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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磨刀石
    入夜。

    襄阳城外。

    众山各营再度归于沉寂。

    营垒之中,静静悄悄。

    除去在外戍卫和巡逻的军卒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早已经是进入了梦乡。

    太阳已经重新落进了群山的怀抱之中。

    夜色降临,笼罩了整个世界。

    天地一片黑暗。

    紫盖山麓大营也同样已经是归于平静。

    陈望站在中军帐外的望台之上,俯视着下方四散在外的营帐。

    视野之中火光星星点点,恍若白昼一般。

    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不时从不远处火盆之中传来,在望台的附近回响。

    山风呼啸,游走在岘山各处,带起各营之中的火光不断的摇曳。

    跃动的火光在陈望的眼眸之中不断的闪动,山风漫卷着吹袭而来消散了周遭的暑气。

    远方。

    越过黑暗的地带,夜幕之下还有一团黯淡的火光,那是襄阳城所在的地方。

    此时的襄阳城,也早已经是归于沉寂,只是城墙之上亮着的光芒,还证明着襄阳并没有彻底的陷入沉睡。

    遥望着远处的襄阳城,陈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五年的时间,万里的转战,历经无数的艰辛。

    从一介家丁到一镇的总兵,再到受封平贼将军,到跨连三省,制控五府,一路征战,少有休息,现如今,终于有了短暂的时间可以停止下来。

    但是,这一切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辽东,松锦之战已经拉开了帷幕。

    这一次明军的实力和国内的境况,都要比历史上好上不少。

    崇祯十一年的戊寅之变,清军入关造成的破坏和收获都比起历史上要小的多。

    清军没有攻下济南,又在青山关遭逢大败,明军得以抢回了不少的百姓和辎重。

    而卢象升所领的宣大兵马主力虽然伤亡颇重,但是主体还在。

    现如今又历经了两年的训练,宣大三镇已经是恢复了不少的战力,因此明廷在北国的势力比起历史上要强上不少。

    而且导致松锦之战明军溃败的罪魁祸首王朴,现在却并不是大同镇的总兵。

    在此前围剿李自成的成、阶之战中,时任延绥镇总兵王朴,被李自成击败,李自成再越关山进入川北,将追剿的明军就此远远的摔在了身后。

    洪承畴大怒之下,直接夺了王朴的官职,将其一撸到底。

    所以在崇祯十一年的戊寅之变中,跟随着卢象升出战的大同镇总兵是杜文焕,而非是王朴。

    在内外交困之时,杜文焕没有领兵离开卢象升,而是选择继续跟随着卢象升前行。

    战局也因此向着另一结果而偏移,在贾庄的明军,等到来千里驰援而来的秦军主力,赢下了贾庄之战最终的胜利。

    如果仍是王朴担任总兵,他肯定是会带领着大同镇的主力先一步逃走,只怕是兵力本就稀少的贾庄明军难以坚持那么久的时间。

    松锦之战的后期,如果明军能够遵从洪承畴的战略有序撤离,明军的损失绝对不会如此的惨重,

    导致明军溃败的原因,是王朴不听从军令,带领本部人马首先乘夜突围逃跑,引起明军各镇的恐慌,导致了军队的混乱。

    各镇兵马在混乱中逃跑,骑兵和步兵相互践踏,黑夜中,明兵大乱,死伤无数,不能分辨是哪路兵马,清军趁势掩杀而来,明军因此彻底崩溃。

    九塞之精锐,中国之粮刍,尽付一掷

    松锦之战,明军的准备并不充分,落败也属正常。

    但是按照常理来说,再如何,也不至于遭逢如此的惨败。

    王朴,是无容置疑的罪人。

    战后,王朴以“首逃”之罪被斩。

    不过这一次,王朴并没有机会出现在松锦。

    现在大同镇的总兵是出身北地将门的姜镶。

    历史上的姜镶先降大顺,再降满清,后来又再度反清,最终身死城破。

    姜镶的品德和名节虽然有亏,但是再如何,也比王朴要强的多。

    除去大同总兵变化之外,北地九边各镇还有一个变化。

    因为陈望的影响,曹文诏没有战死在湫头镇,仍然活跃在朝廷的内外。

    青山关之战后,曹文诏没有南回,而是被留在了北地。

