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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霍霍向倏忽
    一寸一寸腐烂是什么感觉。

    苍城的人再清楚不过。

    仙舟苍城被罗睺吞噬后,零落的碎片启发了伊须磨洲的文明,本体却仍在活化星球的胃囊中腐蚀。

    幸存者也只能煎熬着,等待寿数到了尽头,堕入魔阴身,浑浑噩噩,苟延残喘。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不清楚。

    绝对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模糊了对时间的感知。

    光,也会刺激倏忽力量的残余,没有什么是不危险的。

    他们陷入癫狂,然后在绝望中淡化了情绪。

    他们堕入魔阴,理智被吞噬前,似乎感受到她的,他的,它们的藤蔓纠结在一起,蛀空了短生种的遗骸,沉入深处,沉进水底。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光明,最后就连眼睛也退化掉了,只剩下两个凹陷干瘪的空洞。

    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了,模糊了对光明的记忆,那一点刺目的存在,渺茫得就像濒死前的幻境。

    他们,它们,祂们,都顾不得这是否是诱饵。

    你十分头疼,麻烦远比想象得多。

    或许是受倏忽力量的影响,这群苍城遗民所受的影响尤其可怖。

    眼睛退化了,连脚也退化成了树根。

    有些更是连人类的姿态都失去了。

    你的星球上,虽然目前物种并不单一,有史莱姆,有人类,甚至还有蜥蜴人,呜呜伯等生物。

    他们的种族状态,虽然都在艰难磨合,毕竟生活习性相差甚远,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处不错的。

    可苍城的遗民们,外表更接近一种精神污染的,让人看了就会觉得掉san值的程度。

    你啃食了倏忽一半的力量,有能力将他们从被迫堕落的深渊中解救回来。

    但你恢复得了他们的精神。

    这群人的外貌却太难改变了。

    这是时间镌刻的诅咒,现在的你还做不到。

    你已经看见过好几个小孩子,偷偷躲起来哭泣了。

    躲在岩石后,叶片下密密麻麻的眼睛像是狭长的百香果种籽,到处流淌,布满血丝的眼白蒙上了浅红色,退化的手部像是爬山虎粗壮的茎。

    孩童似乎想羞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却只是将叶片搂得越来越紧。

    你就靠在岩石后,听着他嘶哑怪异的哭声,混进海风里,感到有什么轻轻蹭了下你的脚。

    低头一看,小蜈蚣正温顺地匍匐在你脚边,安安静静的。

    小蜈蚣如今长得巨大,远远望去几乎像一节火车铁轨,摩擦在松软的沙滩上,一点动静也发不出来。

    小呆子失踪了,小蝴蝶被枪钉死了。

    如今陪着你的只剩下小蜘蛛和小蜈蚣,他们都非常听话,也表现出了不属于节肢动物的智力。

    适应了后,除去一些恐惧昆虫的人,其他人都很喜欢这些小小的大家伙。

    苍城人尤其喜欢。

    他们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属于异类间的惺惺相惜。

    这群苍城人非常勤劳,似乎因为对时间的流逝,感知模糊,所以一定要多做点什么,累也好痛也好,证明自己活着就可以。

    从新生的狂喜,茫然,到意识到自己扭曲形貌的恐惧,还有恨。

    都非常理所当然。

    你的下属非常敬业,向他们大力鼓吹你的业绩,好似你下一秒就会扛着锄头,踏上筋斗云当场升仙。

    除此之外,信仰上,当然也要腔调慈怀药王对你的偏爱。

    你的慈悲心肠,温柔半两,功德无量,立地成佛。

    够了

    都已经脱离组织单干了,就不要宣传这种狂热得会被当做奇怪教派的虚假东西了

    苍城人,有钝感力十足,没缓过来的,还能好好地活。

    有的自怨自艾,想要自我了结性命,数量也不少。

    少数人群情激奋,组织了对你的刺杀,因为他们将你视作了祸瘟寿祖的马前卒,认为你是同倏忽一样恶劣的帮凶。

    自从你被刺杀过一次后,二虫定有一个形影不离,保护着你,看样子今天又是小蜘蛛轮岗。

    你背着手,走远了些,天边余霞散成绮,舐岸的微波也恬静,海水像是着了火,只要视线能到达的地方,都满溢着摔破柿子漫洇的血红。

    礁石之间和礁石之外,也都是一派绮丽光景。

    “沙子现在还晒得热热的,你会不会烫脚啊。”

    你随口逗了小蜈蚣一句,没想过对方会回应你。

    小蜈蚣支起来一节身子,露出浅蓝色的腹部,还有深蓝色的足尖,每个足尖都镶嵌着小小的圆球。

    今天本来应该是小蜘蛛陪你的。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毒物,小蜈蚣利用了兄弟情深的借口,让小蜘蛛给他做鞋子,小蜈蚣会展示给你看。

