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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贺初秋是真没留情,直到嘴里尝到铁锈味儿,这才终于停下。

    松开口时,寒曜年脖子上多了个带血的牙印。

    想必是很疼的。

    寒曜年却面不改色,缓声道“现在消气了”

    贺初秋抿了抿唇,因为刚才的一时冲动有些难堪。

    而且这个距离太近了,他伸手推开寒曜年“我先走了,你慢慢养伤。”

    寒曜年抬眸看他“你还会来吗”

    贺初秋停顿片刻,问“你要在医院呆多久”

    “不确定,”寒曜年说,“我需要在医院配合后续行动。”

    贺初秋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跟着沉默了下来。

    之前他只是太着急,现在冷静下来,也大概推算出了寒曜年的计策。易思弦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妄图用这种非法手段制止收购。寒曜年提前收到消息,他以身试险,并企图以自己受伤反将易思弦一军。

    可这也太冒险了。

    贺初秋皱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易思弦的行动比你想象中更激进,万一在撞车时发生意外,你真出事了怎么办”

    “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寒曜年平静道,“而且我需要一个由头,以此彻底结束收购。”

    贺初秋自然明白,经过这一事件,易思弦将会彻底失去民心,车祸相关负责人甚至会承担法律责任。说不定还会有监管介入。

    可贺初秋还是生气,又很快意识到他根本没立场发火,气得更凶了。

    “总裁。”就在这时,周成推门进来,俯身在寒曜年耳边说了什么。

    听完,寒曜年抬头看他“抱歉,我”

    “那我先走了,”贺初秋猜到他有工作要谈,起身离开,“你好好养伤。”

    离开医院时,贺初秋看到两位穿着行政夹克的男人进入病房,一位是央电集团的高层,另一位是证监会相关领导。

    次日上午,警方公布易思弦恶意伤人事件,引起舆论广泛关注,本就岌岌可危的易思弦,彻底陷入四面楚歌。

    随后,证监会发出监管函斥责红芯电子恶意收购,给资本市场带来恶劣影响。但因为红芯电子主要负责人寒曜年遭遇车祸,反而获得了舆论的广泛同情。

    又过了两天,红芯电子发公告称,已与央电集团达成协议,悉数出售手中易思弦股份,转让总价4918亿元。

    另一主要收购方顾明哲亦出售全部股份,至此,央电集团共计获得易思弦319的股份,成为易思弦半导体集团的实际掌权者。

    数月有余,这场旷日持久的收购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外界对此有颇多猜测。

    有人替寒曜年不值,本来是有资金、有手腕的强势收购方,结果却遭遇车祸,出售所有股份,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好有央电集团这样的大企业接手。

    也有人算出了寒曜年买入和卖出的股价,光是这短短几个月,一

    来一回就净赚十几亿。

    这哪里是亏,根本就赚大发了

    但更多人讨论的还是易思弦,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董事长失权,太子爷因为故意伤人将面临刑事责任,原本咄咄逼人的大公主也低调下来,无力翻盘。

    如果不搞那些非法手段,易思弦背靠央电这个白衣骑士,很有可能做到反收购。

    各种评论层出不穷,对收购双方大谈特谈,而此次项目最大的获利者央电集团,却在舆论中隐了身。

    回忆起寒曜年私下和易凌的联系,以及寒曜年出事当晚现身医院的央电高层,贺初秋逐渐意识到,这场收购不是临时起意,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早在寒曜年第一次举牌时,易思弦半导体就已经在局中了。

    这一猜测太过大胆,但却是最符合现状的结局。贺初秋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终于理解他第一次打探内幕时,寒曜年为何告诫他里面水太深,别再继续追查。

