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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义师
    八月三十。

    未时初。

    “战至卯时末,神锐军大溃弃尸三百,余者遁散,被俘无算”

    唐州府衙,尤推官念完刚刚收到的战报,堂内静可闻针。

    众官员面面相觑。

    兵部郎中左国恩尤不相信似的一把从尤推官手中抢过战报,逐字逐句看完,呆坐椅上久久未发一言。

    “左大人,我们现下还去不去桐山了”殿前太监曹小健迟疑道。

    “去去个屁”

    他们此行是来安抚郑乙的,为了安抚郑乙自然少不了帮他出口气,呵斥、惩处几名桐山官吏。

    这也是抱着息事宁人态度的朝堂诸公的意思。

    但现下神锐军都被打散了,他们若再去惩处狭大胜之威的桐山官吏,那不是找死么

    这帮人敢跟神锐军火并,能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么

    “那咱们现下怎办”初次领了出宫差事的曹小健六神无主道。

    左国恩稍稍思索后,沉声道“情况有变,需赶快上奏。至于咱们就先待在唐州吧。”

    这是要暂且观望事态发展了

    酉时黄昏。

    身边仅剩两名亲随的郑乙犹如惊弓之鸟,一气狂奔百里逃进蔡州城。

    入城后,当即命四门紧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子时。

    蔡州城西,缓缓升起一盏红色孔明灯。

    邦邦

    书院街芝麻巷,打更人敲着竹邦不疾不徐喊道“平安无事”

    待更夫走过巷口,贴墙站在阴影里的大郎向身后招了招手,随即,一群黑衣汉子鱼贯而出。

    蔡州作为府城,自然要比桐山县规模大的多。

    不过,因前几日留守司都统制郑乙带走了神锐军,城中只余五百老卒。

    守在西门门洞内的一伍白发厢军昏昏欲睡

    子时二刻。

    蔡州城西一片松林中,陈初看见西门外的夜色里亮起了红灯笼,随即转身,肃容面对林中的四五百名汉子道“拿下蔡州城,我自然不会亏待大家但若进城后,谁敢劫掠奸淫,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这支队伍成分复杂,有栖凤岭、鹭留圩等人,也有八山九寨逃户,还有蔡、徐、西门家的精锐。

    在桐山时,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关系,这帮人做事还有些分寸。

    此刻他们作为客军来了蔡州,不但和当地百姓没有任何情感联系,甚至还可能因神锐军的关系恨屋及乌。

    所以陈初不得不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众人哄然应诺后,陈初翻身上马,“进城”

    便是留守蔡州的厢军不堪战,也不至于发现不了这么大规模的队伍。

    距离西门还有百十步时,蔡州城头的守军已有所察觉。

    但大郎等人已控制了西门,陈初这边几乎没有遇到抵抗便快速入了城。

    子时午夜。

    蔡州城内登时大乱。

    “铁胆,你带人控制厢军大营杨大叔、姚大叔带人控制府衙。大宝剑你和良哥儿带乌合军在城内巡逻,若有人趁乱纵火、劫掠、奸淫,可当即格杀长子、大郎、二虎带各部,随我去都统制衙门,贺北带路”

    城门下,陈初简单布置了任务,众人四散离去。

    随后,城内喊杀声渐渐大了起来。

    都统制衙门是一座前衙后院,内外五进深的宅子。

    因亲兵都折在了桐山,官衙内同样没遇到什么抵抗,出奇的顺利。

    甚至找到郑乙的过程也很顺利宝喜和毛蛋两人在后宅围墙下发现郑乙时,想要逃出去的郑统制卡在狗洞中动弹不得。

    郑乙不是没想过桐山会报复,只是没想到对方竟来的如此迅疾。

    虽神锐军折了,他麾下却还有三军,虽然此三军没有他起家的神锐军那般唯命是从,但只要许下重利,郑乙未必没有殊死一搏的本钱。

    不过,现下他被捉了,唯一的想法便是如何活命。

    都统制衙门大堂。

    正中挂有一块威严壁垒的牌匾,下方是花梨木大案,案后是一把铺了张虎皮的大椅。

    陈初背手在堂内转了一圈,随后走至大案后,坐在大椅上试了试。

    “你还挺会享受。”陈初笑呵呵看着堂下被绑成肉粽子一般的郑乙。

    “陈都头,若喜欢,某送与你。”郑乙便是跪着,依旧上身笔直,想要维持些体面。

    “我若喜欢,自取便是,何须你送”陈初笑道。

    “成王败寇。陈都头要怎样才能放我一回”

    “这话说的,郑统制,若我落在你手里,你会放过我么”陈初似笑非笑反问道。

    郑乙一滞,却叹了一口气,道“陈都头,咱们只是误会一场。都是那朗山县令误导我,让我误认为陈都头等人害了我四位兄弟。说起来,你我之间并非甚解不开的大仇大怨”

    “哈哈哈”

