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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四、界碑店正午,姚长子疯魔
    八月初六。

    巳时末。

    鹭留圩陈初值房。

    突然从清风岭回到鹭留圩的刘四两,低声道“今日辰时,清风岭下路过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其中有皂衣十四人,文吏三人,还有一锦袍汉子带了两名壮丁。看样子,是从朗山县城而来,后来停在了界碑店。大郎让我前来问问东家怎办”

    “界碑店”

    陈初微微沉吟。

    界碑店位于官道两县交界朗山县一侧,可以说是进出桐山县的东大门,朗山县突然派公人驻扎此地,动机十分耐人寻味。

    而大郎没有像过去清缴匪人那般直接把对方捉拿、驱散,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公人身份。

    “四两,你先回清风岭,让大郎带些人等在界碑店左近,我先去看看”

    刘四两闻言抱拳,随即迈开大步转身离去,身形虽瘦,却昂扬雷厉。

    他与大郎、周良等人进驻清风岭小半年,参与清缴大小匪人五六股,历经十余战。

    虽说那些匪人大多人一股、抵抗也不激烈,但终是积攒了些战斗经验,也有了几分军人气度。

    片刻后。

    陈初唤长子带了一小队联防队队员出庄。

    不想,却在庄外迎头撞上了带着一班步快前来寻他的西门恭。

    “兄弟,方才有颍州来的客商在县衙喊冤,说是被公人讹诈、以十抽七的价码强行索税,那颍州商人只说了一句这天下就没这般高的商税,就被痛殴了一顿”

    陈初一听,心中登时明了,“可是在界碑店遇到的公人”

    “你怎知道”

    西门恭微微讶异,随后又恼火道“县尊让你我二人先去看看,交涉一番。”

    他自然也恼火朗山县忒不讲究你们派人守在我桐山县门口索要如此离谱的商税,那不是掐着我们的脖子吸我们的血么

    并且用的还是杀鸡取卵的方式,长此以往,东边这条连通淮水的重要商道就要废了

    简单交流了一下信息,两队合为一队,往东而去。

    午时。

    丁鹏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捆着草席一张、破被两条,一把锄头,几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衣。

    这是丁家的全部家当。

    “爹,前头就到桐山了。”

    丁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朝走在一旁的老汉道。

    老汉背着手,榻着腰,抬起刻满皱纹的脸往西看了一眼,叹道“嗐这世上怎会有那说书人讲的那般好地方,便是到了桐山,咱们背井离乡也不见得能比以往日子过的好。”

    丁鹏却道“爹,你给郑员外家做了一辈子佃,除了把腰累伤了,落着甚好处了当年娘病了都无钱医治,你只能眼睁睁看娘疼死我可不愿像你这般过一辈子。”

    说罢,丁鹏回头看了眼跟在车后的妹妹丁娇。

    妹妹今年刚刚及笄,正是爱美之时,却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那膝盖处、手肘处,尽是些颜色深浅不一、新旧程度不同的补丁。

    “爹爹,我哥说的对着哩。”跟在车后的丁娇认同哥哥的话,同时又想起了几日前路过村子的那名说书人。

    那说书人讲的西游释厄传、白蛇传可有意思了。

    讲完故事后,还会说起他的家乡桐山县说书人说,桐山县的官吏不欺人、说桐山县鹭留圩的百姓不但每日三餐,且时常有肉。

    他还说,桐山县现在到处在招工,就连女子也能在鹭留圩作坊中挣到两贯月俸

    别人只对故事感兴趣,丁娇却对鹭留圩上了心。

    她是个有主意的,当晚就对哥哥说出了自己想去鹭留圩做女工的想法。

    丁鹏同样对忙活整年却顾不住肚皮的生活感到厌倦,不由也生出了出去闯一闯的想法。

    颇觉故土难离的丁老汉被软磨硬泡几天,终是没拗过一双儿女,于今日天不亮时带了这点仅有家当,往桐山县的方向去了。

    或者说是逃了

    想起即将面临的未知生活,丁老汉忐忑不安。

    而丁鹏和丁娇,却对说书人口中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鹭留圩充满了期待。

    “娇儿,待我挣了钱,先给你扯几尺布做身新衣。”

    “哈哈,哥还是先攒钱给我娶个嫂子吧。待我进了作坊挣来钱,给哥哥攒下一些娶亲的钱,再给爹爹找個大夫治治腰”

    午时三刻,一家行经界碑店。

    界碑店。

    官道旁搭了一间遮阳布棚。

    方才还坐在里面惬意喝茶的郑三,此时正立于官道中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几步外与之对峙的为首两人。

    方才他们说了,年长那人叫西门恭,是桐山押司。

    年轻那人叫陈初,是桐山都头。

    朗山县王捕头正小声向两人解释着什么,西门恭怒不可遏。

    陈初则在默默打量。

    官道旁的空地上,停了数辆马车,七八名商人站成一排,两名朗山吏人正在挨个搜身。

    商人中有一年轻男子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什么,当即被搜身吏人扬手扇了两个耳光。

    商人脸颊登时红肿,再不敢言语。

    一旁,还有两名挑担的小贩,鼻青脸肿委顿在地,似乎是没缴够足额税金被打了一顿。

    陈初看着朗山众人想吐槽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们要分一杯羹,有多少办法可想

    在官道沿途开间客栈、食铺、车马店有这般大的人流量,怎样不挣些钱

    却偏偏选择了杀鸡取卵的方式。

    直到陈初看见霸气站在路中间的郑三一脸挑衅笑容,心中才有所明悟。

    这些人或许不是想不到别的法子,他们只是习惯了抢、掠,有这种高效省心的方式,谁还愿费心劳力去经营啊。

    他们才不关心整个桐山县费了多大心思,才促成了当下局面。

    “王捕头你们这般乱来,就不怕我县县尊向上官告发么”

