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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暗藏祸心二
    二月, 武纳格病重。

    海兰珠知道此事后, 便多次前去探病, 可惜他年事已高,常年征战也落下了不少病根, 已到垂暮之年。

    面对生老病死,她有心无力。

    不久后, 壬午岁, 武纳格病逝, 皇太极亲自临丧, 并以其子袭世职。

    看着身边的故人一个个地离去, 除了感慨人世变迁, 岁月如梭外, 她心里更多的是荒凉。

    总有一天她也要与这个世界的一切告别,与他,告别。

    戊子,诸贝勒请奏再议伐明事宜, 皇太极知道她近来因为武纳格的丧事而情绪低落, 遂没有当即定议。

    下朝后回到东宫, 颜扎氏带着叶布舒和袁文弼在院子里嬉戏,海兰珠却是独自在卧榻唉声叹气。

    皇太极特意寻了些有意思的演绎话本来, 她也没什么兴致, 扔在一旁,只是问道“听说最近又要打仗了”

    他不置可否,轻抚过她略带憔悴的脸颊, 柔声道“天气这么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不想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没由来的心悸,自开春以来,她便总是心绪不宁,食欲也差了许多。

    “不知为何,正月之后,我就一直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半倚在他怀里,带着些央求的语气道“你常年在外征战,今年就好好歇息一年,也当是陪我”

    皇太极笃言道“好,我答应你。”

    “真的”

    她有些怀疑。

    “真的,不过你也要补偿我。”

    皇太极捏了捏她粉嫩的耳垂,呼吸微热道“今年,咱们再生个孩子吧”

    他们成婚至今也有四个多月了,几乎是夜夜同枕,可她的肚子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月事也来得很规律。

    她轻声怨道“我也想怀,可这种事情,哪里是心急得来的”

    皇太极若有所思,一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不如我让大夫来算算日子,也给你好好调养下身体。”

    次日早朝,诸臣再提伐明一事,皇太极下谕曰“迩来进言者皆请伐明,本汗岂不以为念。然兴兵征讨,亦须相机而行。如今察哈尔新附者众多,人心未辑,城郭未修,而轻率出师,何以成大业。况且大兵一举,明主或弃而走,或惧而请和,攻拒之策,何者为宜此事暂搁,宁完我、范文程还有鲍承先、高鸿中,你们四人且酌议一番,再与我禀告。”

    范文程和宁完我却不和其他贝勒一般心急,比起兴冲冲地再度伐明,他们反而仔细考虑了国体举制。

    如今金国,除文试选拔贤能,便施举荐为官。然而荐举太滥,举主虽不连坐,但功罪皆当并议。

    明之没落,便是官僚主义摧残之果。攘外必先安内,若这立国之初的政体结构就搭歪了,往后只会有更大的麻烦。

    范文程趁机向皇太极谏言“如今大汗令官民皆得荐举,本欲是能得才以任事,乃尚有无知者假借此律而幸进,两部已四五十人,其泛滥程度可见一斑。微臣以为,当规范荐举,行连坐法。所举得人,举主同其赏;所举失人,举主同其罪;如有末路改节,许举主自陈,贷其罪。如采用此法,臣以为,度不三日,请罢举者十当;其有留者,不问皆真才矣。”

    皇太极听取了范文程和宁完我二人的建议,并将用兵一事暂且搁置。

    朝堂上的贝勒见这一时半会儿,皇太极是不会下令伐明了,于是又打起了蒙古的主意。

    这贝子想进贝勒,贝勒想进封和硕,无不要靠战功嘉爵。年轻些的几位子弟贝勒,更都是个个摩拳擦掌,争着要带兵出征。

    多尔衮自然是其中之一,眼看伐明不成,当即进言道“如今察哈尔汗已死,其子尚幼,难成大器。其未降部众大多离散在河套一带,大汗若想成一统漠南之大业,就当趁热打铁,出兵招抚察哈尔部众,寻得林丹汗幼子为质,免得夜长梦多。”

    林丹汗一死,漠北外喀尔喀便蠢蠢欲动了起来,不久前外喀尔喀的车臣汗硕垒便曾致函额哲,希望他移帐漠北,再兴大业。

    所谓涓涓不塞,将成江河。林丹汗既死,斩草除根,一举收抚漠南便是当务之急,免得其余部再逃去漠北,从而死灰复燃。

    “你所言倒是不假。”

    皇太极好生琢磨了一番,无论是为了进取中原也好,壮大金国也罢,这漠南蒙古都是他必得之地。

    “事不宜迟,多尔衮,本汗且令你与岳托、豪格、萨哈廉率精兵万人,前往河套地区招抚察哈尔部众,以收林丹之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为目的,伺机西征,即日启程。”