    陈初这一笑,大郎和刘二虎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看,当咱占优时,就连敌人都主动替咱洗白。

    陈初笑够了,忽而悠悠道“郑统制,其实咱们之间没甚误会你家四兄弟的确是我杀的”

    “”郑乙顿时脸色一变。

    此时他倒不是恨,而是怕陈初肯亲口承认,那便说明没打算留郑乙活口。

    陈初缓缓从虎皮大椅上起身,边往外走边认真解释道“郑统制,你莫怨我害你家。此事说起来是你家有错在先。

    无端在官道设卡索要重税,断我桐山财路是为一错。

    后又指示玉泉山匪人夜袭我庄子,欲要置我全家死地,是为二错。”

    陈初路过郑乙身旁,拍了拍后者肩膀,又道“都说祸不及家人,既然你家先对我家动手,便不能怪我要了你家几兄弟的性命。打是你们先打的,不过,打到什么程度、打到何时才停,就由不得你了”

    说罢,陈初往堂外走去,“送郑统制上路吧”

    “不,不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大齐蔡州留守司都统制,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大齐官不害大齐官啊”

    陈初转向后院,郑乙凄厉的喊声渐不可闻。

    后院,几十名鹭留圩联防队队员忙碌异常,穿梭在人群中的唐敬安手持账本,不时勾勾写写。

    “敬安,可统计出来了”陈初走近问道。

    “东主”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光芒的唐敬安忙低声回道“方才粗略算了一下,郑乙这银窖中共贮银一十五万七千二百两,另铜钱无算,珍玩尚在统计造册”

    陈初闻言眉头一皱,“那郑乙不过是一個都统制,怎会有这般多的家产敬安怕是算错了吧”

    “呃”

    唐敬安正想骂两句郑乙强取豪夺、再喝兵血,多年攒下这些家当也不算稀奇,却瞅见东家不虞脸色,突然间明白了点啥,忙改口道“确是小可看错了,该是五万七千二百两”

    不想,陈初又摇了摇头,“再算算”

    “呃方才光线昏暗,看不真切。这次看清了,是七千二百两”

    “嗯。”

    陈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今国事艰难,咱们作为大齐子民,切不可学那郑乙中饱私囊啊。这查抄来的家产,一定要一文不少的交于朝廷”

    “是都头高风亮节,敬安佩服”唐敬安感动的连连作揖。

    “诶”陈初摆摆手,大咧咧道“本官虽是小吏,却也知奉公守法。对了,你方才说,银窖里还有铜钱和珍玩”

    “呃东主听错了吧那银窖中除了登记造册的七千二百两银子,并无旁物。”

    唐敬安一脸认真道。

    “呵呵,莪知晓了。对了,天亮你再去朗山饮马庄郑家老宅盘点一番”

    今夜这么多兄弟跟着他追击百里,总不好叫人白跑一趟。

    家人们,初哥儿给你们谋福利啦。

    “是。”

    唐敬安应下,又小声道“东主,方才还抄出呃,还捡了许多房契。”

    “哦说来”

    “只蔡州城便有大小商铺十三间。此外,城内还有一套前后六进深私宅,三进宅院两座,两进宅院两座”

    “靠,这么多房子他住的完么”

    “呃”唐敬安瞄了陈初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们捉了郑乙的管家,据他说,除了那座六进大宅,其余几座宅子郑乙都用来养了外室东主,要不要去看看”

    看啥

    大半夜当然不会是去看宅子,看别有洞天看旁门左道

    陈初想了想,却道“明日给她们些钱,将她们打发了吧。”

    “东主洁身自好,着实令人佩服啊”满脸钦佩的唐敬安又是一揖。

    “敬安啊,我以前咋没发现你是个马屁精哩”

    “嘿嘿,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呵呵。”

    和郑乙做同道中人,陈初有点膈应。

    再说了,家里还有三张小嘴嗷嗷待哺呢。

    三家姓奴不好当啊

    九月初一。

    秋已深,晨昏时分已有八分寒凉。

    卯时末。

    战战兢兢了一整晚的蔡州百姓们,隔着门缝往外看了半天。

    昨夜子时,城内忽然杀声震天,铁刃交击之声直到丑时方止。

    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百姓们却不缺乏大难临头的觉悟。

    兵灾可是比水、火还凶猛的灾祸。

    轻则家财被劫掠一空,重则妻女被淫,便是全家被屠戮也不算稀罕。

    可城内这场动乱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后半夜竟重新平静下来。

    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

    天光微亮时,终于有胆大居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却看到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弥散着薄雾的城内,一伙不知从哪来的军士,沿着街道睡了一排。

    浓浓秋意中,便是人人冷的缩着身子、抱着双臂,竟无一人扰民借宿

    这是蔡州百姓和陈家军的初次相遇。

    义师,也成了大多数蔡州百姓对陈家军的初印象。

    当然了,郑乙对此有不同看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