    如果他继续追查,影响了此次计划,上头的人随便一句话、一个理由,就可以毁了他的记者事业。

    不只是他要遭到牵连,连他的公司也无法独善其身。

    贺初秋不是刚入行的愣头青,容易被正义、真相这样的字眼冲昏头脑。

    他渴望真相,也很佩服走钢丝的调查记者,但他同时也只是个普通人,深知从事记者这份职业,保全自身才有更多的可能。

    只是贺初秋还有件事不明白,这么多企业,为什么偏偏是易思弦

    寒曜年或许知道答案,但不一定会告诉他。

    但无论如何,他很感谢寒曜年当时对他的提醒。

    贺初秋提了桶鸡汤去医院,这是他拜托贺光琴熬的。

    贺光琴退休后无事可做,开始在家里研究厨艺,变着法做各种中西餐,烘焙蛋糕,甚至在小区里做起了私厨。

    她学广东人煲汤也是有一手,贺初秋经常能喝到什么五指毛桃鸡、霸王花响螺汤,甚至还不乏一些暗黑派食材。

    得知贺初秋要去医院看朋友,贺光琴大清早就去市场选了只老母鸡,经过一上午的炖煮,又仔仔细细地装进了保温桶。

    贺初秋今天不上班起晚了,刚起床就听贺光琴说“鸡汤熬好了,在桌上,我给你加了几个菜,你去医院陪同事吃吧。”

    贺初秋一脸困倦“妈,我才刚起床。”

    贺光琴“都大中午了,你洗把脸赶紧去,别让人家久等了。”

    贺初秋打了个哈欠进了浴室,他都没跟她说是看望寒曜年,要是说了,他妈态度估计会更热忱。

    贺初秋洗完脸出来,贺光琴在桌上放了碗陈皮红豆沙,说“先垫垫肚子,你去医院陪你朋友吃午饭吧。”

    贺初秋不到两分钟就吃完,放下碗问“还有吗这个也帮我装一份吧。再加两勺糖。”

    多加两勺糖的陈皮红豆沙,让贺光琴久违地想起了一个旧人,她走神了两秒,有些怀念地说“记

    得当年小寒就喜欢这么吃,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贺初秋愣了愣,最终还是没说他们重逢了。

    吃完早饭,贺初秋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不上班的日子里他通常不穿西装,深灰色休闲裤配深色冲锋衣,干净又清爽,看着像个男大。

    他带上保温桶,开车去了医院。

    过来前贺初秋联系过周成,不知是不是提前打过招呼,门口的保镖没有拦他。

    贺初秋推门进去,寒曜年正从床上下来,他没叫护工,一个人拄着拐杖去洗手间。

    他左脚打了石膏,手上还挂着吊瓶,走得相当狼狈。

    “寒曜年”贺初秋愣了下,放下保温桶过去扶他,“你什么时候打石膏了”

    后者目光躲了一下,说“就是那次车祸。”

    贺初秋皱眉“那天你不是说没事吗”

    而且他也不记得寒曜年当时有打石膏。

    寒曜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要落实故意伤人罪,总要拿出一些证据。”

    贺初秋瞬间不吭声了。

    寒曜年“你生气了”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贺初秋松开双手,语气生硬,“寒总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寒曜年垂下眼睫,没再说话。

    失去贺初秋的搀扶,他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

    连站都站不稳了。

    贺初秋看得眉头直皱,恨不得一走了之,可寒曜年现在伤成这样,连自由行动都做不到。

    贺初秋重新扶住人胳膊,冷冷道“你怎么都不叫个护工”

    寒曜年“别人来我不放心。”

    “那周成呢”

    “在公司替我处理工作。”

    寒曜年半残在医院,但收购项目还有不少后续要处理,全都是他远程指示周成。

    贺初秋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没再继续追问,说“你要去哪儿”

    寒曜年指了指前面“洗手间。”

    贺初秋“”

    他把寒曜年送到洗手间,挂好吊瓶后关上了门。没过多久,里面传来冲水马桶的声音,然后是淅淅沥沥的洗手声。

    贺初秋又进去帮人取下吊瓶,扶着寒曜年重新上了床。

    后者理顺腿上的被子,抬眸看了贺初秋一眼“你有事找我”