    多尔衮心中暗喜,如此安排,是正合他之意。

    树倒猢狲散,招抚察哈尔部众,不过是一衣带水,走个过场,若是能俘获林丹汗之子,这个功劳,可比在御前说上三天三夜的恭维之词还管用呢。

    丁未,大军出师。

    皇太极虽未亲征,却在盛京城中运筹帷幄,指挥若定。

    癸亥,皇太极料之假若西征,诸贝勒经宣府、大同地境,明必调度宁锦兵马而往援,于是遣贝勒多铎率师入宁锦相挠之。

    五月己巳,皇太极命文馆译宋、辽、金、元四史,修订成集。

    丙子,察哈尔的奏报传来,多尔衮、岳讬、萨哈廉、豪格等已兵至西喇朱尔格,并遇林丹汗之妻囊囊大福晋,其暨台吉琐诺木等以一千五百户归降。

    这位囊囊大福晋是林丹汗的正室福晋,位居其八大福晋之首,她的归降,也带动了其后数多林丹汗遗孀陆续降金。

    皇太极以身为范,下旨收娶囊囊大福晋为妻。

    海兰珠当然知道,娶林丹汗遗孀,是必而为之,也是不得不为之。

    这道旨意,一来是出于平衡后妃中科尔沁和察哈尔之间势力的考虑,二来,也是为笼络团结人群庞大的蒙古察哈尔部。

    这便是游牧民族如何以血脉姻亲建立起属于他们的帝国的

    不久,多尔衮率兵抵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所居,其母苏泰福晋率额哲迎降,并缴获元朝传国玉玺。

    此传国玉玺相传是和氏璧镌刻,自古以来,便是中原正统皇帝之证凭,刻有“制诰之宝”四字。先是元顺帝北狩,携玺从,后失之。过了二百余年,竟为牧羊者所获,后才归于察哈尔林丹汗。林丹汗乃元裔之后,以此玺而称汗,后走死打草滩,玉玺遂流落于苏泰福晋之手。如今苏泰福晋归顺大金,至是将玉玺献之。

    皇太极得此奏报后,喜出望外。此番出师不仅顺利收抚察哈尔部众,缴获传国玉玺,乃是锦上添花的意外所获。

    而苏泰福晋以玉玺献之,便意味着蒙古的臣服。

    也意味着,他的尊号,不再仅是大金国汗,而亦是蒙古国之汗

    林丹汗穷其一生想要一统蒙古的夙愿,如今已成了他名下的功就。

    六月乙酉,贝勒多铎凯旋而归,皇太极设宴赐赏。

    蒙古的捷报令得众人欢欣雀跃,此宴虽只是为多铎庆功,却也是在提前为皇太极问鼎蒙古而庆贺。

    也唯有适逢宴会,汗宫里的女眷能才能出来透透气,各门府第间走动走动。

    海兰珠自开春以来身子就有些不舒服,按理来说,如今她没什么负担,本该是身心愉悦的。可却整日都昏昏沉沉的,也查不出原因来。

    她自己懂医,所以将心肝脾肺肾都自查了一遍,大夫也来瞧过了,都没能瞧出什么毛病和端倪来,很是古怪。

    皇太极近来心思也都放在了蒙古上面。

    他原是答应过她,这一年都不带兵亲征的,可见此番出师蒙古势如破竹,正是发兵西征的大好时机。庆功宴上,几位贝勒又与他聊上了伐明之事,令得他不免有几分动心。

    他虽然不曾表态,海兰珠却早已将他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了。

    女眷这桌,由哲哲主持,身为大妃,她自然要去关照下身怀六甲的纳纳合。

    近来纳纳合也不知是不是开窍了,倒是安分了不少。

    哲哲照旧与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体己话,挨得近了,才瞥见她手上戴着个用麻绳所串的钱币,倒不像是宫里的物件。

    哲哲长了个心眼,问道“这手环侧福晋从哪里寻来的倒不怎么雅致”

    纳纳合神色有些闪躲,仓皇地就将那手环往袖子里掖了掖。

    这下哲哲更是起了疑心,方才一瞥,见那钱币模样奇怪,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小字,倒像是民间花钱。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些名堂。

    于是,哲哲警惕地又问“你也有些日子没来请安了,成日待在次东宫里,都在做些什么”

    纳纳神情晦涩地合答“也就是歇着。”

    既是歇着,况且又有身孕在身,便不可能出得了盛京城。哲哲见她心神不宁,遂直截了当问“你那花钱,又是从何寻来的”

    纳纳合一惊,连忙道“这不是花钱,这是辟邪物。”

    “这辟邪物,也该有个来头吧”

    纳纳合见瞒混不成,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在哲哲耳边低语了一句,“是通灵之物,卜卦得来的。”

    哲哲一听,更是有些云里雾里,追问了许久这物件的来头,她才含沙射影道“我看大汗最近因为那位侧福晋,是早朝也不去了,国事也不议了我也是为大汗担忧,才叫了个萨满巫师来卜了一卦那巫师说了,这汗宫里头有些煞气,若不把那灾星给揪出来,只怕”

    哲哲听到“萨满”二字,当即变了脸色,惊呼道“大汗早年就下过令,无论臣民,禁止私设法堂,禁求医萨满跳神问卜。你怎么敢私自将萨满叫进宫里来”

    纳纳合却浑然不觉有错,危言耸听道“那萨满可说了,祸之东起,东侧妃的八字与大汗相生相克,压住了帝王之相,若是不赶紧除之,恐酿国祸”

