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上副主席果然是有原因的。
苏成意看着伍浩然坚持不要人扶的倔强神态，忍不住感叹。
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了，还能嘴硬。
“别动我，我跟你们说啊，大家团结同学，礼让新人我跟你说了别动我”
伍浩然把旁边过来搀扶的手甩开，“咚”地敲了一下桌子。
“你是好样的，我”
他俯在桌前，一手指着苏成意，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苏成意慢悠悠地将袖口的纽扣系好，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说完。
然而下一秒他就软倒在了椅子上，不省人事。
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
一直跟在后面伺候他的马仔，这时候小心地凑上前，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
“主席，主席”
对方毫无反应，隐隐有低低的鼾声传出来。
“伍主席，伍浩然”
马仔接着喊。
“别嚷嚷。喊副主席。”
简潇听得心烦，晃了晃杯子里的酒。
马仔点点头，扯着嗓子喊
“副主席副主席”
对方还是保持刚刚的姿势酣睡。
马仔顿时喜上眉梢，欢呼雀跃地四处宣告
“报真的醉了睡着了”
苏成意明显感到周边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人鼓掌的。
包间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看起来对于他的高压官僚式统治，大家也早有怨言了。
只不过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确认情况安全之后，大家很快就自发开始吃吃喝喝，聊天划拳。
苏成意又看了一眼沉睡的伍浩然，便起身准备要走。
本来就只是来给上次被害的无辜群众们出个头，任务完成了，他正好就走了。
没想到他才刚站起来，刚刚那位马仔就举着酒杯冲了过来。
“让我们敬今晚这位小赌圣”
“”
苏成意被尬得愣了一下，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觉得，都笑嘻嘻地端起了酒杯。
“干杯”
苏成意叹了口气，环顾四周。
叶橘在一旁冲他挤眉弄眼的，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最好他也喝成伍浩然那样她就满意了。
简潇已经亲自给他又斟上了酒，此时笑得很开怀。
仿佛刚刚说他划拳输了替他喝的人不是她一样。
马修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起哄起得最是大声。
苏成意只好迎着期待的目光，将杯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顿时又响起一阵叫好声。
从小酒馆走出来的时候，夜风四起，已是凌晨。
苏成意咳嗽了一声，感觉身上酒意被吹散了些，只剩下微妙的混沌感。
他现在觉得自己有点误会伍浩然了。
哪用得着他灌酒啊，这些家伙自己心情好也能喝成这副鬼样子。
这个点打车不易，作为这里头最清醒的几个人之一，苏成意送着周围的人陆陆续续上车。
叶橘看上去并不是很清醒，但她还记得自己是班长，死活不愿意先走，眼神坚定得像是在宣誓。
“让这些同志们先走”
优秀。
可惜她手指的方向是一片绿化带，灌木丛的枝叶正懒懒在风中摇曳。
苏成意抓住她的卫衣帽子，把她从马路边上拉回人行道。
简潇的法拉利停在路边，她靠着车门正在叫代驾。
察觉到苏成意的眼神，她勾起嘴角。
“冷要进来坐会儿吗。”
苏成意摇摇头，他觉得今晚的温度还好。
而且吹会儿风正好可以保持酒后的脑子清醒。
“这么会玩酒桌游戏，以前常玩”
“第一次玩。”
苏成意如实回答。
简潇愣了一下，忽然低头笑了。
“伱真的让人很感兴趣啊，小学弟。真的不考虑考虑学姐吗”
“不考虑。”
苏成意一点没犹豫就拒绝了。
现在周围又没别人，有也是醉鬼。
所以完全不用考虑伤面子这回事。
对于他的回答，简潇像是意料之中一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嘛。”
话音刚落，代驾就骑着电动滑板车来了。
“您好，是尾号4673的客户吗”
简潇“嗯”了一声，把钥匙递给他。
代驾看到面前这辆车的时候显然慌了一下，他没想到会是辆货真价实的豪车。
“不用紧张，都一样开。”
简潇拉开后车门，准备坐进去之前，回头看着苏成意。
“要学姐送你一程吗”
苏成意摇摇头，指了指旁边正一本正经跟树说话的叶橘。
“我还得把这家伙送回去。”
“啧。”
简潇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幽叹，夜色中她媚眼如丝。
“你果然还是喜欢妹妹型啊。”
“”
眼见苏成意沉默了一下，她又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苏成意目送法拉利的车灯消失在转角处。
他思考了一下简潇的话，觉得并不合理。
如果加上重生前的年龄的话，对他来说简潇也是妹妹。