    问就是母亲最喜欢贤惠的男孩子。

    小蜘蛛瞬间上当,八只jiojio一织起鞋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上头了

    骤雨一样,是急促的爪子旋风一样,是四处飞扬的蛛丝乱蛙一样,是手忙脚乱拆线的脚步火花一样,是几乎搓出静电的爪子

    小蜈蚣作壁上观,要知道,他有整整382条腿。

    小蜘蛛毕竟是作为虫族新一代精锐战士孕育出来的。

    属性点都点在了体能和毒上,吐丝吐得头晕目眩,仅仅织了120只,就带着后知后觉的悔恨昏迷了。

    “兄弟,你好毒。”

    属性点在智力和体能的小蜈蚣沉默不语。

    忙着处理苍城的你,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只是惊讶地“哇”了一声。

    毕竟这些小球球真的很完美,很光滑,像珍珠一样,孩子爱俏是好事。

    情绪价值必须给满。

    “这是你的鞋子吗,审美真不错,很漂亮。”

    小蜈蚣美滋滋,感觉自己的毒液都发甜了。

    “乖乖,我感觉我可能会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

    虫族的母亲,微笑着面对一望无际的水面,夕阳折射在水面的波光洒在她的眯起的眼睑,让她看上去有种遥远又神圣的蛮荒感。

    “这片海既然能让苍城人活,那我种些别的农作物,是不是也能活。”

    小蜈蚣不知道,但他始终依偎着母亲,支持母亲。

    在繁育尚未完全恢复时,小蜈蚣直接获得令使的力量,也是残缺的。

    他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母亲的身上并不止有虫皇的气息。

    似乎是更古老,更本源的存在,那种气息让他感觉亲切又畏惧。

    与母亲本身温和的气息不同,这似乎得追溯到虫皇诞生前,分裂出繁育的那份生命的权柄。

    你哪里知道小虫子的满腹心事呢。

    你被小破球扔给你的烂摊子已经折磨得心力交瘁了。

    “没被我发现还好,但既然已经暴露在我眼皮子底下了,感觉没法视而不见啊好纠结”

    比起美好的种地生活,政务苦手的你焦头烂额,说好的只是当一个精神象征吉祥物呢

    你新晋的得力下属,习以为常地听着你的抱怨。

    悲悼伶人这个群体的精神状态,真的很稳定。

    虽然你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追随着你大概是你金子般艰苦奋斗的精神感染了他,或者是你苦苦的命吸引了他。

    反正你是一直秉持拿来主义的,有用就用呗,你一个草台班子也没什么可惦记的啊。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去联系其他几艘仙舟处理一下他们的问题都是同胞,他们会照顾的吧。”

    悲悼伶人并不打断你,听你把话讲完才慢慢开口。

    “大人,首先您要知道,对于仙舟来说,苍城完全消失。即便再度现身,涉及到利益分配问题,相互扯皮的时间远比您所想的要久,仙舟内部派系混杂,本身并不如表面那样团结。”

    “另外,如您所见,若非您恢复了他们的神志,这群人就是仙舟人眼里纯粹的丰饶孽物。以这幅形体回归,未必有人会接纳他们,承受的屈辱或许会更多。”

    “”

    你愣了一会儿,忽然联想到在大学图书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变形记。

    男主人公在突然变成一只巨大的虫子后,并没有得到家人的关切和保护理解,在孤独寂寞中死去了。

    “啊,怪不得他们都不是很想回家,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通讯对面的青年似乎叹了口气。

    与赐福他们的神明相反,悲悼伶人是一群坚定的反欢愉主义者,提倡禁欲和苦修。

    阿哈饶有趣味地赠与悲悼伶人力量,或许欢愉和反欢愉混在一起,就非常娱乐至上主义,也符合祂喜爱的戏剧性。

    悲悼伶人搜集和佩戴来自各个世界的脸谱,记录下无数智慧生命的哀伤,为英雄谱写壮烈的悲剧,为即将熄灭的星辰吟唱哀歌。

    感觉有点像童话中的报丧女妖。

    这样的人来到你身边,似乎是某种不祥的征兆。

    “最后,您已经脱离药王秘传,但在仙舟人眼里仍旧是需要剿除的对象。贸然暴露坐标,即便是远程接驳,也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

    你瞬间懂了。

    仙舟仇视一切丰饶民,万一拿你去祭刀可就是完全的得不偿失了。

    你嗯嗯地应了,又忍不住问他。

    “如果要完全治疗苍城人的现状,或许还得找到倏忽,这个念头来的好突然,但直觉告诉我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来到这里,是想记下我的故事吧,那你觉得,这个选择走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悲悼伶人辛德尔,很想鼓励你说,这会是一条曲折但光明的道路。

    毕竟在他看来,你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说实话,这个世界一点也不会好,混乱无序,众生都是棋盘格里的棋子。

    但辛德尔觉得你与众不同,与爱情无关,你有着其他人没有的特质,让他偶尔也会想,一切也许会变得好起来。

    但你的剧本,并不像约定俗成的热血漫。

    因为阿哈对这感兴趣,就意味一定跌宕起伏。

    但只要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不说话,我就默认是好结局了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