    哲哲震怒,“且不论你跳神问卜一事,大汗知道了会做何处置。用这番说辞,就想蛊惑人心,以为我也同你一般愚笨不成”

    纳纳合见她有要告状之嫌,干脆冷言冷语道“我这也是想和娘娘共谋福祉你以为她继续留在宫里,娘娘这大福晋的位置,还保得住吗娘娘心里清楚,没了那乌尤黛,对你我都好。”

    哲哲虽不知她先前那套神神叨叨的说辞,到底是如何编造而来的,但她此言此举的心机,却是毕露无遗了。

    “当年你入宫时,我以为你只是年轻气盛,却没想到你竟动了歪念。”

    对她的荒诞之言,哲哲根本不必权衡,也不可能听之信之。

    作为大福晋,维护后宫仪制是她分内之事,从前她耍的那些小手段,无伤大雅的,她不追究问责也就过去了。

    可事有轻重之分,时至今日,无论是为了科尔沁,还是为了大汗,她都无法再容忍她的胡作非为了。

    哲哲不留情面地训斥她道“你平日里阴险善妒,三番五次别有用心地在后宫滋事,我已对你一再忍让。如今竟是放肆到了擅行巫术的地步你也不自己好生想想,从前大汗也待你不薄,为何会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纳纳合见好说不成,反遭质问,是又气又急,口轻舌薄道“为什么还能有为什么都因为大汗被那个妖女迷了心窍”

    “放肆,如此大不敬的话,也是你能说的你今日回去,好好收心反省,不要再沾染这些巫蛊之术了,否则我自当禀告大汗”

    这些日子与哈达纳喇氏交往,又拜会过哈达格格后,纳纳合对这巫蛊之术深信不疑,可谓是到了几近走火入魔的地步了。当下被训斥了,也是目中空无一物,只握着那花钱道“娘娘,这可是天机。巫师说了,要压住着煞气”

    哲哲充耳不闻,高声训斥道“你若再这样执迷不悟,兴风作浪,休要怪我依宫规惩治你”

    她这一声喝,惹得众人皆侧目而视,海兰珠也闻声望了过来。

    “宫规”

    纳纳合一听,反而奚落道“娘娘在冷宫里呆得久了,想拿宫规来吓唬我吗”

    此言一出,四下悄然,众人皆把目光聚焦到了哲哲身上。

    哲哲好歹是后宫之主,这种话,她也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当真是令人咋舌。

    席上的布木布泰愤愤不平地就欲去与她理论,只见哲哲缓缓地将手中的念珠放下,端起酒碗,毫不犹豫地就朝她的脸上泼去。

    众人是惊诧万分,哲哲面容平静地放下酒碗,才骂了四个字,“恬不知耻。”

    这一泼,令得纳纳合恼羞成怒,那姣好的容貌也狰狞了几分,倒真像中了邪一般,全然不顾此刻的宴席,开始大嚷大叫。

    不少女眷过来调解劝慰,都不起作用,纳纳合怀着身孕,情绪格外激愤,是逮人就骂。

    皇太极方离席一会儿,一回来便瞧见她们吵得不可开交,乱作一团,席上的年纪尚幼的阿哥、格格吓得不轻,有的跟着嚎哭了起来。

    “在吵什么”

    皇太极怒声走到众人中间来,只见纳纳合被泼了一脸的酒水,梨花带雨地就要向他讨公道。

    哲哲见这闹剧惊动了皇太极,也未反驳,只欠身请罪道“臣妾扫了众人的兴,还请大汗责罚。”

    旁观了这出闹剧的海兰珠也忍不住为哲哲辩护道“明明是侧福晋出言不逊在先,还要指桑骂槐,自演自唱到几时”

    皇太极心中有谱,知道纳纳合善妒,也未听她的辩解,便当着众多女眷的面训斥道“大妃贤淑慈蔼,通情达理,后妃之间一向和睦融洽。若不是你无事生非,偏要搞出事端来,岂会闹得后宫这样不得安生”

    纳纳合跪在地上,见皇太极偏袒哲哲,指着海兰珠一众人,喋喋道“大汗是她们她们妄图陷害臣妾的”

    当真是疯狗乱咬人。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这几年攒下了再多的宽容,此刻也化作了云烟,“你还在血口喷人。”

    纳纳合看到皇太极目中的不悦,生怕他会一心只偏袒海兰珠,遂楚楚可怜道“姐姐,我到底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要这样针对我”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没有一丝悔悟,简直不可理喻”

    皇太极恼怒不已,当即下令道“你身为侧福晋,不知本分克己,也没有一点尊卑之分,我继续留你在后宫里,只会搅得乌烟瘴气。来人将侧福晋带回侧东宫,夺其奴仆,圈禁思过”

    纳纳合脑子一懵,哪里能接受这样的处罚,连忙跪伏在地求情“臣妾可怀了身孕啊”

    “你还倒是提醒我了。”

    皇太极未有动容,冷冷道“你这样的德行,教出来的孩子只怕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今日起,六格格交由大福晋抚养,你生产之前,不许出屋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几章有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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