拜见。

    杨平安今年五岁,生的虎头虎脑,壮实的很,和其父肖似。

    “怎没带稷哥来啊,以后也需让他们小兄弟之间多往来,免得淡了咱们几家的情谊。”

    大郎抱着儿子笑成了花儿。

    自打当年一事后,聂容儿母子常年待在寿州大郎身边,是以两家人近年见面机会不多。

    一旁的猫儿听了,笑着替陈初答道“阿瑜今日布置的一百个大字稷儿尚未写完,待他完成功课,晚点随玉侬过来。”

    “这么小的年纪便有了功课呀”聂容儿平日稍显冷清,但面对猫儿的时候,却始终挽着她的胳膊,言语间透着股亲近。

    也是,当年那毒妇趁大郎随陈初在外征战,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幸而得王妃深夜来救。

    说王妃是她的救命恩人一点不为过。

    两人说几句话,见陈初和大郎说起了正事,聂容儿上前将平安接了,抱在怀里。

    杨平安待在爹爹怀里时,一本正经,可一到聂容儿怀里,马上抱住了娘亲,哼哼唧唧道“娘,娘,孩儿饿了”

    “方才喊你吃早饭你不吃,现在又来怄人”

    聂容儿说是这般说的,却还是抱着儿子转去了后头给儿子寻吃食。

    看起来很平常的一幕,但陈初却能瞧出,猫儿明显松了一口气孩子不会掩饰,平安在爹爹跟前老老实实,却敢在娘亲面前要这要那,说明平日里聂容儿待他极为亲善。

    母亲待孩子亲善,说起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杨家情况特殊。

    陈初夫妇都知晓,这孩子并非聂容儿所出阜昌九年那回,聂容儿小产,对身体损害不小,自此再未有过身孕。

    转年晚春,杨家便有了平安。

    为给大郎留面,兄弟们从不主动提起杨家后宅这场龌龊,但当初猫儿可是亲耳听那女人说过自己已有了身孕

    由此不难猜,平安其生母是谁。

    如今见聂容儿疼爱平安,猫儿自然欣慰,毕竟,孩子如果被嫡母记恨,便注定了一辈子艰难、家宅也难以安稳。

    巳时中,陈家兄弟联袂来贺。

    “柳川先生,昨日密报已看了吧”

    耳听陈初说起公事,猫儿主动退出了花厅,并随手带上门,且不忘嘱咐一句守在外头的丫鬟,“暂时莫让人打扰。”

    这幅摆明了妇人不掺和军政的态度,让陈景彦频频颔首。

    “看到了。”陈景安捋须一笑,却也有些无奈的说道“元章手里这帮人,是真能、也真敢折腾啊弄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在场的陈景彦和大郎,只大略知晓金国有变,却不明白烫手山芋说的是甚。

    陈景彦和大郎都是淮北核心,陈初也没打算瞒他们,便解释道“咱们金国暗桩,这次不止带着完颜亶去了榆州,还带来一位贵客呢”

    “贵客”

    “嗯。”陈初也不卖关子,径直道“丁未被掳走的大周皇帝,柴极”

    “嚯”

    “啊”

    大郎和陈景彦同时露出一副惊悚表情,但前者明显更兴奋一些,不由道“哈哈,这下热闹了周国以孝道治天下,咱们若是让柴极颁一道旨意,命柴崇禅位,他会怎样哈哈哈”

    陈景彦却没露出任何笑容,甚至没忍住指责了大郎一句,“天真国家社稷,即便两人是父子,那柴崇也不可能因一名废帝的旨意让出千里江山”

    “我自然知晓,总能恶心一下他们吧。”

    大郎不服,碍于陈景彦是陈初的丈人,才没有太过强势的反驳。

    陈景彦却道“那不是无故树敌么而今有陈伯康坐镇淮南,两地默契,才使我淮北可一力应付金国。若周帝知晓柴极落入咱们手中,且打算用他生事,周国说不得会狗急跳墙。金国未平之前,不可刺激周国”

