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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入夜,陶家吃完晚饭。

    堂屋里浓浓的香火味儿飘散,陶青鱼坐在门槛,双手抱膝靠在门框。

    几个小孩儿也见样学样,跟着坐在陶青鱼身边。

    “大哥哥。”青芽黏糊糊地挨过来靠在陶青鱼身上。他眼睛圆圆的像紫葡萄,一脸的小奶膘看着可好亲。

    陶青鱼展开双臂将他搂入怀抱,脑袋埋在小家伙身上拱了拱。奶香奶香的。

    “小青芽,还不去睡觉”

    青芽笑着往陶青鱼怀里躲,软乎乎道“小爹爹说了,今晚守岁。”

    陶青鱼将他抱坐在膝盖上“你撑得住吗”

    “撑得住”

    坐了没一会儿,冷风吹得身上泛凉。陶青鱼裹着小孩正要起来,砰的一声,天空骤然一亮。

    “烟花”

    “好看”门槛上坐着的小孩个个直起身子。

    黑夜本来浓稠如墨,但烟花破空而上,白光拖着蜿蜒的小尾巴炸开成花。

    陶青鱼看着几个小娃娃眼中的光亮,又重新将人抱着坐好。

    他下巴搁在青芽毛绒绒的小脑袋上,也望着天上的烟花,嘴角浅浅翘起。

    “大哥哥,过年好。”

    陶青鱼一愣,看着跟前小娃娃双手捧着面向他。另外两个也立马伸手。

    他笑“哎呀,忘了。”

    青芽嘴巴一噘,慢慢将小手放下。

    陶青鱼拉着他的小手晃了晃,道“哪年少了你们的,等着。”

    陶青鱼将人放门槛,自己进屋。红包他早早准备好了,比他小的几个一人一个。

    他给一个,拿了红包的小娃娃笑眯眯地叫一声大哥哥,嘴里的吉祥话咕噜咕噜往外蹦。

    屋外砰砰响,屋内小孩乐乐呵呵。大人坐在一起守岁,方雾在屋里陪着陶大郎说话。

    灶屋里守岁烛亮了一晚上。

    鞭炮噼里啪啦,吵闹后复归于寂静,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大年初一,家里小孩被大人赶出去玩儿。家里只有方雾宋欢留下。

    陶青鱼找了秦竹,两人往小庙村去。

    小庙村在宝瓶村隔壁,因建了一座菩萨庙而得名。每到年节,附近的百姓都会去上香祈福,里面的香火很旺。

    去小庙村只需要翻过一个小丘,小丘后头就是聚集的人家。

    今日年初一,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路上都是卖香蜡纸烛的小贩,还有卖糖水小食的货郎。今儿被留在家里的小孩都被带出来玩儿,所以货郎也有得赚。

    陶青鱼跟秦竹买了香纸,径直往修建在山坡上的庙里去。

    坡上人来人往,路却窄小。

    陶青鱼两人刚走到一半,跟前一个老太太忽然被个虎背熊腰的壮年汉子一撞,直直地往后仰。

    陶青鱼脚上踩实了双手撑住人,秦竹也拉住人胳膊。好歹是没让人滚

    下坡。

    “走路没长眼”秦竹气道。

    那人高马大的汉子头都不转一下,径直远去。

    将老人扶好,她转过身来。

    “谢谢。”

    老妇人冲着陶青鱼跟秦竹笑了笑,脸上还隐约有点后怕。

    她长得慈眉善目,身上的青布棉衣一看就是新裁的。头发梳得极齐整,耳上戴了一双青玉菱角耳坠,是个讲究的小老太太。

    陶青鱼“我们带您一起吧。”

    老太太看着陶青鱼,笑着点点头。“哥儿也是来上香祈福”

    “嗯。”陶青鱼态度不热络,只扶着人一步步踩稳了。

    “我年年来小庙村,怎没见过哥儿”

    陶青鱼没答,秦竹就不设防道“我们是隔壁宝瓶村的。”

    陶青鱼定定地看着小哥儿。

    但秦竹跟个筛子似的,一开口将自家抖落个干净。

    好在很快到了坡顶的庙子里,陶青鱼松开人道“山上人多,您慢着些。”

