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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冰释前嫌三
    辰时一到,果然天色大黯,远处传来雷声的轰鸣。

    但见天际,飙光一道,内有火光,尾带烟云,直直地朝那北山峦间划落。一时间,烟尘障空,白昼晦冥。落地一瞬,是地动山摇,震耳欲聋,他们三人都险些被震落下马。

    “也许你会以为,通过观星之术,的确能预计此灾的降临。而今日之异象,会令顺天府的王恭厂发生大爆炸,死伤不下万数。就连紫禁城里明帝皇太子也会命送于此”

    海兰珠说道“我所言是否属实,用不了多久,你便能确认了。”

    皇太极望着那北面的浓烟,亲眼目睹了这天灾的降临,他已是心绪澎湃,久久不能平复,有些语无伦次道“所以,所谓的未卜先知,不过是因为”

    “史书上。在四百年后的史书上,我读过了所有故事。”

    她感叹道“如何这个答案足以解释你心头所有的疑惑了吗”

    他转而去问范文程“这一切你也知道”

    范文程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天方夜谭,真是天方夜谭”

    皇太极止不住地摇头呓呢着。也未留下任何答案,便神思具往地策马离去。

    范文程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叹惋道“这样做真的好吗”

    “他总要知道真相的。”

    海兰珠眺望这远处已消失的山峦,“十八年,是一个轮回。”

    “十八年”

    范文程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十八年后正好是历史上,皇太极驾崩的那一年。

    他瞬间了然,“你想把这块陨石留给他”

    她释然地一笑“这样,我们的故事才不会有尽头”

    ** **

    明史载,天启六年,五月初六日辰时。突然大震一声,如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京师城内,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长三、四里,周十三里,尽为齑粉。王恭厂火药局一带糜烧尤甚,僵尸层叠,秽气熏天,瓦砾从空而下。象房倒塌,象群惊狂逸出。万众狂奔,惊恐万状。天启皇帝闻声急奔交泰殿,御座俱倾,东暖阁窗震落伤太监二人。震响之后,尘土木石,房屋梁柱、椽檩窗壁,从空纷纷而落。长安街一带,从空飞坠人头,德胜门外坠落人臂人腿。有大木飞至密云。石驸马街有五千斤石狮子被震到城外。有衣服飘至西山,挂于树梢上。昌平州教场上衣服、器皿、首饰、银钱,飘落成堆。经西城御史李灿然现场勘查,乃王恭厂火药库爆炸,塌房一万九百三十一间,压死男妇五百三十七口。初步统计死伤不下两万余口。

    乾清宫大殿严重损坏,一派狼藉,御座御案都翻倒在地。侍奉皇帝进早膳的太监皆殉难,无人存活。不满周岁的皇太子朱慈炅在宫中被砸死。御史何迁枢、潘云翼在乾清宫被震死,住在城西南的何家、潘家全被埋在土中。明熹宗朱由校逃至交泰殿而幸免于难。

    这一次灾变,令明朝举国上下一片慌乱,人心惶惶,朝野震动,怨声沸腾。人曰此乃天降之祸于大明,奸臣贼子、阉党宦官横行、倒行逆施、贪污腐败成风所招致的天谴。朝臣以为,此事乃“上天示儆天子”,上书皇上反躬修省。

    五月初九,明熹宗颁发圣旨,追究大臣的责任,并下“罪己诏”,细数自己的过错,后亲赴太庙祭拜。勒令中外臣工具着素衣,务必竭力虔诚,洗心办事,痛加反省。以便期望大明长治久安,万事消弭。

    此灾虽降在京师,然盛京城中亦是人心惶惶,将此百思不得其解的异象视为是“天兆”。

    哈赤虽身体欠恙,却仍是在初十这日,杀牛宰羊,举行了传统女贞部落的祭祀仪式,向神母祷告,福佑大金。

    当晚八旗置筵宴八十桌、宰八羊,特赐予主动归顺的科尔沁部奥巴黄台吉以土谢图汗之名号。

    不久,哈赤又给皮岛毛文龙去信招降,言明利害,并以“良禽择木而栖,贤人择主而事”相规劝。言如今天兆要惩罚明王朝,乃天意之所向。古有韩信弃霸王而归汉高祖、刘整弃宋而归蒙古忽必烈汗,这都是观天时择主而事,且留芳名于后世。古有桓公养管仲为社稷之臣,唐太宗养仇敌胡敬德,凡应天命而生的帝王,都不念仇敌、视其功德而养育之。主要毛帅愿意诚心归附,我定不慢怠。