    金国未平,在几年前还是不可想象的事,看来,河北路一场大胜,确实给了齐国文武极大的信心。

    陈初却知道,河北阜城一战,靠的依城而守、最大发挥了天雷炮的作用,再加金国对这种新式武器毫无防备,才不小心损了主将,导致一溃千里。

    下回再开战,他们自然不可能再傻乎乎的站在城外等着被炮轰。

    所以,陈初比较认同陈景彦的话。

    “此事,咱们暂且不要声张,先将柴极圈养在蔡州左近,待榆州一事有了结果再做打算。”

    陈初一开口,此事也等于有了结论,陈景彦随即道“元章准备何时动身去往河北”

    当今,最不便的就是通讯问题。

    没有即时通讯手段,待在大后方根本无法指挥瞬息万变的战场。

    更遑论局势复杂的榆州。

    陈初此去,最少也要留在紧邻金国南京路的河间府,才能及时协调军统、作战部队、官员,将分属各部、权责不同的几方拧成一股绳。

    “正月二十五动身,柳川先生随我一同启程,留在东京居中调度。”

    说到此处,陈初看了看陈景彦和杨大郎,又道“我与柳川先生一走,淮北便仰仗两位了。此去河北,距离淮北千里不止,我部甚至有可能深入金国南京、榆州,彼此联络必然会有延迟、不便。届时,若遇紧急事,两位可自专。遇意见相左时,大郎需以陈经略意见为重”

    “是”大郎起身,郑重抱拳道。

    恰此时,院外一阵鞭炮齐鸣。

    前来报信的下人却被丫鬟拦在门外,陈初听动静便猜到了因由,便转头对外问道“可是二郎将茜姐儿接回来了”

    “回王爷,二夫人的喜轿已到了府外,太公唤大郎出来迎接。”

    杨家下人在门外喊道。

    若只蒋茜进家,未必需要大郎这位大舅哥在府门迎候,但对方送亲的队伍中有东京都统蒋怀熊,于情于理大郎都要出府迎接。

    陈初闻言,哈哈一笑,道“走,咱们同去吧。免得蒋都统为难他那毛脚女婿”

    午时初,杨家门外鞭炮声大作。

    小乙、吴宴祖、彭于言等小辈拦在府门前吵嚷笑闹,端是热闹。

    便是在杨家深处的第五进后宅也隐约可闻。

    杨家人丁不旺,平日三进宅院足够居住,即便今日待客,也只是将第四进收拾打扫了一下,接待女宾。

    久不住人的第五进稍显荒凉,和前头热闹的景象天壤之别。

    鞭炮吵嚷邈邈传至五进西跨院内,一间外头挂了锁的偏房,房门猛地被人从里往外推了几下,一阵咣咣咣的门板磕碰声响。

    正攀在院内假山上往前院张望的丫鬟月珠听到动静,三两下爬了下来,一脸怒容的走到房门前,斥道“你又发甚疯”

    话音刚落,房门又一次被大力往外推,却被外头铜锁限制了开合,只打开一条三指宽的门缝。

    却见,门缝内猛地凑近一张因久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脸,脸上带有谄媚笑容,“月珠,今日怎了可是府里有喜事震郎要纳妾么”

    “休要胡扯老爷和夫人恩爱的很,哪有心思纳妾今日是二郎娶妻呢”

    月珠说罢,屋内那妇人明显一怔,隔了半晌才喃喃道“二郎都成婚了”

    “废话二郎已过弱冠,成婚还不应当么”

    月珠没好气道,妇人片刻失神,忽然扒着门板兴奋道“月珠,求你去找震郎说一声,今日府内大喜,我这做嫂嫂也得给弟媳些见面礼吧你去找震郎,放我出来一日,我绝对不捣乱”

    “呸你算哪门子嫂嫂二郎的嫂嫂是我家聂大娘子”

    月珠原是聂容儿贴身丫鬟,聂容儿常年在寿州,杨大婶又没有管理大宅子的经验,便把月珠留在了蔡州大宅,协助婆婆管家理事。

    妇人被月珠训斥后,默默垂泪道“今日来的宾客,定有我徐家人吧。月珠求你寻上我伯父徐知事,我要与伯父见上一见。”

    “徐知事”

    月珠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徐榜徐知府,“徐公早已就任蔡州知府了”