    老人笑容和蔼得很,点点头便也跟他们分开。

    两个年轻人动作快,祈福后就快速下山。

    回去的路上,秦竹嫌走累了,攀在陶青鱼肩膀上嘀咕“那个老人看着面熟,慈祥得很。”

    陶青鱼将人形挂件拎下来,道“你看谁都眼熟。”

    “也是。”

    陶青鱼严肃道“以后遇到不认识的人别随随便便就把自家的情况说出去,这年头骗子不少。”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好多次了。”

    “我看你哪一次都没记住。”

    秦竹小脸一垮,轻轻哼了一声“我这次肯定能记住。”

    陶青鱼“呵。”

    “陶小鱼你什么意思”秦竹脚下一跺,兔子急了。

    陶青鱼摇头“饿了。”

    “嗷,那咱们买吃的去。”秦竹乐乐呵呵,当即拉着他往路边的小摊去。

    简直不要太好哄。

    时辰不早,该回村里了。

    陶青鱼跟秦竹逛了逛路边的小摊位也就走了。

    他们后头,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扶着老太太从坡上下来。

    老人拍着男人的手道“刚刚可看见了”

    “没有。”

    “我说的那哥儿模样生得好吧,关键是人也心善,要是没成亲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外婆,我有喜欢的人了。”男人无奈。

    老太太气咻咻地甩开他的手“你哪次不是这样说,可人呢我一次没见过。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你是在搪塞我”

    宝瓶村。

    今日村子里尤为热闹,小孩穿着新衣聚集在一起玩儿游戏。嘻嘻哈哈的,在村口都听得到。

    往村里走,陶青鱼一眼看见小孩堆里自家那三个小娃娃。

    不单是他们长得好,主要是混杂在一群穿着新衣

    服的小孩当中,三个还穿着旧衣服的小娃娃显得灰扑扑的。像泥里滚了的汤圆儿。

    陶青鱼跟秦竹分开,也没打算招呼几个小孩回家。

    哪知道他们也不玩儿了,看到他麻溜地蹦跳着跑过来,一边牵一只手。

    “大哥哥你回来了。”

    “不玩儿了”陶青鱼手背蹭蹭小娃娃脸上的奶膘。

    “饿了。”青芽拉开他的手小脸埋在他掌心撒娇。

    小哥儿比青苗跟青嘉黏人些,也更娇气。

    陶青鱼看他张开的小手,笑着弯腰将他抱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一起进门。

    让几个小崽子去洗手,陶青鱼进了灶屋。

    趁着他们还没过来,陶青鱼问屋里忙活的杨鹊道“小三叔,他们怎么没穿新衣服”

    “你不也没穿。”

    陶青鱼噎了噎。

    “那不是太红了,我不习惯。”

    方雾看杨鹊心虚,帮他解释道“之前你爹的事儿家里乱糟糟的,你二婶跟小三叔也没心思做什么新衣裳。家里缺钱,他们还想着把你买回来那新布给卖了呢。”

    “这怎么行。”陶青鱼盯着杨鹊,直看得他躲出了灶屋。

    “也是为了家里,你也别多计较。”

    陶青鱼郁闷地搓了搓自己被火烤热的脸道“没计较,就是不知道几个小的会不会不高兴。”

    人其他小孩穿一身新衣裳,他几个凑一起玩儿难免被比较。

    方雾翘起嘴角,温和道“放心,衣裳总能穿的。他们现在就是怕你问起,赶着做呢。”

    年初一一过,日子如白驹过隙。

    离正月初六,也就是秦竹嫁人的日子不远了。秦竹被约束在家里不得出来,陶青鱼便去他家去得频繁。

    正月初三。

    陶青鱼刚从秦家出来就看见村口两个人往这边走来。

    方夫子一身玄红色宽袍,腰间佩环。墨发高束,头戴玉冠,走动间衣袂飞扬好不潇洒。

    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富贵闲人误入了他们这偏僻小村子。

    不过看他身边的周令宜和他们身后抬着东西的小厮,陶青鱼便知道多半是来找秦家的。

    “小鱼老板。”人到跟前,周令宜笑着招呼。

    陶青鱼微微颔首。

    “我先走了,你们忙。”