这样说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类型可言。
喜欢就是喜欢，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
毕竟现成的例子摆着呢，楚倾眠跟陈锦之的性格完全背道而驰。
想明白了之后，他掉头走回刚刚的位置。
其他人都已经坐车走了，只有最后一辆车还在来的路上。
叶橘或许是跟树聊天聊累了，已经蹲了下来，难得的很沉默。
苏成意站在离她半米远的位置，不远不近。
不会近到惹人误会，也不会远到在她突然发疯冲向马路中间的时候抓不住。
两人之间居然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一时间只听得风过林梢树叶摩擦，苏成意的黑色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从远处看过来多半会有几分萧瑟。
看起来叶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才蹲下的。
想到此处，倒还是苏成意先不自在了。
“你还好吧”
他斟酌着问。
“麦当劳汉堡，吼吼吼麦当劳薯条，条条条”
“我就不该问。”
苏成意扶额，对自己非要搭话这件事感到很后悔。
“喂喂喂，什么意思我可是经过正式培训的。”
“嗯”
苏成意不明所以。
“我在麦当当打过工啦。”
叶橘仰起脸，带着醉意的眼睛在夜色里出奇得发亮。
苏成意垂下眼眸，慢悠悠地问
“很厉害，还做过什么”
叶橘“哈哈”一笑，掰着手指头又开始数数。
“多了去了，且听姐细细道来。
去奶茶店摇过奶茶，我跟你说啊，好几家奶茶的招牌做法都一样，就只是换了个名字。
还发过传单，天啦噜，这真是廉价劳动力了。而且又要晒太阳，又必须保持笑容，避雷避雷避雷。
去炸过鸡排，后来因为偷吃薯条被开除了，就不评价了。
”
苏成意安静地听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有扮过玩偶公仔之类的吗”
他的语调平静，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叶橘的直觉有陷阱，但酒精会麻痹大脑，她直愣愣地回答道
“嗯。”
苏成意点点头，像是这个问题真的只是他随意一问。
他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在远处霓虹灯的映照下，泛着不正常的淡紫色。
叶橘晃了晃脑袋，忍不住追问
“你怎么知道”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风刮过，她打了个寒战，连带着尾音都颤抖着。
“因为我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你了。”
苏成意慢悠悠地回答道，他脱下风衣，随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因为动作太过随意，宽大的风衣几乎是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骤然而来的暖意使得叶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脑子说不清是清醒了几分还是更加混沌了。
她认真想了想，忽然又觉得哪里有点好笑。
她向来是这样天马行空的性格，于是想笑就真的笑了。
苏成意揣着手，很无奈地看着她兀自笑得捶地。
“你究竟在笑什么”
“哈哈哈”
她笑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好一阵才缓过劲。
苏成意耐心等着她笑完。
“好啦，帅哥，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啦”
叶橘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屈膝礼。
是的。
这家伙就是很久之前，在棠安市的商场里，偶遇的那只贱兮兮的玩偶熊。
所以他才会觉得叶橘说话的语调很耳熟，却又对她的脸没有任何印象。
猜想终于得到证实，苏成意看着面前人手舞足蹈的模样，记忆完美重叠。
果然不仅是说话的语气，动作也是完全一致。
“有三只熊住在一起
熊爸爸，熊妈妈，熊宝宝
熊爸爸胖胖的，熊妈妈瘦瘦的，熊宝宝太可爱啦
茁壮成长着”
叶橘裹着他的风衣，自己给自己唱歌伴奏，表演完了一整套三只小熊的舞蹈。
“”
这时候是应该鼓掌吗
苏成意犹豫了半晌，象征性拍了拍手掌。
“谢谢支持看了本熊的表演，就得进去办张健身年卡哈。”
哪来的土匪，还搞强买强卖。
“你真的宣传成功过吗”
苏成意忍不住问。
“不然呢瞧不起谁呢我是当月优秀员工好么”
叶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对于他质疑她业绩水平的这一点很不满意。
“好吧。”
苏成意只得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你都没见过我的脸哎，我倒是见过你的，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
