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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马匪来袭
    胪滨府。

    丽贝卡莱维好不容易在满洲里得了些材料,那是些因匆匆逃离的俄人留下的巧克力和肉桂。

    她给姚冰做了一碗肉桂热巧,在她看来这是好东西。

    可姚冰喝的时候却捏着鼻子“味道古怪。”

    “喝了,喝了身体热乎。”丽贝卡莱维在异域他乡,除了赵传薪外,照顾这孩子成了她为数不多的羁绊之一。

    有时候爱和被爱都是一种需求。

    姚冰多半时候叫一声“姨娘”并不吃亏,丽贝卡莱维比他的母亲更加无微不至,他爷爷奶奶的爱护也是粗心大意的,农家并没有许多讲究。

    喝完,姚冰急吼吼就要出去和小伙伴玩耍。

    丽贝卡莱维又赶忙给他加了件棉衣,等姚冰匆匆出门,她才去工作。

    到岗位,她立即严肃、一丝不苟。一如她看书时一字不落,生怕错过每处精华,如她出门时要检查灶火、烛台、风灯、桌子上是否有尘埃才能关门。

    孩子的心思却是简单的。

    他们玩的尽兴,完成每天的任务,晚上就能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直到天明,第二天生龙活虎又是崭新的日子。

    最近姚冰他们搭上了巴雅尔孛额这条线,据说这个年迈却一身硬骨头的老头将来要做校长,比他们将来老师还要大的校长。

    他们在外面抽打冰嘎,累了冷了就一股脑涌入巴雅尔孛额的房子里偎于火墙取暖。

    巴雅尔孛额给他们讲故事,有萨满的神神怪怪,也有中原的历史豪杰,有草原上展翅的雄鹰,也会给他们讲聪明到狡猾的乌鸦。

    姚冰有时候傻傻搞不清“巴雅尔爷爷,我奶对我说,老哇子在谁家头顶盘旋哇哇叫,谁家就要死人。你为何说乌鸦是神鸟呢”

    乌鸦总是哇哇叫,所以有些地方的人管乌鸦叫老哇子。

    巴雅尔孛额的睿智,不在于他见多识广,不在于他能读会写,在于他从来不犟,无论大人或是孩子,绝不会强行扭转他人意志。

    他笑了笑说“你怕死么有人畏死贪生,人死如灯灭。有人却觉得死亡是拥入神灵怀抱,这能给人勇气。你奶奶觉得乌鸦去谁家头顶叫谁家就会死人,可转念想想,为何不是乌鸦去给人示警,提醒这户人家将有大事发生,要他们提前做准备呢”

    姚冰一下愣住。

    是啊,同一件事,从不同角度思考,乌鸦的地位立刻转变,从邪恶猥琐变得神圣而具有人情味。

    巴雅尔孛额的学前班教育,他的旁征博引并非引经据典,也没有文绉绉的微言大义,而是在怪力乱神中充满哲理,引得一群孩子聚精会神。

    各路圣鸟灵禽当中,鹰的地位无可替代,因为它代表萨满自身的灵。

    白天鹅神圣醒目,杀之大罪。

    乌鸦地位又不下于前二者。

    巴雅尔孛额无论住在那里,外面肯定要祭“托罗杆”,一根木杆上设有锡碗,方斗盘,在重要日子上面会装满切碎的动物内脏来敬献乌鸦神。

    巴雅尔孛额能在各部受到尊敬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从来不把自己信仰强加于人,大家该信佛信佛,信道教就信道教,祭拜土地神、灶王爷也无可厚非。

    他还能治病救人。

    这就很难得了。

    赵传薪也知道巴雅尔孛额的“学前班”,也知道他偶尔会神神叨叨,不加干预的原因在于赵传薪认为穷人子弟头悬梁锥刺股,是因为没有人培养他们的思维,需要两三代人才能真正意义崛起,否则富不过三代。

    赵传薪见过别人一辈子也考不下来的证书,有人闷头两个月就考下来,年薪轻松几十万。

    歧视智障会被视为不道德,但不傻、思维却跟不上的人遭到歧视就没人说三道四,智障如果占了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后者却占90。