    贺初秋这才想起来他带了午饭,本是过来和寒曜年一起吃饭的。

    他打开保温盒,语气有些不自在“上次的提醒,谢谢你了。”

    “客气了,”寒曜年摇头,“以你的新闻敏感度,就算我什么都不说,相信你也能妥善处理。”

    贺初秋愣了下,他还以为寒曜年要顺势拿乔,没想到竟然夸奖起了他。

    他把筷子塞进寒曜年手里,催促道“别乱恭维人,吃。”

    寒曜年接过餐具,不疾不徐“我以为,我是在夸奖你。”

    “我又不是小孩儿,谁要

    你夸奖了”贺初秋拿起餐具,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么是易思弦”

    寒曜年停下动作,抬眸看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的”

    贺初秋有些得意“我自己推测出来的。”

    寒曜年眼中露出了明显的赞赏。

    这个项目保密级别很高,很多老练的调查记者都无从得知内幕,贺初秋虽然见过一些相关人员,但仅凭这点儿线索就能推出真相,已经很敏锐了。

    寒曜年问他“那你也知道央电集团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了”

    贺初秋点头“他们才是收购的真正发起人,你和红芯电子只是幌子,而易凌在给你们打配合。”

    “基本属实,”寒曜年点头,“我可以透露内幕给你,但我不是专业记者,是否可以当成新闻发布,这得靠你自己判断。”

    贺初秋呼吸轻了轻。

    寒曜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在我回国前就得到消息,易思弦在和境外势力接触,筹备出海。”

    贺初秋惊讶地抬起头,霎时想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半导体是国家战略性高科技行业,而易思弦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行业地位可见一斑。不管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允许这种企业成为外企。

    而因为某些原因央电不好直接出手,这才通过寒曜年这边进行收购。

    整体来看,项目完成度很高。

    央电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完成了收购,大公主易凌内部夺权成为易思弦掌门人,偏偏只有寒曜年承担了所有骂名。至今还有人说他是野蛮人,野心家。

    贺初秋有些不是滋味儿,凉凉道道“所以寒总这么厉害,怎么没算到自己会在网上被人骂几百页”

    “那能怎么办”寒曜年看了他一眼,有些幽怨地说,“反正也没人心疼我。”

    贺初秋“”

    寒曜年“怎么,你要替我正名”

    “谁管你,”贺初秋收回视线,凉凉道,“我是记者,我的职责就是揭露真相。”

    寒曜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沉声告诫“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但这件事影响非同小可,内幕比我们看见的还要深得多。如果上面真的问责,我可以保全你,但很难保全你的单位和工作。”

    贺初秋沉默两秒,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贺初秋通宵两天写完了稿子,检查两遍后,把稿子发给了寒曜年,拜托对方交给央电领导审批。

    恰好领导来医院和他谈工作,结束后,寒曜年硬生生把人留在病房,当面让人看完了贺初秋的稿子。

    穿着行政夹克的男人笑了笑“也就你敢这样留我。”

    连他父亲见面都要礼让三分的大佬,寒曜年语气依旧不卑不亢“高总,这是贺初秋记者的稿子,他大学念的京大中文系,毕业后在总台工作三年,后来去了首京财经。”

    “他得知

    这件事后不敢贸然刊登,但又觉得需要揭露易思弦的真面目,这才熬夜写好稿子,委托我交给您过目。”

    “贺记者啊,”领导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点头道,“我看过他的文章。”

    说完,他真坐下看了起来。

    文章写得很好,全程环环相扣,引人入胜,详细地讲述了此次收购前因后果,许多看似不合理的地方,都在文章里得到了解答。

    更难得的是他的态度不谄上不傲下,全程保持中立客观,兼有恰当的人文关怀。

    不管从内容还是形式上来看,都是一篇非常优秀的新闻特稿。

    “年轻有为,很优秀的文章。”领导放下屏幕,抬头看向寒曜年,“但很抱歉,易思弦是国家重要品牌,我们内部的决策还是暂不公开。希望寒总和贺记者能理解。”