    原先援剿总兵官的职位自然是卸任了,曹文诏被委任为蓟州镇总兵官。

    这一次松锦,明军大概率还是会败,因为最为核心的问题还是没有改变。

    但是这一次的松锦,应该不会败的那么惨痛。

    现在整个北国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松锦一线,九边诸镇全都已经是开始戒严。

    随着松锦一线事态的不断升级,明廷也陆续派遣了不少的援兵赶赴辽东,支援松锦。

    虽然松锦之战大规模的交锋,要在崇祯十四年的三月,也就是明年的三月,随着洪承畴带领八总兵进军才会开始。

    但是除了陈望之外,这件事自然是不可能有人清楚。

    现在因为辽东的局势越发紧张,北地所有的明军都处于战备状态,不敢擅动。

    无论松锦最后的结果如何,明廷都将处于无力抽调北兵南下的局面,所有的兵力都将被用于防备建奴。

    而这无疑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时局正在向对于陈望有利的方向发展。

    就在陈望思索之时,一阵脚步声正好从陈望的侧后方传来。

    陈望微微偏头,正好看到领着数名甲兵巡营回来的陈功,有些疑惑问道。

    “巡完营了”

    这段时间都是陈功在承担巡营的任务,一般来说巡营需要花费的时间应当在两刻钟左右。

    但是现在时间应当才过了一刻钟,还不到平时的一半,陈功就先行赶了回来。

    事出反常,必有不对。

    “刚巡营到了一半,营外的夜不收就接到了监察所从北地送归的情报,他们不敢怠慢,送呈了上来。”

    陈功走到了近前,将一件密装好的竹筒呈递过来。

    竹筒之上火漆完好,封装也完好,刻着两条浅痕。

    这是监察所常用传递的印信的方法,竹筒外的划痕代表着消息的紧急程度。

    一条是普通的情报,两条是加急情报,须加急处理。

    刻三条则是代表着极为重要,须不惜代价,火速送达。

    陈望打开了封装,看了一眼筒内了书信,然后将其交给了一旁的卫兵。

    监察所传递消息,自然不是用的明文,传递过来的信件还需要根据对应的密码本翻译。

    身侧的卫兵接过了陈望手中的书信,向着偏帐快步走去,寻人翻译信件。

    没有等待多久,信件的内容便已经是被翻译了出来。

    陈功站在陈望的身侧,皱眉道。

    “大哥预料的不差,新任的督师果然是侯恂。”

    明廷的朝堂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大号的筛子。

    大朝会之上的谈话根本就不能成为秘密,只需要花费银钱就能拿到。

    陈望神色未变,接替杨嗣昌作为督师的人,如同他一开始所料,朝廷最后还派侯恂前来接手。

    卢象升虽活了下来,渡过了死劫。

    但卢象升到底还是没有启用,在戊寅之变后被定罪责问,本应是要下狱。

    因为卢象升在守孝期间,特准其回乡守孝。

    守孝期有三年,轻易不能夺情。

    因此哪怕现在时局困难,崇祯想用卢象升也没有办法去用。

    在京师,陈望也有一些渠道,这渠道自然是花钱砸出来的,就跟历史上的张献忠一样。

    在杨嗣昌死后,朝会之上卢象升的名字作为南国督师的人选被提起过,但是很快就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否决。

    侯恂是左良玉的恩主,左良玉年轻时曾犯下抢劫军装罪被削去官职,被贬为兵丁。

    后来是侯恂提拔了左良玉授以兵权,使得左良玉在援辽战役中崭露头角,从此仕途一帆风顺位至大将。

    侯恂作为左良玉的恩主,担任督师,恐怕会让左良玉改变心思。

    左良玉是一个对于恩情看的很重的人。

    左良玉当初从军劫掠军资,坐法论斩。

    结果同行的丘磊选择独自承担了罪名。

    左良玉因此脱罪,而丘磊却是下了刑部大狱。

    后来左良玉获功得赏,上下打点捐献了数万两白银,将丘磊救了出来。

    历史上侯恂成为督师,左良玉也确实是听从了侯恂的征调前去进剿。

    陈功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他的担忧也是这个时代正常人的担忧。

    这个时代,常人对于老师、恩主的情谊也都看得很重。

    “侯恂,对于大局其实无关紧要,他挽回不了局势。”