忘了和你说，熊眼睛里的你五官都歪七扭八的，我能认出来其实也很厉害。”
叶橘有些好奇。
在这种帅气的推理时刻，苏成意习惯性地想把手插到风衣口袋里，插了个空才意识到风衣借给叶橘了。
“班级群里填表格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信息。”
“喂喂喂，你变态啊你偷看别人的信息做什么啦”
叶橘双手护住胸前，一副防火防盗防苏成意的模样。
“能放出来自由填的都是公开信息好么再说了，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苏成意申辩。
他的确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叶橘作为班长，表格就是她最先创出来的，所以她的信息位置自然也就在第一栏。
苏成意一点进去就看到了她的户口所在地，明晃晃地写着“棠安市”。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理科状元的事情，导致叶橘认识他。
但这样的话，又没法解释自己对她感到熟悉这件事。
原本不管再怎么排查，也是绝对联想不到一只萍水相逢的玩偶熊的。
但是那只熊给他的印象实在深刻。一般这种熊都是不允许讲话的，而且那熊贱兮兮的语调的确少见。
这一份怀疑，在和叶橘接触越来越多之后，就令他越来越笃定。
事实证明，直觉是很难出错的。
这下还真是缘，妙不可言了。
苏成意看着终于缓缓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心下有几分庆幸。
还好没在叶橘跳舞的时候到达，否则司机师傅估计得认为是撞了鬼了。
深夜，一位长发黑衣女子，手舞足蹈歪歪扭扭，嘴里唱着诡异的儿歌。
司机师傅连夜扛着出租车就跑路。
说不定还在京城出租群聊里严正声明以后半夜千万别接这条街的单子。
叶橘很艰难地“咕涌”进了后座，苏成意纠结了一下，也选择了后座。
否则一会儿她吐人家车上了不好收场。
“师傅，京大南门。”
“好嘞。”
苏成意原本想给窗户开条小缝透气的，但奇怪的是叶橘身上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即便她喝酒了，身上依然是某种洗衣粉的味道。
上了车的她不知道是刚刚闹得累了，还是碍于司机在场，总之又沉默了下来，靠着车窗很安静。
苏成意原本以为她是睡着了，调整角度悄悄看了一眼，才看到她是睁着眼睛的。
路灯投射下长长的睫毛带出一片阴影，更加显得她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或许这家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没心没肺的
苏成意不禁这样想着。
“星的光点点洒于午夜，
人人开开心心说说故事，
偏偏今宵所想讲不太易，
迟疑地望你想说又复迟疑。”
车载广播放着一首有些年代的粤语歌，苏成意听着有些耳熟。
曲调悲伤，将前方冷清的夜色晕染得也有几分凄凉。
苏成意一时想不起来名字，于是认真听着，要等高潮部分再回想。
结果在广播副歌开始的一瞬间，叶橘就跟踩了电门满血复活了一样，突然开始引吭高歌。
“谁人又相信一世一生这肤浅对白，
来吧送给你叫几百万人流泪过的歌”
“拜托根本就不是这首歌啊”
苏成意尝试着阻止这位k歌之王。
“才令我因你要呼天叫地，爱爱爱爱那么多”
“你疯了吗我都说不是这首了别吵了我要听刚刚那是什么歌啊”
“还附赠你爱得过火”
“算了。”
苏成意捂住脸放弃挣扎。
前排的司机笑得都快踩不住刹车了，险些一脚油门冲过白线。
“好好好，给你切成k歌之王了小姑娘，唱得真不错啊
小伙子别急，刚刚那首歌叫做爱的故事上集。”
“谢谢您。”
苏成意答应了一声。
他在想叶橘身上是不是哪里有个什么开关，只要不小心开启了就是小疯子模式。
亏自己刚刚还以为她本性并非如此。
说起来这位出租车师傅也是脾气蛮好。
苏成意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把车费付掉。
忙忙碌碌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现在才腾出手来有时间看微信。
陈锦之在一小时前发来了一条消息，苏成意点开，是一张图片。
图片是拍的日历，苏成意原本以为是她们团的行程表一类的，毕竟之前在微博上有看到会长发过。
排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有时候一天就得赶好几个活动，中途还得更换妆造什么的，更是半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但他仔细一看图片，才发现并不是。
因为一整个十一月份，只有“立冬”的那一天被红笔小心地圈了出来。
旁边还留有一行小字，是陈锦之的笔迹。
“该赴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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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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