    贺初秋连续熬了两天夜,把稿子发给寒曜年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贺初秋迷迷糊糊接通电话,眼皮重得睁也睁不开“您好,我是贺初秋。”

    “你在睡觉”寒曜年微沉的嗓音传来。

    贺初秋愣了下,迅速从床上坐起“稿子有结果了”

    那边沉默两秒,回复“被拒绝了,他们决定不公开内幕。”

    贺初秋张了张嘴,虽然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寒曜年这么说,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抱歉,”寒曜年声音很低,“我没能帮上忙。”

    “不用道歉,”贺初秋摇头,“你能帮我送稿,我已经很感谢了。”

    “但高总说你年轻有为,文章也写得很优秀。”寒曜年又说,“不能发布是他们内部原因,不是你的问题,希望你能够理解。”

    没想到被那位大人物夸奖了,贺初秋本来还有些不快,听寒曜年这么说也散得差不多了。

    寒曜年却误解了他的沉默,突然道“如果你实在想发稿,我这边可以给你顶住压力。就说我要洗白自己的形象,所以安排你写了这篇稿子。”

    寒曜年竟妄图用这种方式把他和公司摘出来,贺初秋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摇头“谢谢,但不用了。”

    寒曜年“可你”

    “寒曜年,我没那么死脑筋,”贺初秋轻笑一声,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足够冷静,“记者选题被毙掉是常态,就算写出稿子也可能进仓库。而且这种重大消息,我们这种网媒爆出来也没人信。还不如以官方为准。”

    似乎被他这番话震住了,那边迟迟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寒曜年才说“视频采访。”

    贺初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寒曜年“你要做我的视频采访吗”

    贺初秋突然回过味儿来了“寒曜年,你这是在补偿我”

    寒曜年不置可否“我在商界还算有些人脉,你以后如果有想采访的嘉宾,

    或者是需要赞助商,都可以找我。”

    这当然是好事,但是aheiahei

    贺初秋心情有些复杂寒曜年,你没必要这么做。”

    寒曜年不以为意“举手之劳而已。”

    贺初秋和周成定了视频采访时间,他本来已经对稿件不抱希望,却没想到事情竟然迎来了转机。

    起因是易思弦前董事长易明旭发视频痛骂央电和寒曜年,称他们企业和资本双方勾结,对民营企业进行恶意打压,创造了非常恶劣的营商环境。

    帽子扣得很大,但也准确地戳中了网民的痛点。

    网友纷纷开始阴谋论,一众民企老板也跟着人心惶惶,害怕下一个被下手的就是自己。

    消息出来后,央电的人简直头都大了,愤愤道“我们千方百计隐瞒内幕,就是想给易思弦这个品牌留下个好形象。他倒好,竟然不惜自己扯下了遮羞布。”

    高总“狗急跳墙了。”

    秘书“高总,接下来怎么办”

    男人双手环胸,一时间没吭声。

    发公告是无可避免了,集团越低调,谣言就会被传得越来越凶,给了外媒抹黑他们的可乘之机。

    只是他这些手下虽然会写材料,但文章干巴巴的,在舆论场上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这样,”高总告诉秘书,“我这里有篇记者特稿,你让新闻部的人实名转载到我们官网。”

    当晚,央电集团官网发布了一篇新闻特稿起底易思弦半导体收购案内幕

    记者首京财经贺初秋

    自从易明旭发布视频后,所有人都在等央电表态。

    这篇文章一经发布,迅速被全网转载刊登,上了x华、y视、r日等多家权威媒体,舆论霎时疯转。

    那段时间里,贺初秋身边的各种消息就没有停过。

    惯常都是他们转载官媒新闻,没想到还有被官媒转载的一天,总编周治笑得合不拢嘴。

    公司同事也纷纷转载链接到朋友圈,其他媒体同行也发消息询问,意图从他这里获得更多的内幕消息。

    贺初秋意识到,寒曜年又一次帮了他。

    他不想和寒曜年扯上关系,但早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很难再用一句不熟悉敷衍。

    得知寒曜年出院那天,贺初秋推掉工作过来接人回家。

    寒曜年正坐在床上翻阅杂志,贺初秋还以为他是在工作,走进了才发现寒曜年在看他写的文章。

    贺初秋有些尴尬,装作没看到退到一旁“手续都办完了吗什么时候走”

