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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薄雾浓云现迷局
    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我与他两人都静默无言。

    皇太极倚在不远处的墙上,叹息道“你不该搅入这趟浑水中来的。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吗”

    “谁让我听见了,就没办法坐视不理。”

    我这么想,也是为了我自己考虑,眼下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庇护所。若是褚英有了什么闪失,这大贝勒府不得一团乱这个皇太极虽然说是会照顾我的安全,可他毕竟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在这城中无权无势,连自己的府邸也没有。我不能盲目地相信他。

    “我们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们在背后到底谋划了什么,要救,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大哥抗命不去斐优城。”皇太极连连摇头,“要他做逃兵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若是你不方便出面的话,我就去吧今日所见所闻如实地说于大贝勒听就是了。至于怎么定夺,那是他的事情。”这样我心里多少也会安宁些。

    “你非要搅进来不可吗”皇太极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城中风云我不懂,也不想掺合。只不过是有恩报恩罢了。也对,你现在自己的也根基不稳,如果在这件事上强出头的话,反而会树敌。”

    “对,你说的没错,”皇太极固执地走到我面前来,“我现在确实无兵无权,额娘又走得早,能否保住自己都是问题。你可以不要命,但是答应过文程的事情,许下的诺言,我皇太极一定会做到。这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的”我有些云里雾里。

    他一挥手,“你不记得了,也罢。总之我会记得”

    “好吧,好吧”我抱着试一试地心态,小心翼翼地问,“对了,八爷。我能不能跟你打听一件事”

    “说。”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叶君坤的人”

    虽然褚英说过,这赫图阿拉城里没有人会用汉人的名字,但这个皇太极精通汉语,又能和汉人交朋友,或许会知道的更多些

    黑暗中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听罢,一步步缓缓地靠近我,“这人是谁你又找他做什么”

    “他是一个于我而言比命还重要的人。我来赫图阿拉城的理由,就是为了找到他”

    我毫不避讳地直言道。

    只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怎么还会记得要找这个人。”

    “总之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无法跟他解释更多,“或许你认识名叫此名的人”

    “没有。赫图阿拉城里,没有叫做个名字的人。”他冷冷地答。

    我心一下又跌到冰点。如果叶君坤真的不再赫图阿拉城里,这天下之大,我又该去哪里寻他呢为何他又给我留下来“赫图阿拉”这个讯息

    “你醒来之后,文程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没有。”除了关于范家的事情,其他的他一概没有同我提及。当时我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是懵的,哪里反应得过来去追问别的

    “那些事情,你还是不要记得的好。”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一下被勾起了好奇心,“以前发生了什么让你们都这样避之不谈”

    他摇摇头,压根儿不打算跟我吐露半点。

    我拍拍他的肩膀,“哎呀,你跟文程是结拜的兄弟,我也算是你半个姐姐了。你就告诉姐姐吧,嗯”

    我打算使出逗小孩儿的招数来。

    谁知他甩开我的手,一点不留情面道“你才不是我姐姐。”

    “明明年纪比我小,还不承认。”

    “我有姐姐了,”他有些红了脸,“我姐姐可比你美比你聪明。”

    我见他脸红的有趣,继续逗他道“那你就当多了个又丑又笨的姐姐咯。”

    只见他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猛的靠近我,双手掐在我的肩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飞快地就俯身亲了下来,只短短的一瞬,如蜻蜓点水一般,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伴随着他轻柔的嘴唇。

    什么情况我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毛孩占了便宜

    这个始作俑者,此刻却得意地说道“这样就不算姐姐了吧”

    “喂”我气结,一时还在状况之外。只见他笑得不怀好意,不待我正要发作,他便抢先一步跨出了隔屋。

    我当下打算追出去,却听见外有有人经过跟皇太极请安的声音。又把步子给缩了回来,这万一被人瞧见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只好恹恹作罢。等到声音远了,才偷偷摸摸地走了出来。

    一出隔屋,还没走几步,便遇上到一脸焦急的殊兰。

    “格格跑到哪去了,让奴才好找。”

    “你玩你的去,找我作甚。”

    殊兰一脸委屈,“奴才虽然贪玩,但照顾格格才是奴才首要的事情啊。”

    “就你嘴甜。”我也不和她拌嘴。

    “行了,咱们快走吧,贝勒爷也在找格格呢”