    对面毕竟也是官面人,西门恭尽管气极,却也只能搬出陈景彦吓唬对方。

    王捕头面露为难,他也知晓本县这做法不地道,但奈何此事是郑家指示朗山县令见了郑老爷还得喊一声世伯呢,他一个小小捕头有甚办法。

    见王捕头唯唯诺诺,那背手而立的郑三忽然开口了,“我说,我们朗山县在自家地界收税,关你桐山县何事西门押司是吧你一个鸟大一般的小吏,也敢来管我朗山县之事那个裤裆没系紧,把你露出来了”

    “哈哈哈”

    “哈哈三爷,说的好”

    朗山这边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西门恭何时受过这等气,不由渺目沉声道“你又是何人”

    “哈哈哈,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我乃饮马庄郑家郑丙”

    自报家门后,郑三微扬满是横肉的糙脸,顾盼生辉。

    似乎这郑家二字给他带来了极大荣光一般。

    西门恭闻言,耷下眼皮,呼吸逐渐平静。

    在朗山县,郑家的确是土皇帝没看那王捕头甘愿为他们做狗么。

    这也能忍陈初不由看了西门恭一眼,随后又看向了郑三,笑道“你们郑家就不需讲王法了么”

    “王法哈哈哈”

    郑三像是听到一句好笑的玩笑一般,随即笑容一敛,指着两县界碑阴恻恻道“你今日若敢跨过此界一步,老子便打折你的腿”

    话音方落,却见远处行来一老两少三人。

    正是那丁家三口。

    丁鹏有点迷茫,不明白此处怎聚了这么多身穿皂衣的公人。

    同时也有些紧张

    郑三的两名伴当,当即迎了上去,喝问道“你们是作甚的”

    独轮车上都是些破破烂烂的物件,一看就不是行商。

    还好丁鹏有些急智,忙道“俺们是去桐山探亲的”

    “探亲”一名伴当以手中梢棒挑开破席,见里面裹着两床破被,不由桀桀一笑,“探亲还带被褥你们怕不是要做逃户吧”

    背对这边的郑三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近一年来,朗山县东部时常有佃户出逃,让郑家很是恼火。

    在他们眼中,佃户就是自家牲口,都逃了谁还给他们种地纳粮。

    所以几个月前,他们安排玉泉山张立带人扼守左近,以期堵拦佃户逃路。

    谁知那张立蠢笨,竟跑去桐山勾当,被当地剿杀。

    说起来,就是拜眼前的西门押司和陈都头所赐。

    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遇,且刚好又遇见打算逃去桐山的破落户

    “嘿,你方才不是问我家讲不讲王法么”郑三睁着绿豆眼,盯着陈初一字一顿道“今日让你知晓,在朗山县爷爷我就是王法”

    说罢,折身朝丁家三人走去。

    丁老汉眼看势头不对,登时跪了下去,忙不迭磕头道“老爷,俺们不跑了,俺们这就回去”

    郑三却根本不理,走近后拦腰抱起丁娇扛上肩头,随即走到路旁遮阳棚下,把人往桌上一按,就要扯对方衣裳

    “老爷,老爷,可不敢”丁老汉连忙起身,想追过去,却不知被谁故意拌了一脚。

    丁老汉狼狈摔倒,郑三的两名伴当哈哈大笑起来。

    朗山吏人中,有人看的津津有味,不由也跟着大笑。

    却也有人悄悄别过脸,似不忍看

    丁鹏气血上涌,欲要阻拦,却只迈出一步,肋下便吃了伴当一棒。

    随即又被两人合力摁在了地上。

    “哈哈哈,你这小子今日有眼福了,让你看看我家三爷的威猛,哈哈哈”

    一名伴当扯着丁鹏的头发,让后者仰头亲看这一幕。

    丁鹏徒劳挣扎,双目充血,“娇儿娇儿”

    “哥救我”

    丁娇不住哭喊,却先挨了郑三一巴掌,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

    她这模样,只能说是清秀,还入不了郑三之眼,但他今日偏要当着桐山县众人如此。

    只为了证明那句在朗山县爷爷就是王法

    陈初往前迈了一步,跨入了朗山地界

    却不想,长子比他更快。

    这名见不得人间苦难的憨厚汉子,竟不知何时已双目含泪。

    五六丈的距离,转眼即到。

    正解腰间绦带的郑三闻听破风声,下意识抬臂一栏。

    只听揢嚓一声,长子手中三指粗细的梢棒应声而断,郑三的胳膊也软塌塌垂了下来。

    郑三痛呼一声,后退一步狞声道“把他给老子剁了”

    长子左臂一展,拦腰把丁娇抱进怀里,随即单用右手拎起了那张实木方桌

    这气力当真吓人

    眼看动了手,联防队队员纷纷上前助战。

    遮阳棚左近顿时打作一团。

    正此时,百丈外的树林中忽然涌出一群汉子,跑在最前那人手擎一旗。

    正午日光下。

    黑色旗帜招展卷扬,上书乌合二字

    见此情景,已抽出朴刀的陈初,重新收刀入鞘,在界碑上坐了下来。

    遮阳棚外,状若疯魔的长子单手挥着方桌,接连砸翻两人。

    一时间竟吓得朗山众人连连后退。

    被揽在怀里的丁娇,睁着红红的眼睛,痴痴的瞧着那张憨厚面孔

    陈初翘着二郎腿,看见这有趣一幕,不由晒然好嘛,英雄救美姚美丽,咱俩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怎么感觉你才是主角

    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小翠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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