    然毛文龙来信拒。

    ** **

    自赫图阿拉一别后,足足过了半个月,皇太极才决心来找她问个究竟。

    她原以为,这样再见面后,他的第一个问题会是关于历史的结局。却没曾想,他却只是问道“四百年后,你的丈夫名叫叶君坤”

    “是。”

    他恍惚记起,初入赫图阿拉时,她曾心心念念着要找的那个“叶君坤”,原来另有其人。

    “原来你要找的人,不是我。”

    比起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来自四百年后,又是不是真的看过了所有的结局,这一个月的沉思下来,他竟是可悲的发现原来这些他都不在乎,而他最在乎的,只是她心中所爱之人到底是谁罢了。

    他暗哑地问“他是个怎样的人”

    “比起你来,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海兰珠走到他身侧,屈膝叹道“从前我也不信所谓的转生前世,直到我来到了这里、遇见你后才明白,原来冥冥中,一切都是注定的我要找的人,一直都是你。”

    这样彼此误解的日子,他们经历得还少吗对她而言,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做减法。

    老天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过是再一个十八年罢了。

    “我的确隐瞒了你很多事情,但是我爱你的心,不是假的”她带着泫然欲泣的口吻,情真意切道“你愿意接受这些秘密,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还是就此陌路、分道扬镳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欣然接受”

    “真是个蠢问题。”

    他败下阵来,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戳在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她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他一向自持有佳的容忍力、自制力一见到她,就无影无踪了。 “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就算是要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也不可能放弃你。”

    这些日子,他跟她怄气,又何尝不是在跟自己怄气

    “皇太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她趴他的膝上,“从今往后,我们之间不要再有秘密了。”

    “不要瞒着我任何事情,不许去醉花楼那种烟花之地,不许喝酒,也不许再想着别人。”他捉住她的下巴,“我要你只专注我一人。”

    “喝酒也不许啊”她扑闪着眼睛。

    “不许尤其是在别人面前”

    “喔”

    他扬眉一瞻,“怎么,很难做到吗”

    “倒不是”她坐起来,捏了捏他的耳朵,粲然一笑,“只是觉得我的皇太极又回来了”

    “不许卖乖”

    好不容易见他搁下了先前的冰山脸,她哪里还会放过这个揶揄他的机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以后岂不真成躲在金屋里的陈阿娇了”

    “对。我就是想把你藏起来,谁人也不许看,一眼都不行”

    他双手攥拳,教训她道“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美吗那晚在醉花楼,有多少男人垂涎你,我可瞧得清清楚楚。”

    听着他略带醋意的话,她心中有几分窃喜,“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暗中留心我,还巴巴地找到了醉花楼去,却不肯迈进这屋来瞧我。我的好四爷,还真是傻气得可爱”

    “我是太爱你了,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懊恼道“有时连我自己都害怕,为了你,我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身子一轻,便被他拈入怀中。他们俩这才和解了没一会儿,他便一点儿也不含糊开始上下其手,又是亲又是抱的。

    这前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海兰珠有些晕头转向,这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生起闷气来,能足足生好几个月,一朝冰释前嫌了,却又马上跟换了个人似的。

    眼见他就要去解她胸前的盘扣,她才喘着气,连连拦住他“等会儿”

    “嗯”

    “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一点原则都没有”

    他哑然失笑,无奈道“这种话,也就是你敢说。”

    “我的意思是,咱们才刚刚和好,是不是得有个缓和的过程啊呐这通常呢,男人和女人破镜重圆之后,会先花前月下一番,找找浪漫啊之类的,这叫做前戏,你懂吗”

    他浑然没有寻到重点,“这大白天的,要去哪里花前月下浪漫又是何物”