    家宴过后,我回到府上歇息,时候已晚,褚英见我安全回来了,便没有再多做打扰。他喝有些多,步子都走不直了,还不忘关心我。我心里是又煎熬又无奈。

    我回到屋里,正准备更衣沐浴,这一解腰带,却摸到腰间别着一物。

    我一瞧,竟是那把套着羊皮套的小刀,我拿起来一看,果然上面刻着一个“皇”字。正是被我遗落在羊鼻子山中的那把匕首。

    这个皇太极一定是刚刚在隔屋里趁我不注意别在我腰间的,我居然一点都没发觉。

    回想起他今日的举止来,也真是放肆这个“范筝筝”跟他绝对是旧相识,但是不至于熟到了可以亲嘴的地步吧这万一我这副身体的主人,真是皇太极的小情人该如何是好啊

    不会要我跟个十五岁的小毛孩儿谈恋爱吧我一想到这里,简直快昏了过去。我这辈子除了叶君坤,还没有被别的男人亲过。不过皇太极充其量算是个男孩儿吧。少不经事,方才的那一吻不算数,绝对,绝对,不算数。

    这么糊里糊涂地到了第二日。整个白天我都没有见到褚英的人,听说他昨晚烂醉如泥,早上大贝勒府又陆陆续续来不少送贺礼的人,忙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哪儿还顾得上我这个闲人呐。

    所以知道了傍晚时分,酒醒的褚英才得空来了别院。

    他脸色不佳,显然是宿醉之后的体态,来到我屋里,也一直出神。

    我见他不在状态,低声叫了一句“贝勒爷”

    因为昨晚哈赤的赏赐,褚英又晋了一爵,所以他的衣冠也跟着更尊贵了些。

    他半天才回过神,一手扶着头道“嗯昨晚酒多喝了些,现在腹中还有些不适。”

    我见状,连忙将他面前的茶盏里的茶水给倒了,“酒后切忌喝茶,会刺激肠胃,伤肾脏。姬兰,去给贝勒爷冲一杯蜂蜜水。”

    褚英考究地望着我,“你竟还懂这些”

    虽然我学的那些西方医学在古代不奏效,但这些基础的生活常识,还能作用。

    “祖上有人从医,略知道一些。”我答。

    “哦那头疼呢,有何缓解的办法”

    “若是过度饮酒引起的头疼,冷敷是最佳的。其次是按摩,轻揉太阳穴、风池穴还有百会穴都会有所缓解。”

    褚英笑容带着些许惊叹,“这些穴位我不太知晓。倒不如你帮我揉揉”

    我想,这是个绝佳的开口机会,昨晚听到的消息,我必须告诉他于是我踱步到他身后,轻轻地帮他揉着太阳穴。

    “好些了吗”

    他“嗯”了一声,就闭上眼不再作声。

    昨晚的一幕幕在我心中辗转回放,我几次想要开口,却是喉咙生涩。

    褚英没有睁眼,声音暗哑道“你有话,便说吧。”

    我一惊,他仿佛早已洞察了我所有的心思一般。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真如皇太极所言,明知火坑,还是要跳

    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想太多。毕竟我只是个局外人,只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贝勒爷是否知道这斐优城里另有杀机”

    他没有睁开眼,语气平和道“知道。”

    “那为何还要主动请命”我不解。

    “虽然不知道,那布占泰和乌拉那拉氏打得是什么算盘。不过,要想把我褚英扳下台,可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容易。”他轻哼了一声,“见招拆招,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是姬兰端着宫泡好的蜂蜜水进来,我吩咐她到外面去候着。

    “我们女真跟你们汉人不一样,没有什么嫡长制,也没有什么科举。要想建功立业,只有一种办法,就是战功。我走到今天,全是靠我出生到现在,这双手杀过的人堆出来的。”

    我的手一颤。同褚英相处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平和温恭的人,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难免还是浑身颤栗。

    不行,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要表现得镇定自若才对。于是我努力控制着语调,“贝勒爷那么急着要坐那个位子吗”

    他身体一僵,及时地握住了我正在帮他按摩的手腕,将我拉倒他的跟前,就这么盯了我看有半分钟那么久,才逸出一丝冷笑,“我急吗”

    这一句反问将我问得措手不及。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明明计划好,只是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其他的我一缕不去过问不去干涉的。怎么事到临头了,这些话都脱口而出了呢真是祸从口出啊,呸呸呸。

    “是我我多嘴了。”

    可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量丝毫未松,咬牙切齿道“怎么,话都到嘴边了,反而怕了怕我会杀了你不成”

