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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泪珠儿
    艾果儿连续两天都没怎么理过裴骁, 吃饭故意不和他一道, 就是在食堂里撞见了, 也扬着头装作没有看到。

    她在气什么, 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奇妙。

    可就是气,而且气还不会消。

    晚上洗洗在床上躺好,艾果儿掀起睡衣,故意使劲儿拱起白白的肚皮,在心里幻想着她是一条气鼓鼓的河豚。

    听说, 河豚鼓起一次会折寿八天。

    当然, 这很大的可能是鬼扯的。但河豚被气鼓了一次之后,新陈代谢会紊乱这就是肯定的了。

    一条鱼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人了。

    艾果儿觉得, 这几天她折掉的寿, 估计得有个七八十来天。

    走廊里响起一阵铃声, 窦云朵把最后一件内衣搭在了晾衣绳上, 快速从阳台上闪回到宿舍里。

    但熄灯的速度比她还要快, 十一点钟宿管阿姨准时拉闸, 一瞬间的功夫, 整栋宿舍楼陷入了黑暗里。

    窦云朵哀嚎了一声, 站在宿舍的正中央说“江湖救急,快用手机给我照一下。”

    啊, 一提手机, 艾果儿才将恢复平坦的肚皮,瞬间又鼓了起来。

    是, 老师摔了学生的手机是不对,但老师肯定会说,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学生好,所以家长能怎么办呢

    家长就算找到学校纠缠不清,对自家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这手机呀,摔了就摔了吧

    以上来自于一名不负责任的家长艾青华的言论。

    艾青华还说“你现在正在风头浪尖上,保不齐你们班主任还在盯着你呢所以这新手机啊,还是过年再买吧”

    艾果儿数了数,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月零十天。

    本来是想自己攒了钱买的,可她单方面和裴骁闹翻,这两天吃的都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攒的两百块钱,一挥霍就没有了。

    这时,对面下铺的陈静文打开了手机。

    艾果儿轻叹了一声,翻过身对着墙壁,准备靠数羊,用沉睡来打败所有的思绪。

    窦云朵借着陈静文的手机亮光寻到了自己的手机,又借着手机散发出来的微弱光线,悉悉索索摸索着什么。

    反正她的性子慢,整个宿舍的人都知道。

    大约又摸索了十几分钟,正准备上床,忽地听到“果儿,我怎么感觉楼下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陈静文一听,很激动地说“哇塞,该不是沈伦又表白来了吧”

    她倒是比艾果儿先翻身下床,打开了阳台和卧室连接的玻璃门,三个脑袋先后聚在一起。

    只见楼下,裴骁正站在宿舍楼外的栅栏边,一见她探出头来,挥舞着手臂。

    “哎呀,没意思。”陈静文叹了一声,和窦云朵一起,缩着脖子进屋了。

    半夜三更的,艾果儿也不知道裴骁要干啥,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那就是河豚的肚子一下子就变小了。

    艾果儿很奇怪地在暗夜里扯了下嘴角,笑。

    “干吗”她冲着他喊。

    “穿好衣服下来。”裴骁道。

    隔着三层楼的对话,就算说的是秘密,也等于公之于众。

    艾果儿很快就穿上了羽绒服往楼下跑,宿管阿姨和裴骁都站在宿舍楼门前,阿姨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裴骁拉着她往外走,这个时候艾果儿已经不觉得裴骁是来找她和好的了。

    想啊,要是和好的话,在宿舍楼门前随便说几句就行了,她很好哄的。

    “说,干什么去”艾果儿挣脱了他的手。

    狼不会说谎,所以刚刚抿着嘴,一直没有说话。

    十几分钟之前,他接到了艾青华的电话。

    “骁,姥姥病了,被120送到了医院,我现在正在赶回去的路上,你和果儿得赶紧去医院一趟,看看姥姥那儿是不是需要人照料。”

    裴骁很纠结地看着她,拧着眉峰,说的跟真的似的“姥姥说想你了。”

