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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乾隆冷静复盘:朕发现了盲点
    第211章 乾隆冷静复盘朕发现了盲点

    丹阳城,

    前常州知府董昌盛被五花大绑,押解到了城墙下。

    他面如土色,懊恼不已,涕泪横流,高呼冤枉,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常州府,至少还算是殉国

    而现在,却是算罪臣。

    监斩的八旗兵丁可懒得听他啰嗦,一人按着他,一人揪着他辫子,用力的往前拉着。

    然后,咔嚓一刀。

    首级就咕噜噜落地了。

    此事被总督府简单的写入公文里,奏报兵部备案。

    战时,两江总督斩杀一员弃城逃跑的守土官,实在算不得什么。

    朝廷甚至不会多问一句。

    而杀了为首的董昌盛,其余官绅的下场也落不了好。

    参领阿思富,借机发作。

    掠夺这些人所有随身财产,抓入大牢,细细的拷问排除匪谍嫌疑。

    家眷嘛,自然也没有好下场。

    稍有姿色的被麾下八旗官佐们发卖去了秦淮河,换些银钱。

    少数人即使去衙门告官,也不会被受理。

    因为目前两江官场只关注一件大事剿杀李贼

    其他的一切,都靠边站。

    战时,以大局为重

    紫禁城,暂时告别了它的主人。

    乾隆由于急火攻心,养病需要,暂时离开了这座冷冰冰的宫城,移驾圆明园。

    2000护军,以及军机处所有大臣随行,

    在圆明园开始办公,处理帝国的一切军务。

    “于敏中,湖北那边有新消息吗”

    “回皇上,没有。自从接到阿相的上一份折子后,就没有来过第二份折子。”

    乾隆望着圆明园的景色,一言不发。

    章佳阿桂,忠诚可昭日月。

    他竟然抛下大军,仅率少数亲兵,翻越连绵山岭,自身去指挥湖北的战事。

    而大军则是由他的副手,富察明亮统帅。

    绕道向东,准备从安徽庐州南下,渡江至江西九江府,再西进。

    如此周折,是因为白莲教占据了襄阳城。

    阿桂仅仅是试探性的进攻了两次襄阳,就放弃了。

    仅留下了陕西绿营,和河南绿营继续攻打。

    京旗只能用于最关键的野战,绝不能消耗在攻打坚城上。

    “阿桂这个奴才,还是忠诚肯办事的。”乾隆慢悠悠冒出一句。

    于敏中虽然是文臣,却也了解一些最基本的军事常识。

    比如说,

    北方政权想一统天下,大军的南下通道有3条。

    西线,是从陕西进入四川。

    中线,是走河南南阳,进入湖北。

    东线,是走江苏,渡过淮河、长江。

    实际上,还有第4条通道,但超越了正常人类的极限,就连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一条大迂回路线。

    白莲教好死不死的占据了襄阳,就意味着堵住了中线的南下通道。

    逼的大军,多走了上千里路。

    半晌,乾隆突然幽幽的来了一句

    “于爱卿,说说你对朝廷平叛的看法”

    “以全国打一隅,胜利只是时间问题。白莲教看似猖獗,实则是借势裹挟起步,缺乏组织纪律性,和深远的战略眼光。朝廷当先行剿杀,挫其锐气,后安抚饥民,连打带消,白莲成不了大事。”

    “嗯,你说的很好。不过,朕想问的是江南”

    于敏中一愣,赶紧低下头

    “江南贼酋更阴险,但好在是四战之地。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八旗马队就可以夺回江南。唯一顾虑的是,不能让战火伤了元气,亦不能时间拖得太久,毕竟江南是朝廷的钱袋子。”

    乾隆很认真的转过身,盯着于敏中。

    半晌才轻声问道

    “你还没到70吧”

    “臣今年虚庚63。”

    “朕比伱还大3岁,算的是同辈人了。”

    “臣不敢。”

    于敏中诚惶诚恐,就想顺势下跪。

    被乾隆制止了,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于家就在江南镇江府金坛,想必有书信来往吧”

    “是,每月皆有书信。”

    “金坛还在官兵手里吗”

    “危如累卵,岌岌可危。”

    “嗯,仔细告诉朕,江南的反贼到底是何番模样”乾隆平静的说道,“朕不看兵部的折子,只想听你于氏族人的亲历转述。”

    于敏中愣了片刻,突然潸然泪下。

    呜咽道

    “皇上,江南反贼虽闹的不大,可却是枪炮犀利,志在我大清社稷呀。”

    乾隆脸色平静,背过手去,一言不发。

    圆明园,曲水岛渚。

    置身于此,让人心情舒畅。

    尤其是那些仿江南园林的景色,更是让乾隆找到了久违的温馨。

    皇上爱江南,人人皆知,可江南却是负帝心了。

    总管太监秦驷,走路悄无声息,低声说道

    “主子,人带到了。”