    陈望看了一眼右山的军营,那里正是左良玉本部的驻地,就在两里之外的山麓处。

    用侯恂确实可以控制左良玉,但是用侯恂也只能是控制左良玉。

    侯恂的能力不足,威望也不足,根本没有办法节制其他的军将,也没有能力解决如今南国的问题。

    侯恂以前虽然做过兵部的侍郎,但是却不懂军事。

    “南国的局势,要是派洪承畴和孙传庭南下,还能缓解一二。”

    “派侯恂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崩盘。”

    论起在军事上的能力,侯恂和卢象升和杨嗣昌自然是不能相比,甚至不仅熊文灿的水平都达不到,比起陈奇瑜都差的不只一星半点。

    “七天之前,张献忠攻破潜江,进入沔阳地带,兵锋直逼武昌。”

    “万元吉和我之前预料的一样,领兵抵达岳州府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

    “等到侯恂赴任,张献忠只怕已经是将大半个湖广都搅得天翻地覆。”

    不是陈望看不起侯恂,而是侯恂确实处理不了现在的局势。

    除去张献忠外,革左五营现在在南直隶闹得很凶。

    因为万民军进攻徐州的原因,大量的兵马被抽调北上,这就给了革左五营的机会。

    七月之初,革左五营攻陷舒城,大败南直隶官兵,向着六安州的州城进军,一路势如破竹,再度震动南直隶。

    万民军在六月攻陷商丘,尽取归德府全境。

    而黄河正值夏汛,李岩排兵布阵,沿河守备,杨文岳领兵一直被挡在黄河以北,难以南下驰援。

    万民军在六月进入南直隶北部,兵围徐州,掠夺周边,招募乡民,声势浩大无比,正不断的蓬勃发展。

    这样的复杂严峻的局势,岂是侯恂能够处理的

    “不过,侯恂很快就要抵达南国,这襄阳城也不能只围不打了。”

    这些时日,陈望都没有下令进攻,只是占据西南的三岘山,连接着北面的樊城,围而不打。

    毕竟攻下了襄阳,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付出的代价,远比得到的收获更多。

    不如就将襄阳城暂时放在张献忠的手中。

    这段时间,围而不打,陈望用的理由是整合各军,赶制攻城器械,等待水军。

    湖广的水师在三天前也已经是抵达了襄阳城外,不过战船并不多。

    因为武昌受到威胁,水师的主力都集中在了武昌的周围。

    而且时间也过了这么久,攻城器械也都打制的差不多了,陈望自然也没有了借口再按兵不动。

    “湖广兵,还有几日能到”

    陈望双手撑靠在望台的栏杆上,向着站在一旁的陈功问道。

    “明天的中午,湖广兵就能赶到樊城。”

    打襄阳,自然是要打的。

    但是陈望肯定是不可能拿麾下的精锐去填襄阳这座坚城的战壕。

    所以在围困襄阳后一段时间后,陈望就将驻防在河南的湖广兵马调遣了过来。

    河南北部的大部分的流寇,都已经是被陈永福带走的新编营兵剿灭。

    新编的营兵经历了鲜血和战火,已经初具战力,河南的空缺也得到了填补,自然就能将湖广的兵马调遣过来。

    这些湖广兵原先都是受陈洪范节制,但是陈洪范对其并不上心,大部分心神都放在麾下家丁的身上。

    因此这些湖广的营兵,他们的身上几乎沾染了全部内地营兵的恶习。

    他们的战力不强,纪律散漫,不堪做大用,就像是一柄生锈的旧刀。

    而襄阳无疑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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