    可艾果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冲到了他的前头,往校门口跑去。

    “果儿。”裴骁在后面喊,跟着两步窜到了她的前面。

    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裴骁低着头看她气喘吁吁,满目的慌张,还有微红的眼睛。

    他沉吟了一下,什么都没再说,拉着她的手,默默地往校门口去。

    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而且直觉像狼一样的敏锐。

    这个时间,学校的大门紧锁。

    裴骁和艾果儿好说歹说,保安也不肯打开门让他们出去。

    四十几岁的保安大叔不满地絮絮叨叨“不是我不通融,你们这些孩子啊我上回放出去一个爷爷有病的,第二天,班主任叫来了家长,家长说孩子的爷爷都没十好几年了,校长为此扣了我一个月的奖金。现在想从我这儿出去,必须得出示假条。班主任打电话证明也不行,我怎么知道班主任是不是真的班主任,这年头的孩子连班主任都敢冒充,反正没有假条,就等明天早上再出去。”

    艾果儿快急哭了,裴骁不由分说,又拉着她往里走。

    “怎么办”艾果儿拖着哭腔问。

    “翻墙。”裴骁说。

    对,也就只能这样了。

    听说,那些包夜的学生,都是从操场的围墙偷偷地翻出去。

    操场特别的黑,这可能是她有生之年走过的最黑最长最冷的路。

    裴骁打开了手机照明,可是艾果儿的心里乱糟糟的,根本顾不上留意脚下,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

    来到操场的围墙旁边,裴骁说“我先托着你上去,你骑在墙头上别动,等我翻过去了,在那边接你。”

    艾果儿胡乱点了点头。

    裴骁抱着她的腿,慢慢的将她托举起来。

    操场的围墙也就一人半高,艾果儿扶着墙边,当裴骁彻底站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费力就攀上了墙头。

    她探头看了下墙的另一边,那里是黑的不见五指的小巷。

    “骁”艾果儿扭回了头,尽力伸长了手,本想要拉他一把。

    却见裴骁摇了摇头,退后几步助跑,他跳的很高,一手攀上了墙头,一气呵成就上来了,紧跟着跳了下去。

    “下来。”底下的裴骁冲她张开了手臂。

    艾果儿没有犹豫,向着他的方向扑了下去。

    狼怀里的肉体温软喷香,可他并没有时间好好地感受,拉着她的手出了小巷,往人多的地方去拦出租车。

    好不容易拦了辆车,裴骁和司机报了医院的名字,艾果儿只觉浑身冰凉,坐在后座上默默无声地流泪。

    裴骁除了握紧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这眼泪的意义,和前几次不一样。

    艾果儿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小的时候还会撒泼打滚哭闹,那多半是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

    就连上一次她在王小薇的面前哭,也和兔子遇到危险装死是差不多的行为。

    那样的泪水,闻不到伤心的气息。

    而今,她不出一声,整部车里都弥漫着她的慌张和无助。

    已经接近凌晨时分,路上的车很少,出租车师傅加大了油门,从一高到医院,一共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艾果儿整整哭了二十钟,下车的时候,却第一时间擦干了眼泪。

    她冲进了医院的大楼,对着前台护士口齿清晰地询问“姓名林宝珠,年纪六十八岁,请问她现在在哪里”

    艾姥姥躺在三楼的临时病房里。

    人一旦年纪大了,就像是一台年老的机器,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艾姥姥身上的毛病也不少,冠心病、高血压,说起来十个老人得有九个有类似的毛病,日常的保健品和降压药每天都会吃。

    今天晚上都准备上床休息了,突然觉得胸部憋闷,服了救心丸还不见好转,艾姥姥异常镇定,先是拨打了120,又给艾青华去了个电话。

    艾姥姥突发心肌梗塞,因为发现并抢救的及时,已经过了危险期,但人还在昏睡当中。

    艾果儿一看见她姥姥躺在那里,嘴巴上还戴着呼吸器,眼泪止不住又掉了下来。

    一旁的护士说“做了溶栓治疗,但像患者这样的情形最好要做搭桥手术。”

    什么溶栓,什么搭桥,艾果儿是不懂的,但她急切地说“做,做我可以签字手术,我爸爸明天就回来了”

    护士又说“就算要做手术,也要等患者病情稳定了之后,不是说立刻马上就做的。咱们先出来,不要耽误病人休息。”

    护士走了之后,艾果儿和裴骁就坐在医院的走廊上。

    走廊上的灯光昏暗,艾果儿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臂弯里,眼泪就像是海水绝了堤,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出了眼睛。