    “嗯。”

    两淮盐运使,尤拔世,一身粗布囚服。

    身后站立着两个佩刀的侍卫,警惕的将手按在他的肩上。

    尤拔世扑通跪地,不停的磕头。

    咚咚咚

    乾隆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

    半晌,才开口了“你辜负了朕。”

    “罪臣自知不可饶恕,只求一死。”

    “尤拔世,李郁起兵反了,一下子就吞下了苏松常镇太五府县。”

    乾隆说的很平静,注意观察着他的反应。

    错愕,迷茫,然后是震惊,若有所思。

    “皇上,是不是苏州府豪强,因为协办钱粮有功,朱珪亲自保举,还被朝廷嘉奖的那个年轻人李郁”

    乾隆的脸皮抽抽,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正是。朱珪这个老东西,瞎了狗眼。”

    尤拔世心里涌起一股很难形容的痛快,他和朱珪有嫌隙,在京城的时候就形如水火。

    自己就算是临死,多拉几个垫背的也是喜事。

    他突然发现,老皇帝的眼光冷冷的盯着自己。

    “朕已经降旨了,将朱珪连降7级,贬为广东南海知县。朕是要惩罚他识人不明的错误。你在扬州任上,可曾和李贼打过交道”

    “听过,但未曾当面打过交道。”

    “当真”

    “皇上,罪臣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尤拔世苦笑,摇摇头说道

    “或许,罪臣落到今天的地步,也是被此人算计的。”

    乾隆愤怒,一脚踹翻他,骂道

    “你勾连私盐贩子,上下捞钱,居然说是被人算计那李贼拿着刀,强迫你贪墨的银子不成”

    尤拔世爬起来,跪好了,思索了一会,认真的说道

    “罪臣在两淮盐务任上,做的那些事可谓是滴水不漏,打通了整个链条,罪臣可以自信的讲一句,毫无纰漏可自从被卷入刺杀巡抚案、劫囚车案、直到被钦差钱峰查出来,背后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推动着事态发展。臣自从入狱后,就苦苦思索,不得答案。今天皇上的话,提醒了罪臣。”

    “你的意思是,李贼一手策划的”

    “罪臣没有依据,只是直觉。”

    沉默,只听的树枝沙沙作响。

    乾隆突然开口“你们两个,后退20步。”

    “嗻。”

    两名侍卫,立即退出亭子。

    “尤拔世,朕不杀你,将你流放伊犁军前效力。”

    “谢皇上天恩。”

    乾隆轻声问道

    “朕问你一件事,你要说实话。苏州李郁叛乱,背后有大人物吗”

    原本在痛哭流涕的尤拔世,一下子如同雷劈,僵在了原地。

    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乾隆也不着急,就这这么安静的等着他开口。

    “罪臣,可能无法对所说的话负责。”

    “无妨,朕不问证据,也不降罪,只想听你的直觉。”

    “那李贼能在地方畅通无阻,除了银子、手段狠辣之外,据说还有一些通天的本事。”

    乾隆的眼睛眯了起来,拳头也攥紧了。

    只听得尤拔世,以一种古怪语气说道

    “罪臣听一位同年讲过,李郁很了解朝廷的大事,甚至能帮地方上解决一些难事。想来,他在中枢有消息来源,甚至是”

    乾隆的手微微颤抖,压低声音问道

    “是谁”

    “罪臣不知。”

    “就算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你也可以讲,朕赦你无罪。”

    “罪臣真的不知,皇上可派遣得力人手,仔细查访。想来无非是门人、银钱关系。”

    尤拔世被带走了。

    心情平静,内心狂喜。

    不止是因为流放的结局满意,更重要的是给一些人埋下了地雷。

    实际上他知道李郁和王神仙来往过密。

    而王神仙又是和珅的触手,上层圈子里没有真正的秘密。

    但是他不讲,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后路。

    和珅的崛起太快,堪称奇迹。

    自己掀了他的老底,未必能整死他,最多是狼狈。

    而和珅腾一旦出手来,就会把自己碾死。

    伊犁那地方死掉几个流放罪官,太正常了。

    而他故意提醒,从门人、银钱关系查。

    看似指向模糊,可若查起来范围很小。

    他想给另外一个人埋雷,那就是同为江苏老乡,又身在中枢,又拿了大笔的好处,临到头却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军机处大臣

    汉臣领魁于敏中

    有了皇帝的口谕,刑部办事效率极高。

    显赫一时的尤拔世,就这样消失在了京城朝野。

    发配到了伊犁一处最前端的卡伦,当起了苦役。

    而另外一个被流放的汉军旗人,马忠义,却悄悄出现在了圆明园。

    “皇上。”