    好吧她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嘛,这你总该懂吧”

    他看似是会意了,却直言不讳道“我可憋了四个月没来见你,你也不觉得我可怜”

    “你哪里可怜了”

    明明后院里大老婆、小老婆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去,说可怜,也该是呆在冷宫里的她可怜才对。

    “孤枕难眠,还不可怜吗”

    “你可是爷,要想找个暖床的”

    “嘘”他飞快地用一吻堵上了她的嘴,“你瞧瞧,又开始了。”

    她识趣地封口,只见他含情脉脉地说着“你明明知道,除了你这儿,我哪也不会去的。”

    “像二哥那样三妻四妾、儿女成群,我根本不稀罕。”他摩挲着那枚他们定情的戒指,吻在她的指尖上,“我稀罕的只是跟你二人,白首不相离罢了。”

    她乖乖地蜷依在他结实的胸膛前,软声道“还是这样的你好你生起气来的模样,连我都有些后怕。”

    “是吗看你还敢不敢跟爷较劲”他得意地掐着她的腰,作势就要戏弄她。

    “别我是认真的,”她好好地端详着他,“那样的你,仿佛没有喜怒哀乐,像是个黑白无常。”

    “吓着你了”

    “只是觉得很陌生。”

    她一时惆怅不已,“不过我们分离了这么多年,也许是我还一直在拿从前的眼光看待你”

    “当上这个四贝勒的那年,我不过二十出头,四大贝勒里头,我是最年少、也最没有资历的一位。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有时也必须要装腔作势,才能管理好这旗下的旗人,拿出些威信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他拨弄这她的发丝,发自肺腑道“我在人前得有四贝勒的样子,唯独在你面前,才能安心做会儿自己。”

    “在我这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四贝勒,只是我的皇太极罢了。”

    她枕着他的臂弯,浓情蜜意地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吻,“有血有肉,温柔又体贴,狡黠又深情的皇太极。”

    “这世间也唯有你,能如此深得我心。”

    他不由分说,继续着前头未得手的动作。这旗装的三颗盘扣好不容易解到了最后一颗,只听她突然惊呼了一声“对了”

    “又怎么了”

    他云里雾里道“方才的前戏还不够”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

    “范文程他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女人走得很近”

    “我哪里知道”

    皇太极无奈至极,不打算理会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专注地继续解盘扣。

    “快别闹,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他埋头苦干,终于是将这最后一颗也给解开了,喜悦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皇太极”

    她一声喝罢,只听他怨声载地嘟囔着“你怎么就这般不待见我”

    “我可以好好待见你,但你得帮我派人去盯梢,我得知道他到底喜欢上了个什么来路的姑娘。”

    皇太极点头应允,“难怪听闻,他和府上的夫人不和已久,原来是另寻新欢了”

    “什么他府上还有夫人”

    “早年他刚来金国从仕的时候,娶过一位正室夫人,还生了两个儿子,后来你出了事情,范文采又去世后,他就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整个人就有几分不对劲有些古怪,对妻儿也不闻不问的,还坚持要分屋而居。”

    他当然得不闻不问了,因为毕竟那也不是真的他的妻儿。

    海兰珠的好奇心愈发浓厚了起来。从前她和叶君坤变着法子给他介绍了多少对象呐可谓是什么路子的女孩儿都有,他就是愣没看对眼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打了三十多年光棍的小范为之心动,甚至心甘情愿要留在这里呢

    皇太极仍旧在执着地念道“欸65532我们能继续了吗”

    海兰珠完全心不在焉,一下就从他怀中跳下来,身上还是衣衫不整的。

    “咱们现在就去一趟文馆吧,说不定能撞个正着”

    按小范那闷骚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主动把这姑娘介绍给他们认识的。一定是藏着憋着,到了最后一刻,喜酒都备好了,不说不行了,才会让他们一睹真容吧。不行,小范的婚姻大事,她必须得把把关。这看古人,怎么说她也比他有经验些。

    他真是恼了,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捉回来,闷声就往床榻一扔。

    “不许隐瞒、不许去醉花楼、不许想别人、不许喝酒,也不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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