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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第139章

    柯行舟这一巴掌打下去,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

    连城大约是没有想到柯行舟会这样抗拒自己,怔在原地好久没动,紧接着,聂辰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立刻去洗手间弄了凉水和毛巾过来,掀开被子帮柯行舟擦拭身体,尤其是被连城碰过的额头,更是重重的擦了几下。

    柯行舟都被他弄得清醒了几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认出是他后,还有些诧异“聂辰你怎么回来了”

    聂辰没有回答,只是亲亲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先睡会,我帮你降温。”

    柯行舟点点头,不知道想起什么,努力的撑着眼皮看了眼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这才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聂辰知道连城还在,一边给柯行舟擦身一边低声开口“他的性格看起来别扭,实际上挺好懂的。不喜欢的会直接拒绝,犹豫就说明喜欢。”

    每一次,聂辰都给了柯行舟拒绝自己的机会,如果柯行舟真的要跟他断干净了,随时都能转身离开。

    但柯行舟不仅收了聂辰做徒弟,甚至默许聂辰不用经过自己允许就能出现在他的房间,替他擦身、换洗。

    连城知道聂辰故意说这些是在炫耀,也很清楚聂辰不过是从他的魂魄中分出去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本人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

    柯行舟只愿意接受聂辰的靠近是事实,他无法责怪柯行舟什么,只能冷冷回怼“我比你更了解他。你们分手的那三年,如果不是我找的人陪在他身边,你以为你还能见得到他”

    聂辰沉默了一下,替柯行舟擦完最后一块地方,将被烫得温热的毛巾丢进冷水里。

    “行舟是担心我才离开,而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聂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了解他,那他呢他完全不记得你。跟他一起长大,陪他经历一切的人是我,也只有我。你不过是他口中的一个陌生鬼。”

    连城沉默了一下,声音更加冷冽“我有我的苦衷。”

    聂辰冷嗤“替他守住阴阳两界那是他的遗愿,不是柯行舟的。”

    他这段时间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多出来许多记忆,都是从连城那边传输过来的,他自然也知道连城都经历过什么

    万年前魔族大举进攻人间,对人鬼妖三界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

    魔族野心勃勃,不到所有魔族都战死的境地,绝不肯退兵,三界其他生灵却不愿意与他们同归于尽。

    那是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人间哀鸿遍野、尸山血海,无数大能销声匿迹,神兽惨死,连神明都陨落了不少,却依旧无法将魔族打退。

    直到连城,也就是那把弓的主人曾经的柯行舟以己身半步飞升的全部修为和血肉为箭,一箭封魔,将所有魔族镇压在封魔阵之下,终于阻止了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然而三界受到的损伤却无法在一夕之间复原,于是各界都开始了漫长的休养生息,直到现在。

    连城作为柯行舟上一世亲手打造出来的武器,也是大战后唯一幸存的器灵,肩负他的遗愿守护三界,无法离开柯行舟前世陨落之地,连柯行舟前世残魂都是陈瞎子一点一点收集回来,交给他拼凑和温养的。

    他们花费了无数年的时间,才终于在二十多年前勉强拼凑完整一个魂魄,将柯行舟送入了轮回。

    连城本该跟着柯行舟的,但他魂魄过于强大,无法容身在一个幼小人类的体内,才只能将魂魄一分为二,换取留在柯行舟身边的机会,成了如今的聂辰。

    聂辰重新弄好了凉毛巾出来,继续替柯行舟物理降温。

    他看着柯行舟的目光柔软到不可思议“你当初将我分离出来的时候,没有想过有一天你想回来,他会不愿意接受你吧”

    “不是分离。”连城抿唇,“你就是我,只是没有了我的大部分记忆。”

    “可他不愿意接受你。”聂辰贴上柯行舟的脸颊,后者习惯性的用脸蹭他,表情很是安稳。

    聂辰抬眼看向床头柜上的弓“你缺席了他的整个人生。”

    连城沉默一阵,在床边显化出真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床边的聂辰和床上烧得神志不清的柯行舟。

    他扯了扯唇角“你以为如果没有我,你能这么快继承聂家,有机会靠近柯行舟,试探他的底线”

    聂辰显然没把所有记忆都理清,闻言有些诧异“是你难怪。”

    他就说老头子身体好好的,按照原定的计划大约得再控制他两年时间,直到敲定他的联姻婚期才有可能会真正放手,前段时间却突然开始对他的一些试探行为视而不见。

    对于一个儿子全家身亡,只剩下一个独苗苗大孙子的老人来说,让聂辰生个孩子简直成了他的执念。

    只是聂辰一直不肯妥协。

    聂辰本以为双方大约要拉锯一段时间,直到老头子想开,或者没能力再想不开,结果没想到老爷子叫他回家相亲几次无果之后,竟然也将集团大权下放,交到了他手里。

    连城“你应该感谢我。”