    这只是赵传薪个人的一点浅见,他能豁得出十年八年时光用一代人做实验,即便失败他也不会让这一代人吃亏。神神叨叨没什么,这老头的思维很活泛,具有广大的胸怀和气魄。

    巴雅尔孛额正说着,遥遥地忽然传来微弱的枪声。

    起初巴雅尔孛额以为听错了,他住口不言侧耳细听,结果枪声如同爆豆不断。

    巴雅尔孛额本有些昏花的老眼立即炯炯有神,灵活的跳下炕沿穿上靴子“你们在屋里别出去。”

    他将鸦神刀佩在腰畔,将赵传薪送的纳甘转轮别在后腰,从柜子里拿出了三十式步枪和弹药。

    姚冰一看枪就兴奋“巴雅尔爷爷,你也要上阵杀敌吗”

    巴雅尔孛额看了一眼屋里的孩子,郑重说“朋友来了就要请他们喝奶茶,可敌人来了就用子弹招呼,且让我去看看来的是朋友还是敌人。”

    “我也要去。”

    “不行,你们在这待着别出去,等你们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家园了。”

    胪滨府,英国泰晤士报战地记者乔治林奇正在观摩公职人员办公。

    不涉及到机密的情况下,姚佳允许他旁观。

    乔治林奇拿着一张刚开具的盐票,摩挲着海纸纳闷奇了,这种纸从未见过,这字迹竟然能在纸张上凸显有纹路。

    正在这时,他听见了枪声。

    官货局的总办姚佳骂了一句“焯,狗日的俄人溃兵果真打上门来了。”

    说罢,打开办公桌抽屉,掏出一把带枪套的马牌撸子穿腰带上别着。

    杨桑达喜、杨桑阿等笔帖式、领催也纷纷去库里取了步枪、弹药。

    乔治林奇愕然发现,胪滨府一个個公职人员竟然在最快速度将自己武装起来。

    他问张寿增“为何你们这般娴熟”

    张寿增扛着水连珠说“之前练过,知府大人说乱世不分文武职。”

    他们算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在前几日刚刚培训如何拉栓、瞄准、换装弹药和开枪以及用枪的基础安全知识。

    这时,巡警局副总办吴叶匆匆而来“妈的,来犯的竟不是俄人,是从吉噶尔等地来的蒙人,带头的叫陶克陶胡,副领为吉噶尔佐领图海,这些人当真胆大包天,帮助俄人为虎作伥,可恶可恨”

    吴叶也是蒙人,他并不是姓吴,吴叶就是他的名字。

    世人通常恨汉奸、蒙奸更甚于作恶多端的敌人。

    姚佳才不管来犯者何人,他忙问“情况如何”

    吴叶说“他们从西边来,巴拉吉尼玛总办已经带巡警挡住。这些人人数上千,但武器装备很差,大抬杆、伯丹枪算是好枪了,还有提刀上阵的。我们的机枪放在东边防备俄人,已经派人去取。放心,等机枪架设好,保证叫他们有来无回。他妈的,此仇必报”

    以前陶克陶胡抗垦,在蒙人眼中视为正义,替自己人声张。

    可赵传薪来海拉尔,帮助牧人夺回草场,还要在各部修路改善贸易环境,给没有牛羊的牧人去各个矿口上工的机会,让蒙、汉两民可以去割原本由俄人占据的羊草

    有人得大利,有人得小利,各部总管都说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这时候陶克陶胡来犯,已经失去了“正义”光环,人人咬牙切齿。

    姚佳说“巡警局人少,咱们大伙都去帮忙。”

    怕是肯定怕的,但没人退缩。

    连汉官都帮忙抵御敌人保护他们,他们还有什么可推脱的

    乔治林奇犹豫了下说“给我一杆枪,我经常打猎,或许能帮上忙。”

    英国佬嗜猎如命。

    还真就有人给了他一把枪。

    等出了门往东走,姚佳见巴雅尔孛额骑马过来,笑嘻嘻道“呦,您老怎地来了”

    “五年前我还能和索伦人进老林子猎熊,一杆大抬杆三个人轮流开火。”巴雅尔孛额淡淡说。

    姚佳咋舌“宝刀未老。”

    府衙西边也有防御工事,只是粗糙,没东边那么严密。

    因为大家都没料到西边会有事情发生。

    此时有千骑在外围游走时不时地放枪。

    胡二等巡警靠在掩体后不露头。

    不是被压制了,只是距离过远,开枪等于浪费弹药。

    他们在等机枪。

    姚佳等人到来,同样藏身于掩体后。

    看着不到两里地外的陶克陶胡所率马匪已经停止进攻。

    胡二对他们说“不必担心,他们刚刚想要强攻,被我们打退了。”