    “啊”妇人一愣,随即一脸惊喜当年她被圈禁时,徐家的大腿徐榜才不过是一名刚刚到任不久的蔡州七品知事,如今竟做了一府父母

    这条消息像是让她看了见一丝希望,妇人突然有了底气,“你快去找我伯父来杨震欺我数年,我要找娘家人为我做主”

    不料,月珠完全没有被她这知府伯父吓住,反而嗤笑道“知府算甚老爷如今领寿、宿、泗三州军事,为一地督抚平日便是徐知府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再说了,你徐家当年知晓了你谋害夫人,早已对外宣称你得急病死了。徐贞儿,我实话与你说,此刻便是将你带到徐知府面前,他也不认你这个侄女了”

    “”

    徐贞儿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月珠话里的信息很多,其一,娘家已将自己放弃了;其二,伯父、夫君,或者说当年随陈初从桐山出来的那批人,如今皆是风光无限

    知府、督抚,这些职位在当年莫说是她一个女子,便是对徐家顶梁柱徐榜来说也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一时间,徐贞儿满心悔恨。

    当年,她可是拿了一把天胡开局的牌面啊

    王妃做媒,将她说与了杨大郎,若两人好事就此定下,她一来是出自桐山五家中的徐家,又是大郎正妻,如今她在淮北妇人中的地位,大概只在猫儿之下

    人算不如天算,当年她自视甚高,嫌弃大郎家贫拒绝此桩婚事,若此事就此打住,也不影响她一世衣食无忧。

    偏偏后来她见大郎起势,又主动倒贴了上去。

    一来一回间,她不但失了大郎的敬重,也丢了原本应属于她的官家大妇的地位。

    至此,还不影响她随着大郎享一世风光,直到后来做下那件事

    好悔,好恨

    徐贞儿坐在地上,望着仅有一线的阳光,忽然爬起,疯狂拍打房门,叫道“你唤震郎来,我知错了,求他让我看一眼平安吧”

    “休想公子如今被夫人教养的极好,若被旁人知晓有你这么个恶毒娘亲,他以后还如何做人、还如何继承老爷衣钵”

    “不那是我辛苦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儿,你们不能抢了去你们让我母子骨肉分离,不得好死”

    提起儿子,徐贞儿愈加疯狂,可叫骂一通后,却又哀哀哭了起来,“月珠,好月珠我求求你了,你带平安过来,让我看一眼吧就看一眼,我往后日日为你诵经祈福求你了”

    月珠却连一个字都不信。

    当年,夫人被这毒妇下药,危在旦夕之时月珠欲要出府找大夫,却被徐贞儿带人拦了下来,将月珠打了个半死,休养两个月才能下地。

    心中有气又有恨,月珠说话自然不会好听,“徐贞儿,你莫要不知好歹以你做下的事,任在谁家都逃不过被打死老爷夫人没有打杀你,已属世上难找的心善,你若再生事,便饿上你两日”

    “哈哈哈”

    徐贞儿忽地疯狂大笑起来,隔着门缝死死盯着月珠,一字一顿道“好一个心善他心善会将我关到这屋子里六年他若心善会夺走我的平安他正是恨我,才不杀我,要我日日夜夜悔恨杨大郎,你比我还要狠”

    提到大郎,徐贞儿彻底癫狂,边撞门边大喊道“杨大郎你还我平安,杨大郎,你一个破落逃户也敢欺我,还我平安,还我孩儿”

    这番动静闹的不小,月珠唯恐惊扰到前头的宾客,连忙将守在院门外的两名粗壮婆子唤了进来。

    房门一开,徐贞儿便猛地往外冲去,早有准备的婆子怎会让她如愿,拦腰将人扑倒。

    “将人绑了,堵上嘴免得这疯婆子发癫,冲撞了宾客”

    月珠一声令下,粗壮婆子便将徐贞儿往屋内拖去,徐贞儿双手死命扒着门槛,转瞬间又从怒不可遏的疯癫状态变回了让人生怜的大哭,“月珠,让我见一见平安,让我看一眼”

    在她手上吃过大苦头的月珠转过头不看她那可怜模样,犹自道“自作孽,不可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