    我哑着下唇,完了完了,我这完全是惹了一只睡着的老虎啊现在躲都躲不掉了,我一咬牙,心一横,只能尽量圆回来了。

    “我是说贝勒爷如今要兵权有兵权,战功有战功,要声望有声望,又得汗王器重,臣弟拥戴,深孚众望。纵观这内城上下,没有哪位阿哥能够与大贝勒相提并论。所以所以,待待汗王百年之后,这汗位定不会旁落他人贝勒爷何必急于这么一时,冒这个险。”

    谁知褚英倏地站了起来,扬手将那桌上的杯碗都打翻在地。我大吓一大跳,门外的丫鬟听见动静,推开一丝门缝想查探里面的情景。被他一声怒喝回去“滚”

    门外的丫鬟吓破了胆,赶紧关上了门。

    我真是不知道,刚才的话哪里冒犯到了他,竟是火上浇油了。只听他声色俱厉,“到底是老八厉害”

    我立在屋内,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他却几步逼近过来,死死将我扣在他身前,怒意渐浓道“说,这些话是不是他让你来和我说的”

    我拼命想挣脱他的控制,我从没见过褚英生这样大的气,不免让我有些害怕。

    “和和八爷无关,是我自己。”

    他却像醉了一般,完全不听我的解释,继续吼道“好,甚好,你们都拿我当猴耍变着法子来找不痛快甚好我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正逢我出城围猎,一个会说女真话的汉人出现在羊鼻子山中说,老八派你来做什么来给我灌迷魂汤吗”

    “你疯了”我用尽全力甩开他的制约,连退几步,躲得离他远远的。

    “是你们疯了”他双眼充血,“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来教训我”

    “是,我不懂,你们兄弟间的那点破事我也不想懂”我气极亦是怕极,濒临情绪的边缘,明明是好心想帮他,却被当做驴肝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喘着粗气,盯了我很久,那眼神里参杂了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似是愤怒,似是无奈,似是隐忍。最后眼中的怒意一点一点地消了下去,一拳打在墙上,投降般地说“对不起,我刚刚昏了头。”

    我见他终于冷静下来,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

    他背对着我杵这,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分辨出他此刻的愤愤。

    “来到赫图阿拉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如今的赫图阿拉城里,我只有敌人,没有亲人。”他叹惋道,“从前在费阿拉的日子,哪怕是朝不保夕,至少我还有阿玛,还有代善和东果如今,我还有得选择吗”

    我遥想起郭络罗氏的笑靥来。就算他日后注定无法称帝,至少也不要落得个被兄弟陷害的结局吧我慢慢靠近褚英,他的肩膀仿佛在轻微的颤抖。我叹一口气,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想想你的福晋和孩子们吧。”

    他转过身来看我,眼中带着不忍道,“筝筝,你知道吗你不该来赫图阿拉的,无论是为了什么,你都不该来这。”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唤我,会跟我说这么一番话。下一秒,褚英从怀中取出一串腰坠来。

    那物不是别的正是我在羊鼻山所见他挂在腰间的那串腰坠那块陨石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这块陨石的样子,我是至死都不会忘的

    “你原来我没有看错”

    “对,我骗了你。”褚英将这串腰坠举在半空中,“你不是在找这块石头吗这串腰坠,已经在我身边二十余年了,如果这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便拿去吧”

    我颤颤巍巍地结果这串腰坠,捧在手心里,轻抚着表面光滑的轮廓。

    是你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告诉我叶君坤在哪里

    我一时情绪难抑,那日痛失君坤的绝望又涌上心头,泪如雨下。我把这陨石如同那日一样捂在胸口,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又尝试了各种方法,然而皆是无果,这只是一块普通的陨石罢了。

    为什么你将我带来此处,却又不给予我指引

    褚英啊褚英是你吗若你就是君坤,怎么会认不出我来还是你已经忘记了所有

    我绝望地跌坐在地上。褚英也没料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将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可我仍是止不住哭泣。

    “这块石头对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泣不成声。

    “筝筝你冷静下来,看着我。”褚英摇晃着我的手臂。

    我吸了吸鼻子,用手帕将脸上残留的泪水摸干,然后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若这块石头,真的如此重要,等我从乌拉回来,我带你去见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我强撑着问道。

    “这串腰坠,是我在抚顺当俘虏时,总兵府上的一位夫人赠予我的。可二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

    一位夫人二十多年前

    我拉着褚英的衣袖,抱着希望,有一次追问道“你真的没有听过一个叫叶君坤的人吗,在抚顺”

    “没有那位夫人也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谢谢你褚英”

    我一时心中充满了感激,真的谢谢你褚英,在这个时空里,给予了我些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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