    巡警局的装备远比陶克陶胡等人的精良。

    陶克陶胡问图海“来人报信说赵传薪带着军队离开,为何还有如此多的人手”

    图海摇头“不知,不过想来数量不会太多,我们不如分兵,从西、南两面围攻他们。”

    “好,伱带人去南边,我留在此处,你我一同进攻。”

    胡二看着马匪队伍一分为二,嘴角咧开。

    他对吴叶说“我以前跟陶克陶胡他们打过仗,这些人倚恃的,无非是一人双马进退自如,和当地百姓通风报信给予粮草,才让官兵束手无策。可惜,到咱们这里就不管用了。他现在分兵,肯定是见咱们胪滨府四面漏风,觉得从两面包夹我们难以抵挡。”

    吴叶皱眉“我们也分兵”

    “机枪取来了吗”

    拆开的机枪被人用马驮了过来“总办,机枪在此。”

    胡二下达命令“机枪架上,只留三十人在此,吴叶你来守,咱们仅需一挺重机枪保证让此处固若金汤。其余人随我走。在这里,没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我们才是主场。”

    姚佳、张寿增、巴雅尔孛额等人都随胡二上马,灵活策应。

    丽贝卡莱维也骑马而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马牌撸子,问巴雅尔孛额“豆包在哪”

    “我让他们留在学堂,无碍。”

    胡二说“莱维总办,女人家还是在府衙暂避,不须你来上阵。”

    丽贝卡莱维不语,只是摇头。

    姚冰在,她得护得姚冰周全。

    这里又是赵传薪的事业,她也要为赵传薪出一份力。

    大家都知道这高大的洋婆子是个犟种,属下别想占公家一点便宜,旁人别想钻丁点空子,只是有赵传薪做后台有怨言也只能吞进肚里。

    现在见她有这等勇气,不由得刮目相看,心里的抱怨少了几分。

    动员型体制好处显现,大家齐心协力同舟共济,有困难人人都上,彼此鼓舞,似乎千把人的马匪也不放在眼里。

    胡二豪气干云“既如此,那就让陶克陶胡这个丧家犬葬身于此。”

    陶克陶胡欺赵传薪不在,想要偷袭胪滨府,但绝想不到这里依旧是块铁板。

    他挥舞圆月弯刀“进攻”

    他没有经历过像样的攻坚战,以往的守城官兵战斗素养极低,见着匪人来势汹汹几乎是转头就跑。

    碰上了张作霖,就只能轮到陶克陶胡跑。

    他以为能捡便宜,然而

    塔塔塔

    机枪一响,陶克陶胡就懵了。

    吴叶此前只是训练时见识过俄式马克沁的威能,但没用在实战终归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如今终于知道这个大杀器的厉害了。

    他们只有三十人,对方有五百余骑。

    30对500,本来是一场艰难的防守战。可结果却是那五百骑让一挺俄式马克沁打的亡魂大冒,一个冲锋死伤数十。

    陶克陶胡用他祖先的战术进攻,马队散开企图在外围游走射击,敌人无法集中火力消灭主力。

    然而俄式马克沁横扫下,怎么分散都没用。

    刚进攻就伤亡惨重,一个照面那些马匪掉头就跑,太特么吓人了。

    大抬杆和老式伯丹步枪怎么打马克沁不如回去载歌载舞了。

    另一边图海要顺利的多,从南边新建筑群的后方进攻。

    他们成功的冲进了建筑群,却不熟悉地形,刚露头就被伏击。

    巡警局清一色水连珠步枪,威力大射程远,哪怕进攻不足但防守有余。

    砰砰砰

    硝烟在巷间和屋顶扩散。

    一堵堵墙后和屋顶都是埋伏的场所。

    巡警局训练时强调了城市巷战战术,大漂亮的警局就喜欢埋伏在高位居高临下射击敌人。

    巴雅尔孛额的三十式打中一个马匪落马,他指头不太灵活,重新拉栓动作缓慢,但很稳定,这个年纪的老家伙手一点也不抖。

    咔嚓,砰

    姚佳没那么多讲究,掏出马牌撸子躲在墙后伸出胳膊使劲扣动扳机。

    将弹夹子弹射空,没打到人,反而将一间屋子的玻璃打碎。

    他退出弹夹,从裤兜里重新掏出个新的装上,讪笑道“见笑见笑,咱有钱,主打的是热情招待,打不打的中还在其次。”