    他看了眼方问黎,头微点,撤后几步离开。

    那边听得秦家人出来迎接周令宜,陶青鱼想了想还是停步还是打算看看去。

    刚转身哪知额头一疼,撞上个硬邦邦的人。

    方问黎手指微动,抬手点在哥儿额头。“撞疼了”

    陶青鱼后退一大步,狐疑望着他。

    “你不去”

    方问黎收手,道“他来催妆,我去做什么”

    原来还有催妆这回事儿。

    催妆,即成婚前几日男方家里往这边送头面、彩缎还有胭脂膏粉这些

    东西,意为让新人快快化妆。是婚俗的一种。

    有些讲究人家会做这事儿,至少之前在村子里陶青鱼是没见过这样的。

    既然是习俗,陶青鱼放心了。

    不过看跟前杵着这么高的人,他后知后觉反手指着自己。“找我的”

    方问黎长睫下落,眼光直直笼罩着他。“是,也不是。”

    方问黎拿出一个瓷瓶,搁在手心递过去。

    “什么”

    “冻伤药。”

    冻伤

    陶青鱼手指轻轻在身侧的麻布衣服上擦了擦,是有点痒痒。

    他默默咬住唇内侧的肉,眼神闪躲。“我不能收。”

    方问黎浅笑“应该的。”

    什么应该不应该

    陶青鱼突然就觉得空气变成夏日那般,凝滞得紧。他就像那地上的蚂蚁,走哪儿都烫脚。

    无所适从,难受异常。

    忽然送什么东西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

    陶青鱼看他还举着的手,微微扯着脸皮笑“不用破费,你还是”

    “不破费,给你买的。”

    陶青鱼心上忽然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赧然的情绪直冲上脑,甚至头顶都渐渐发热。

    不是,这人

    陶青鱼闹了个脸红。

    咬咬牙,一把抓过那东西。嘴上飞快道“我家里有事,就先走了啊。”

    说完就走,半点不留人说话的余地。

    方问黎站在原地,看哥儿急匆匆的背影,轻声笑了一下。

    “好看吗”

    肩上忽然挪过来个脑袋,方问黎往侧边走了一步。

    “离我远点。”

    “行那我不去了。”周令宜说完话做势要走,方问黎拎着人就走。

    方夫子看着斯文,但劲儿不小。

    陶家。

    陶青鱼前脚刚到家,门才关上又听到敲门声。他慢悠悠地倒回去将门打开。

    见外面两熟人目光微顿,他一动不动如门神一般守在门口。

    “鱼哥儿,是谁啊”

    “叔,是我”周令宜冲着里面喊,又回过头来对陶青鱼笑了两声。

    陶青鱼默默让开位置。

    “方夫子来了。”方雾给陶大郎的衣服整理好,被子盖上,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迎出来。

    “叔这是看不见我。”周令宜挤开方问黎道。

    “哪里看不见,快快进来坐。小鱼,端凳子来。”

    方问黎见陶家没多少人,不好久留,便径直开口道“不麻烦了,我就是带周大夫过来给叔看看。”

    陶青鱼抱着凳子的手一紧,直愣愣地看着人。

    方雾也是手打颤,险些翻了正在倒的茶水。“这、这可太麻烦你了。”

    “叔也别忙了,先让他进去看看吧。”

    “欸这就去看,这就去看。”

    涉及到陶大郎,方雾半点不耽搁。他稍微慌张地紧捏着衣角,忙不迭地领着周令宜去东屋。

    两人走后,堂屋一下只剩下方问黎跟陶青鱼。

    陶青鱼将凳子放他腿边,又起身拎着茶壶给人倒茶。做完这些,陶青鱼勉强平复了心情,兀自坐在方问黎对面。

    “谢谢。”

    “应该的。”

    陶青鱼抬头看他一眼,也不知道又赔钱又赔人的有什么应该的。

    一问一答完,陶青鱼就找不到话说了。

    方问黎看着视线中哥儿愈发清晰的发旋,心中自嘲。

    这便是乘人之危的代价。

    如果他能早些

    方问黎松懈脊背微微靠在凳子上,眼中始终装着对面的人。

    天下哪里有后悔药吃。

    对哥儿,他就是太不知足了些。

    “家中不见其三叔、二婶几个”方问黎似随口问的,但目光半分不移地看着哥儿。

    眼色幽沉,极具占有。

    陶青鱼手指搓了搓裤缝,只觉得自己像被狼盯上了,一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他看向方问黎。