    “我确实很感谢你。”聂辰接过话头,牵起柯行舟的手,与他十指紧握,“听说月老也消失了,你说不定可以接他的班。”

    连城“”

    聂辰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了,柯行舟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按住柯行舟想要解扣子的手,侧头看了连城一眼“你还想看下去”

    连城顿了顿,想说他跟聂辰本就是一体,何况他跟柯行舟的前世也是亲密无间的伴侣。

    然而没等他靠近,柯行舟便似有所觉的睁开了眼睛,半梦半醒的盯着这边,警惕道“聂辰,有人在”

    聂辰亲亲他的眼皮“没有,是月老。说谢谢月老。”

    柯行舟“”

    他不理解,但照做“谢谢月老。”

    连城“”

    柯行舟难受得不行,但也能感觉到房间里那道陌生的气息消失了。

    他这会儿顾不上这些,察觉身边只剩下聂辰之后就放松下来,任由聂辰摆弄他的身体,帮他物理降温。

    好不容易将温度降下来,聂辰已经浑身是汗,摸了摸柯行舟的额头,感觉体温正常点了,便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回来的时候,刚一靠近就被柯行舟抱住了。

    柯行舟无意识的蹭着他的脖颈“好凉快”

    聂辰身上平时都热乎乎的,这会儿对他来说倒是温度刚刚好。他跟八爪鱼一样扒在聂辰身上,从聂辰的身体各处汲取那微末的凉意。

    病着的柯行舟有点不安分,蹭着蹭着就想上嘴咬人,被聂辰一把按住了。

    聂辰呼吸有些不稳,捏着他的脸颊,眼底暗色翻涌“舟舟,师父。认得清我是谁么”

    柯行舟被后面这个称呼叫得清醒了几分,吓得睁开眼睛,捧着聂辰的脸仔仔细细的将他辨认了一番,终于松口气“聂辰。”

    聂辰唇角似乎翘了翘,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开,将柯行舟的手拉下来,凑近了继续问“真的吗你再仔细看看。”

    柯行舟当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拉起他的手笑了起来“你是聂辰,我不会认错。”

    他指腹摩挲着聂辰指尖上纵横的老茧,眼睛垂了下来,拉起聂辰的手一点一点的描画上面新旧交错的痕迹,表情像是很愧疚。

    聂辰被他这样珍惜的对待,心头又暖又酸,嘴上问的却是“不会认成送你那把弓的人么”

    哪怕先前表现得再笃定,聂辰不得不承认,连城说的那些话的确都是他内心最深处的顾虑。

    他与连城同根同源,是比亲兄弟更加相似的存在,连城甚至也拥有他与柯行舟一起成长的所有记忆,还随时能够取代他控制他的身体。

    如果他是说如果。

    哪一天连城将他的存在抹去,柯行舟能够认出来那不是他么

    聂辰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不安,比之从前柯行舟突然被道教学院录取,去往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学习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柯行舟眨眼思考,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胸腔因为长时间的憋气而发出闷痛的警告。

    就听柯行舟迷茫开口“你跟连城有什么好比的”

    “不能比么”聂辰眸色深沉,“他比我好”

    柯行舟摇摇头“他只是个陌生人,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聂辰。”柯行舟拉起聂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闭着眼睛蹭了蹭,“我只有一个聂辰。”

    “”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一瞬,柯行舟疑惑抬头去看时,正好撞入了聂辰闪动的眸光。

    下一秒,唇上便贴上了熟悉的热度。

    聂辰嘴唇似乎有些颤抖,有

    些急切的蹭了蹭他的唇角,拉开距离,仔细看了看他,又贴上来,轻轻碰了碰。

    我也是。他抵住柯行舟的额头,轻声叹息,舟舟,我只有你了。

    本作者修喵啊修喵提醒您最全的我,五行缺钱尽在,域名

    隔天早上,朱褚过来接柯行舟去顾家那边做法事,一进门就发现师弟也在。

    “我说师弟,你看师父也看得太紧了。昨天不还说要加班么”朱褚调侃道,“要不是昨天刘特助跟我说你傍晚就回去了,我还以为你在这待了一晚上呢。”

    朱褚现在是想开了。

    以前他总觉得师弟心机深沉,老是黏在师父身边,实际上搞得都是些花里胡哨的面子工程,完全没有自己对宗门的贡献高。

    当然,师弟给的钱还是很足的。

    但昨天那种情形,王府里面情况不明,连他都忍不住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师弟身为万亿身家的顶级财团掌权人,都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朱褚当时就对师弟改观了。

    师弟平时对师父那哪儿是无事献殷勤啊,分明就是真情流露,感天动地师徒情

    经过一晚上反复回想,朱褚跟师弟和解了,以往他那些茶里茶气的行为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只是缺少关爱呢

    豪门霸总嘛,难免的。

    因此他今天过来,看到师弟跟往常一样黏着师父,也没有以前那么不忿了,反而觉得挺养眼的。

    他笑着朝一旁的柯元白开玩笑“你看我师父跟师弟,颜值多般配走出去别人该不会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吧”