    张寿增和乔治林奇“”

    兵危战凶,哪怕胡二成竹在胸,其实现场也远不及姚佳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好在马匪都是乌合之众,装备低劣,和陶克陶胡那边一样,开局不利队伍第一时间溃散奔逃。

    胡二松口气。

    他自信满满的表现不光是因为有底气,也是需要表现给大家看。

    若连他都怕,下面人更慌。

    胡二喊道“上马,咱们追。”

    这一战给众人打出了自信,马匪不过如此。

    陶克陶胡和图海合兵一处见面,相顾无言。

    不是手到擒来么咋就成了丢盔弃甲

    跑。

    其实他们死伤并没有那么惨重,两边加起来也就死了不到百人。倒是被杀散了百人,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马匪未经训练,勇气是有的,但战斗素养相差太大。

    胡二的人手不过逾百,这还要加上胪滨府公职人员。

    胪滨府有个优势,无论军警,都能在马背开枪。

    砰砰砰

    姚佳企图瞄准,可马跑起来颠簸时,手不抓着点啥总感觉随时会被甩下了马,刚抬起手就吓得又收回手枪。

    倒是巴雅尔孛额骑术颇精,马背上开了一枪还能拉栓再开。

    打的热闹,但没精准度,追击不到二里地胡二就扯住缰绳喊道“停。”

    姚佳不懂战争,问“咋了,继续追啊,还没觉得痛快,兜里尚有一个弹夹没打。”

    平日用靶子练习,毕竟没有真刀真枪来的实在。

    胡二笑笑“胪滨府空虚,不能给敌人可乘之机,我等以防守为主。”

    有人没过瘾,有人却如释重负。

    保卫家园终归有度,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战场厮杀。

    北方战场。

    车和札喊“他们压过来了,我们走吧。”

    胡大沉着道“等等,机枪至少还能打一挂弹链。”

    巴当阿说“枪管还需冷却,不然会烫伤马匹,我看还是撤吧。”

    胡大不为所动“继续,再打一挂弹链出发。来时带了厚棉布,浸湿后覆于枪管,有水冷仓冷却总归不会那么烫。”

    车和札等人对俄式马克沁缺乏了解,以为会像其它枪管那样打到烧红乃至于炸膛。

    这玩意儿其实很耐造,皮实的很,甚至能按小时计的开枪就很离谱。

    米哈伊尔得知哥萨克骑兵一败如水后,气的全军推进、不计伤亡碾压灰斧骑兵团。

    他们的机枪不能扛着边走边打,就只能被动挨揍。

    给灰斧骑兵团心里造成巨大的阴影。

    毛子兵真是太听话、太牲口了。

    顶着金属风暴往前冲。

    一个机枪阵地被毛子里的神射手打爆了脑袋后,车和札吼道“该撤了该撤了。”

    胡大一扬手“收拾一下撤退。”

    早已准备好的如同棉袄的夹层厚棉布将枪管迅速包上。

    这期间,又有一人中弹而亡。

    收拾机枪的人手那边骚动起来。

    胡大冷冷说“继续,不要停,死一个上一个,总比对方死的人少,其余人火力压制争取时间。”

    机枪是必然不能落下留给俄人的。

    他也不光是动嘴皮子,身先士卒跑到了最前面加入战斗。

    他都如此,别人更无话可说。

    当机枪被马驮着跑远,胡大已经能看清对面俄兵或木然、或狰狞、或恐慌的一张张表情生动的脸孔。

    一发子弹击中胡大脑袋左侧一尺外的壕堑,迸溅的泥土打在他的眼角,他眨了眨眼,面色冷酷“撤退。”

    正在这时,忽然有炮声响起。

    轰

    胡大凛然,旋即放松。

    俄军阵营大乱。

    山坡上赵传薪遗憾的摇摇头,伸直手臂,竖起拇指,闭上右眼以左眼观察拇指,拇指边缘处于刚刚爆炸位置。又闭上左眼,用右眼观察俄兵外围的一匹顿河马。

    他耽误了些时间才赶到。

    片刻他说“此时距离大概是800米,炮弹向右偏了大概80米。”

    这话是对智能陀螺仪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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