    一声饱含委屈、激动的高呼。

    马忠义一磕到底,久久不愿起身。

    乾隆看着他颤抖的肩膀,还有满是冻疮的手背,也有些莫名感动。

    “恨朕吗”

    “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起来说话。”

    乾隆突然问道

    “苏州府豪强李郁,有印象否”

    马忠义脱口而出“有,印象深刻。”

    “嗯,他私下打造火器,蓄积死士,短短数日就占据了江南20多个城池。”

    马忠义呆住了,在努力的消化这个消息。

    半晌,才感慨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

    乾隆点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

    “当初,你也没看出来”

    “稍有怀疑。现在想来,那一连串的事,应当都是此人捣鬼。”

    “兵部最新的军报,你看完了再说。”

    马忠义从太监手里接过兵部军报,快速浏览了一遍。

    又重头看了第二遍。

    脱口而出

    “皇上,白莲虽然势大,可江南才是急患。”

    “嗯”

    “白莲就好似背疮,而江南李贼则好似月退部箭伤,持续流血,不止血,是会脱力死人的。”

    一旁伺候的总管太监秦驷,惊愕的抬起头。

    在御前说“死,血”这些忌讳的词,你是不是有大病

    然而,乾隆面色如常。

    主子淡定,奴才自然也要保持一致。

    于是秦总管默默的低头。

    听的皇上反问道

    “背疮,也是会死人的。”

    马忠义抬头道

    “背疮,短时间不会破。只需周围用药,控制住规模。待到时机成熟,割开放脓,之后静养,即可无恙。”

    “而箭伤,每走一步都在流血,一点都不能拖”

    殿内安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乾隆起身,欣慰道

    “你在关外冰天雪地吃的那些苦,没白吃。”

    “你有如此眼光,朕很欣慰。”

    马忠义扑通,又跪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哭吧,哭吧。把那些委屈都哭出来,然后去太医院,好好的治一下冻疮。”

    “告诉太医院院判,忠义很累,多开些滋补安神的药。”

    京城内,

    于敏中的宅子,太监突然上门。

    “于大人劳苦功高,皇上御赐吉林老山参两颗,让您养好精神。”

    “谢皇上。”

    二儿子,于时和接过了锦盒,又搀扶着老爹进入了内室。

    “爹,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伴君如伴虎啊,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爹,您是汉臣之首魁,皇上信任有加”

    于敏中摆摆手,结束了这个不能深入的话题。

    费劲的靠在塌上,就着油灯抽了一会,攒足了精力。

    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问道

    “最近家中有客人否”

    “有。”

    于时和,连忙小声的说道

    “浙江巡抚王亶望,派家人送来黄米3万。湖广总督陈辉祖,送来白米5万。老家的父母官,也托人送来了”

    “老家的,退掉。”

    “是。”

    于时和,又翻出了两份书信。

    “全族402口,按照您的吩咐,尽数撤进江宁城了。”

    “嗯,城中有几个门生故吏照应着,老夫就安心了。”

    “爹,大哥的书信里把贼酋描述的好似托塔李天王,是不是夸张了”

    “不,怕是还低估了。”

    “啊”

    “老夫估计,皇上也是这么想的。”

    “那阿桂为什么去了湖北,不去江南”

    “以后称呼朝廷大员要用敬称,不要直呼其名。还有,朝廷的军机大事你不该多问。身为官宦子弟,为人要谨慎,须知祸从口出。少说,多听。”

    “是。”

    于时和满口答应,不过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

    自家老头子年龄越大,胆子越小了。

    在丫鬟的伺候下,于敏中慢慢的进入了睡眠。

    而乾隆却是瞪着眼睛,久久无法入睡。

    他的记性很好,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折子都回顾了一遍。

    “黄文运背叛了朕,福成也背叛了朕,还有那些无耻的江南士绅。呵呵呵,贼酋好大的本事。”

    “汉官不可信,内务府的奴才也不可信。这天下,朕还能信任谁”

    夜深,寂静。

    乾隆悄然起床,打发了太监宫女。

    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揉搓了数十遍疲惫的脸皮,又叩齿20下。

    挺起腰板,翻开了几份密折。

    “来人。”

    “奴才在。”

    “掌灯,把皇舆全览图挂起来,就挂在这面墙上。”

    十几个太监、宫女举着油灯,肃立不动宛如物件一般。

    老皇帝瞪着大眼睛,在舆图上反复推敲了半天。

    突然放声大笑

    “笔墨伺候,朕要亲自拟旨,决胜于三千里之外。大清国铁桶一般的江山,岂是个孙猴子能闹腾坏的。”

    “嗻。”

    总管太监秦驷开心无比。

    皇上的突然振奋,他感同身受。

    作为距离皇上最近的内侍,他的忠心可比日月。

    皇上喜,他就喜。皇上忧,他就忧。

    皇上生病的时候,他恨不得自己能替代生病。

    哪怕皇上痛骂自己,也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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