    方问黎眉心微动,一派温和。

    陶青鱼不明所以,他搓了搓胳膊,也不知道这毛刺刺的感觉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他定了定心神答“走亲戚去了。”

    方问黎“瞧着家里冷清不少。”

    “是、是吧。”

    陶青鱼很想拍自己个嘴巴子。好端端的,你说你结巴做什么。

    方问黎如何看不出他所想,只觉得鲜活有趣。比起前些天那沉闷样子,这样的哥儿属实顺心些。

    “过几日,周令宜成亲。”

    陶青鱼点头,一双圆眼看着他等候他的下文。

    方问黎身子微微前倾,温声问他“我可以随你一起吗”

    年轻夫子俊逸的一张脸忽然放大。

    那皮肤细腻得似上乘的羊脂玉没有半分瑕疵。凤眼幽深,鼻梁高挺,薄薄的唇轻轻翘起

    若有似乎的勾缠目光,看得陶青鱼眼皮一跳。

    这简直是活脱脱的一个男狐狸精。

    陶青鱼慌张别开眼,喉咙迅速滚了滚。

    方问黎眼中笑意闪过,悠哉坐直身子。

    原来哥儿吃这招。

    陶青鱼好不容易将理智从男狐狸精从方夫子的身上拉扯回来。

    他此前还想过去周家的话他只认识竹哥儿一个。当日他成亲,自己去多半也是吃个席干坐在那儿。

    陶青鱼略微犹豫,缓缓点了头。

    有个人带带也成。

    屋里,周令宜看完病人出来。

    陶青鱼正对着屋门,立马站起来问“我爹如何”

    周令宜道“伤口已经恢复了,只不过脑中仍有淤堵。他那药吃完了还需再换,你们记得上县里取

    。还有”

    他余光划过端正坐好的方问黎。

    “此后我每个月过来施针。”

    每月施针

    陶青鱼连忙看向方雾。

    之前不是说了希望渺茫,这下怎么又开始施针了

    方雾轻轻摇头。

    目的到了,方问黎留恋地收回落在哥儿身上的目光,起身随着周令宜一起告辞。

    方雾面容和善地将人送走,回来便被陶青鱼拉住了。

    “小爹爹,怎么每月施针了难不成爹好转了”

    方雾轻轻拍了下哥儿的手道“他这是承了方夫子的情,在帮咱们家呢。”

    还是方问黎。

    陶青鱼眉头微蹙望向篱笆外。“小爹爹,我出去一趟。”

    陶青鱼追着方问黎离开村子。

    “诶小鱼老板追上来了。”周令宜撞了一下方问黎的肩膀。

    “嗯。”

    “嗯什么嗯,还装”周令宜哼了两句小曲儿,为兄弟高兴。

    自个儿乐了乐,又调侃方问黎道“收收你脸上的笑吧,瞧着多不值钱。”

    方问黎斜睨他。

    “干你何事。”

    周令宜顿时气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帮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我给了银子。”

    方问黎注意力全在身后,看人离得还有些远,默默地放慢了步子。

    周令宜则想着自己用那笔银子刚给秦竹添的那些首饰,立马选择原谅了方问黎的无礼。

    “行,方夫子大方,以后有活儿记得找我啊。”

    两人说着话很快走到村口。周令宜率先停下,他冲着方问黎挤眉弄眼一番,飞快上了自家的马车。

    方问黎停步,转身看向来人。

    “小鱼要去县里”

    陶青鱼平缓呼吸,见已经挪开的马车便道“之前答应你的事儿,你放心,我不会食言。”

    方问黎心里的温度瞬间凉了下来。

    偏偏陶青鱼还继续说着“等竹哥儿成亲完,我们找个地方商量商量。你要怎么做,我都配合。”

    “还有,真的很谢谢你帮忙。”

    一口气把话说完,陶青鱼等着方问黎的反应。

    方夫子淡淡笑了一下。

    “小鱼老板不愧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考虑得真周到。”

    这话听着怪怪的,但陶青鱼觉得做生意就是要讲诚信。方问黎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交易也需要如此。