    她没有妈妈,姥姥代替了妈妈,甚至比妈妈都亲。

    心里的感觉,已经从慌张转变成了没法相信,这是她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口袋里的手帕纸已经被她用光了,女人果真是水做成的,裴骁只怕她哭化了自己。

    狼轻轻地抬起了她的头,用温热的舌头,舔掉了她脸上晶莹又咸涩的泪珠儿。

    艾果儿一瞬间忘记了哭,用带着泪的眼睛去寻找他的眼眸,可是并没有成功。

    狼又用温热的舌头,舔上了她的眼睛,划过了她的鼻翼,划向了她的唇角,带着潮湿的气息,然后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小声地哼唱着一首不知名字的歌谣。

    “嗯嗯,不哭,有我和你在一起”

    鼻子间都是狼的气息,那是一种就像冰山里唯一的火种一样温暖的味道,可以让人瞬间就活了过来,也可以让人瞬间就死去。

    这个冬日里最寒冷的夜晚,幸好,两个人能紧紧偎依。

    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连夜赶回来的艾青华一踏进医院走廊,就看见了他那对儿互相依偎的小儿女

    艾果儿枕在裴骁的腿上熟睡,身上还搭着裴骁的羽绒服。

    裴骁闭着眼睛,头一点点地打着盹儿。

    内疚还来不及放大,悲伤也来不及涌上心头,艾青华便直接进入了继续奔波的状态。

    交费,找医生,换病房,定手术时间,找护工这是中年人的悲哀,上有老下有小,他是一根定海神针,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他都得稳稳地定住人心。

    好不容易办完了紧要的事情,艾青华看着精神不济的他女儿,叹了口气,拉着她到了走廊的尽头,和声细语“果儿,我和你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像这样长时间的出差了。姥姥的年纪大了,爸爸的年纪也大了,不再适合长时间的野外活动。可是果儿,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很残酷,但,我还是觉得必须要跟你说一说了。

    你长大了,姥姥不会陪你一辈子,爸爸也不会陪你一辈子可能骁,也不会陪你一辈子。人的一辈子有很长,姥姥可能会陪你走完十分之四的路,爸爸可能会陪你走完十分之七的路,骁可能会陪你走完十分之九的路,总有一段路是你自己要走的。不要惊慌,也不要害怕,爸爸觉得你有足够的坚强。”

    并没有艾果儿低头看着脚尖,没有出声。

    人好像就是得经过这样的千锤百炼,炼到最后,才能炼就成一颗坚硬的心肠。

    理智大于了情感,甚至体面也要大于情感。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谓的成熟。

    艾姥姥上午十点才苏醒过来,十一点钟艾青华便打发他们回学校。

    艾果儿不想走,还戴着呼吸器的艾姥姥也劝“回去上课吧,姥姥没事儿。”

    大人们总是觉得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不懂,也没有必要参与,只需要好好学习。

    小孩子们也不懂,他们被要求着懂事,已经站在了懂事的门口,却又被推了出去。

    冬日的暖阳照进了公交车的车窗,艾果儿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间发问。

    “骁,你会离开我吗”

    裴骁的一双狼眼也在凝视着远方,跟着又把她看定,是无比坚定的眼神“不会。”

    公狼在特殊时期也会单独出去捕猎,可只要它不死,总是会带着猎物回到母狼的身边。

    艾果儿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里。

    公交车又往前走了好几条街,她叹了口气,深沉地自言自语“真的不想长大”

    如果长大意味着离别的话。

    可是谁也挡不住时光,不是嘛

    一夕之间,艾果儿觉得自己的心理年纪可能已经直逼二十五岁。

    昨天晚上还会玩的鼓肚皮游戏,今天已被她彻底抛弃。

    她要学着用成年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去找沈伦。

    两个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说话。

    艾果儿狠下心忽略了沈伦很紧张的神情,透过阳光,似乎是在看着她自己。

    她坦诚地伸出了右手,真诚地说“谢谢你也对不起。”别再对我有任何期待了。

    走过了漆黑的夜,艾果儿似乎已经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

    大约,世上再没有一种深情,能敌得过七年的陪伴和守护。

    那头狼,是她的整个童年和青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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