    寒曜年“稍等,我看完就走。”

    贺初秋瞟了一眼,这版杂志是6年前的,当年他第一次在杂志上刊登文章,兴奋得不行。

    但放在六年后的今天来看,文笔就非常稚嫩了。

    贺初秋有些脸热,伸手一把挡住杂志“不许看。”

    “为什么不让看”寒曜年抬眸看他

    ,“你写得很好。”

    好什么好,文笔很差,表述不够老练,内容也早已过时。当初他写共享单车,现在那家共享单车都倒闭了。也不知寒曜年在看什么。

    “反正不许看,”贺初秋收走杂志,冷冷道,“你继续看,我就在你专访里乱写。”

    “好可怕,”寒曜年捂住胸口,“贺记者你的正义心和道德感呢”

    贺初秋面无表情“在你面前不需要道德。”

    回应他的是寒曜年的大笑声。

    贺初秋转身给人收拾行李,他无法理解,周成这个秘书怎么这么忙,连送老板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就算周成不来,也有生活秘书送他回家吧

    而且寒曜年的家人呢

    贺初秋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太隐私了。

    而且以他如今和寒曜年的关系,如果不是真的找不到别人,寒曜年也不会打电话给他,询问他是否有时间来接他出院。

    贺初秋本不想来,但他刚承人家这么大一个情,寒曜年在电话那头又可怜兮兮的,让人无法拒绝。

    算了,把人送回家他任务也就完成了。

    贺初秋帮寒曜年收拾东西准备出院,他在洗手间收拾洗漱用品时,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然后是一阵哒哒哒密而急的脚步声。

    “寒曜年”女人尖叫起来,“我当初给你透露消息,是让你和易家一起发财,不是让你把易明旭和易晟双双送进监狱”

    贺初秋忙放下东西出来,病床前站着一位美艳妇人,她有着和寒曜年6分像的脸,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愤怒。

    贺初秋呼吸静了一瞬,他想上前干预,又意识到自己身份和立场都不妥当,硬生生止住了步伐,只用目光询问寒曜年的意愿。

    后者没有表态,只是抬头对女人说“母亲,请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吴俐君单手抓着寒曜年衣领,几乎快要失去理智,“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和你舅舅有多惨我们全部家当都没了。寒曜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用我透露的消息对付我,我可是你的亲妈,你就这么高兴看我吃瘪吗”

    寒曜年垂下眼眸,语气平静“母亲,我早告诫过您,易思弦不是一笔划算的投资。是您一意孤行被舅舅舅妈鼓动,倾注全部资产。”

    “要不是你插手,易思弦会这样吗”吴俐君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双眼通红,自顾自地输出,“那可是你舅妈的娘家,吴子懿喊你亲表哥,一家人你都能下得去手”

    信息量太过庞大,贺初秋一时间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从来不知道,寒曜年和易思弦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关系。

    但更让贺初秋难受的是,现在站在寒曜年面前厉声指控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她口口声声说大家都是一家人,现在却为了外人,百般刁难自己的孩子。

    寒曜年甚至还重伤在床

    贺初

    秋忍不下去了,他沉着脸走到床边,无形中带来一股压迫感。

    女人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说完了吗”寒曜年这才抬起头,平静道,“说完就请回吧,您身体不好,别太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你真是好狠的心,连你亲妈都算计”吴俐君愤怒地抬起手,“怪不得你爸爸宁愿再生个儿子都不要你”