    柯元白“”

    朱褚就见柯元白缓缓转过头,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复杂震耳欲聋。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路过早餐桌,沉默的戴上耳机出去跑步了。

    朱褚“”

    他不明所以,回头还想问问其他人柯元白这是怎么了,就见餐厅里坐着的一圈柯家人都脸色很奇妙的盯着他。

    柯辰逸放下只吃了两口的稀饭“我去上班了。”

    姜婉茹这个点还没起,不在餐桌旁,而柯正业已经气成河豚了,整个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像铜铃。

    好在他的怒火不是冲着朱褚来的。

    柯正业朝着对面的柯行舟跟聂辰两个怒目而视“我就说不止我一个人看出来了你们还想狡辩你这个逆子,跟你老子我玩起声东击西了是吧前脚刚赶走一个,后脚又带回来一个还徒弟你亲徒弟都说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了我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柯行舟“”

    说实在的,柯行舟昨天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早上醒来就发现聂辰只穿了浴巾,站在洗手间里洗漱。

    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缝隙漏进来,洒在他的侧脸上,让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越发的完美,无端的迷惑人心。

    只可惜柯行舟还没

    来得及多欣赏两秒,柯正业的咆哮声就在楼底下响了起来

    他发现玄关多了一双男人的鞋子。

    柯正业倒是不至于细心到记住每个人的鞋码大小,但养子的那个徒弟,那个长得就很祸国殃民的男人离开前穿的就是这么一双鞋,他就是化成灰了都能认出来。

    自从知道柯行舟喜欢男人之后,他对柯行舟身边的这些男人那叫一个严防死守,尤其是聂辰,因为长得很像传说中那个柯行舟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更是他的重点防范对象。

    现如今在自家楼下发现本该早已离开的聂辰的鞋子,如何不叫他抓狂

    朱褚来之前,柯正业就已经发过好大一场火了,现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又因为他这一句话给挑起来了。

    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柯行舟理直气壮,压根不带理他的。

    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柯行舟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他的弓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他脑子里想着事情,态度上难免就有点软化。

    这倒是给了柯正业无边的底气。

    他一脸“被我抓到了吧,你们两个偷吃禁果的罪人”的表情,盯着柯行舟跟聂辰的眼神简直恨不得造两架火箭出来,一个送火星,一个送冥王星。

    相比之下,聂辰的神色简直不要太平静。

    他淡淡的扫了朱褚一眼,完全没给柯正业任何眼神,只是担忧的望着柯行舟苍白的脸色和皱起的眉头“这边太吵了,你昨晚就没睡好,要不还是搬去我那边住”

    柯行舟“”

    柯正业“”

    他啊啊大叫起来“好哇不装了是吧臭小子,还昨晚没睡好,还搬到你那里你打的什么算盘我能不知道你敢勾引我儿子还当着我的面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

    朱褚听着他几乎要把声带都扯出来的吼法,都忍不住替他觉得喉咙疼。

    不过好歹是自家师父的养父,没有功劳也有那么几年的苦劳,他赶忙上前劝慰“柯先生您冷静,冷静啊。我刚刚就是那么一说,我师父跟师弟没什么的,真要有什么,我怎么可能没发现嘛您放一百个心,我拿我的项上人头担保,他们两个的关系很纯洁,绝对没有发展成您想象的那个关系”

    话音刚落,柯正业果然安静了下来。

    朱褚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感受到三道如有实质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朱褚“”

    他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么

    柯正业百般阻挠,终究是没能把柯行舟跟聂辰两个人分开。

    在他暴怒的臭骂声中,柯行舟薅了一把老管家递过来奶牛猫脑袋,就跟聂辰和朱褚一起坐上了前往顾家的车子。

    车还是刘特助从万里集团调过来的商务车,空间宽敞、行驶平稳,连柯行舟这个平时总爱晕车的人都感觉没那么不舒服了。

    他张口含住聂辰递过来的陈皮糖,一回头就对上了车座对面大徒弟探究的视线。

    柯行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徒儿,看我什么”

    朱褚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一副被辜负至深的样子“师父,真没想到,他们说的居然是真的”

    柯行舟心头咯噔一下“什么”

    “师父您真的有点偏心。”朱褚幽怨的回头,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陈皮糖,“师弟刚刚的陈皮糖是从我这里拿走的。”

    师父明明说过这批陈皮糖太酸他不喜欢的

    朱褚现在虽然也是个年薪小几十万的成功人士了,但还是改不了以往节俭的习惯,师父不爱吃的糖他都留着自己没事啃着玩的。

    没想到

    原来师父不是不爱吃陈皮糖,也不是陈皮糖批次不一样师父是只吃师弟给的糖

    朱褚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控诉的望着柯行舟。

    柯行舟“”

    柯行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这个徒弟解释。

    他转开头,看着窗外越发阴沉的天气“好像要下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