    他这样陶青鱼就自在了。

    陶青鱼客气笑着拱拱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方问黎轻捻手指,很想重重地擦一下哥儿的眼尾。他不喜欢哥儿对他这样的笑,但若是红着眼尾哭

    方问黎眼神微暗。

    不过望着陶青鱼晶亮的一双眸子,方问黎只能暂且安慰自己罢了,只要将人带进家门,剩下的他慢慢教就是。

    “好,说定了。”

    陶青鱼找回了招呼客人那劲儿,爽朗笑道“那方夫子慢走。”

    方问黎冷笑。

    这头一个,就得改了称呼。

    陶青鱼安排好后面的大事,一身轻松地先他们一步离开,徒留方夫子站在原地一身郁气冷飕飕直往外冒。

    回到家,方雾看他一脸喜意还以为哥儿跟方问黎处得挺好。他心中对方问黎更是满意。

    他都想好了,待过一阵子家里不那么吃紧了就给哥儿张罗婚事。

    他们这段时日四处打听,儿婿那边没什么问题。人在县里也很受欢迎。

    这样一来,哥儿就得快些定下。

    若是等自家男人醒来再办,哥儿怕是得在家等着白了头发。

    正月初六。

    宝瓶村里都知道里长家有喜事儿,远亲近邻在家收拾完就去送礼。

    时辰尚早,里正家已经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陶青鱼在屋里陪着秦竹上妆,看哥儿还憨憨傻笑着,陶青鱼也陪着他笑。

    朝阳初升,碎金遍地。

    村口传来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冲着两边乡亲拱手。

    身后,红绿彩绸装饰的花轿在秦家门口落定,新郎官从马上下来。

    喜钱一撒,秦家院子里顿时一片欢呼祝贺声。

    陶青鱼双眼含笑,安静站在门边。

    他看着周令宜将秦竹从屋里背着出来,哥儿被放上了花轿。

    陶青鱼忽然就想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村中玩闹。从几岁到十几岁,他们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

    转眼,竹哥儿也成家了。

    到此时,晨阳高升,光芒万丈。

    迎亲队伍笼罩在金辉中,伴着喜庆的乐曲渐渐走远。锣鼓不停歇,小孩围着轿子笑闹着就为了多讨点喜钱。

    陶青鱼伫立在原地,看那花轿被抬得稳稳当当。

    他唇角翘起,望着村外上坡处那抹蜿蜒而上的红,心中祈愿

    愿秦竹以后的日子安稳幸福。

    想着周家给自己的请帖,陶青鱼慢慢往路口走去。

    “鱼哥儿,早些回。”方雾知道哥儿有周家喜帖的事儿。

    拜堂是晚上,他担心哥儿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正要叮嘱几句,转眼瞧见路口站着的俊美男子,心中顿时轻了些许。

    原来两人是约好了的。

    他慈爱笑着冲着自家哥儿摆手“去吧。”

    路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方问黎站在马车旁边。

    虽有太阳,但风却寒凉。方夫子一身蓝白轻薄长衫飘然若仙。

    陶青鱼“方夫子风度翩翩。”

    方问黎如何听不出来哥儿的调侃。他撩开帘子,如墨的眉眼弯了弯。

    “不冷。”

    陶青鱼轻巧跳上去进了车厢,方问黎跟上,坐在陶青鱼对面。

    陶青鱼偏头“不坐外面”

    “村中盯着小鱼的人不少,我要适当为自己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陶青鱼不想细想。

    不过因为方问黎一句话,气氛又别扭起来。

    轿子里,中间横梁上挂着滚灯。烛火熄着,铜制的壳子上花鸟铸得栩栩如生。

    陶青鱼看着这东西躲避眼神交汇。

    “方夫子”

    方问黎挪开这东西,凤眼含笑“是我看不得”

    陶青鱼瞧他一眼。

    方夫子今日打扮得隆重,像开屏的花孔雀。美则美矣,可看得人心里发虚。

    陶青鱼心肝一颤,不知该怎么答。

    方问黎体贴,转了话题。“可否先改个称呼”

    陶青鱼眼神躲开。

    他清了清莫名干哑的嗓子,慢吞吞道“方问黎”

    方问黎凤眼亮着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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