    她右手高高扬起,猛地挥下手

    寒曜年不躲也不避,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陌生得像一头怪物。

    吴俐君被他注视着,心中无端生出了一种恐惧。

    这真的是她的孩子吗

    寒曜年总是这样。

    从小就不哭也不笑,仿佛一只没有感情的怪物。

    吴俐君记得很清楚,在寒曜年10岁那年,她因为一件事打了他。

    具体是因为什么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她有双向障碍,当时可能发了病,也可能是寒雷有了别的女人。

    但她至今都还记得,寒曜年挨打时的神情。

    不管是被她打还是被她骂,寒曜年全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仿佛某种诡异的审判。

    一个10岁的小孩儿,脸上却有一双平静得让大人都害怕的眼睛,仿佛什么邪典电影里的恐怖场景。

    吴俐君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一边打一边哭,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冷血的儿子。

    但凡寒曜年哭一声,求个饶,她早就心软放过他了。

    可他什么都不说,挨打结束后,还一脸平静地问他“妈妈,您消气了吗”

    吴俐君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

    “啊”

    她大叫一声,被吓得跑出了房间。

    近20年过去,寒曜年身上那种非人感更加严重了。她只有通过暴力才能重新找到身为人母的优越感。

    吴俐君猛地挥下手,却被一只冷白劲瘦的手死死拦住。

    抬起头时,她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

    “夫人,”贺初秋竭力控制着愤怒,但哪怕如此,他锐利的眉眼还是透出了三分寒意,“寒总现在还在养病,不宜长时间会客。我送您出去。”

    “放手”吴俐君厉声道。

    男人却紧紧握住她手腕,不容分说地把她推出了房间。

    贺初秋锁上门,把吵闹声隔绝在身后。

    寒曜年沉默地坐在窗前,额间碎发洒落,手背上插着留置针,多了几分病气,脆弱。

    贺初秋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寒曜年,你还好吗”

    寒曜年垂下眼眸,缓缓摇头“我没事。”

    回程路上一路无言,轿车安静驶入地下停车场,寒曜年拄着拐杖下了车。

    高速电梯安静往上,贺初秋透过镜面反射打量寒

    曜年,问“有人照顾你吗”

    寒曜年“有家政过来。”

    贺初秋说好。

    电梯抵达楼层,贺初秋在门口等寒曜年开门,后者没动,直接报了串密码。

    贺初秋愣了下,输入密码开了门。

    房间干净整洁,看得出有人定期清理。

    贺初秋把东西放在玄关,扶着寒曜年走到沙发坐下。

    夕阳透过落地玻璃,在地面铺下大片金色的倒影,依旧无法驱散宽阔空间的冷清。

    贺初秋本准备离开,但想到现在快到晚饭时间,又决定做完晚饭再走。

    他打开冰箱看了眼,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家政难道不知道寒曜年今天出院吗

    贺初秋关上门,回头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不用管我,”寒曜年垂下眼眸,兴致低落,“抱歉,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贺初秋愣了下,放下东西离开了。

    寒曜年独自坐在沙发上,小狗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客厅里一片寂静。

    窗外太阳渐渐落下,一寸寸从墙壁上走远,很快,连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干净。

    天空被深蓝笼罩,寒曜年坐在阴影中,面容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闭上双眼,任由这一片深蓝将他彻底吞噬。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

    然后是开门声,脚步声,离开的贺初秋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个热气腾腾的打包盒。

    “晚饭。”贺初秋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还体贴地帮他打开包装。

    还记得寒曜年说想要自己待一会儿,贺初秋说“你自己吃,吃完让家政收拾,我先走了。”

    他刚转过身,却突然被寒曜年抓住手腕。

    贺初秋“还有什么事”

    寒曜年没说话,眼睛在黑暗里注视他。

    那一瞬,贺初秋理解了他没能说出口的话,以及被伤害后的自保反应。

    他俯身给了他一个拥抱“寒曜年,别伤心。”

    贺初秋的怀抱并不宽阔,却足以在此刻给人支撑。

    寒曜年闭上眼,闻到了贺初秋皮肤热烘烘的气息。那是独属于他的气味,温暖,又令人安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