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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17章

    茯苓的语声方落,江萤便想起大婚与今日的凤仪殿前,容铮出言不逊的场景。

    再看这张请柬时,便隐隐觉得有些来者不善。

    她本意并不想接这张请柬。

    可容铮方自徽州回来,又是容隐同母的弟弟。若执意不去,恐怕会惹人非议,传出东宫不睦手足的流言。

    旁侧的连翘也忐忑道“太子妃,这张请柬可要退回去”

    连翘话音未落,雪玉便先被她锦盒里鲜艳的红玉镯吸引过来。

    眼见着那双金碧的眼睛看得目不转睛,似随时都要飞扑过去,江萤连忙将它牢牢抱在怀里。

    “你先将皇后娘娘的镯子收好。”她抱紧不听话的雪玉,转首对茯苓道“茯苓,你先打开看看。”

    连翘连忙将玉镯放好。

    而茯苓也将手里的请柬拆开。

    柬上红纸黑字,写得分明。

    明日申时,六皇子容铮邀太子与太子妃到府中赴宴,以庆贺他的皇兄皇嫂大婚。

    既是这样的理由,便更没有拒绝的余地。

    江萤无奈,唯有叹气道“既如此,你便将请柬交给殿下吧。”

    “就说,我明日会做好赴宴的准备。”

    月落星沉,转瞬间便是一日过去。

    翌日申时,六皇子府内宾客盈门。

    江萤随容隐一同入席,视线微抬,便发觉席间有不少熟悉面孔。

    这场宴席名义上是为他们的婚事庆贺,自不拘官场与后宅。

    许多素日里认识的贵女都随双亲出席,其中江萤还见到那位曾有数面之缘的贵女,姜妙衣。

    她的父亲官职不算显赫,因此座次排得也稍远。

    如今江萤的身份有别,她若是主动过来亲近,便有攀附之嫌。

    因此这位贵女仅是在她的座次上对江萤遥遥莞尔,也算是打过照面。

    江萤亦向她弯眉,正想着等宴席散后是否要去攀谈时,稍远处礼乐声再起。

    宴席的主人,身着燕青色锦袍的六皇子容铮入席。

    宾主齐聚,宴席伊始。

    容铮举杯遥对众人“容铮在此恭贺皇兄皇嫂新婚。”

    席间恭贺声连连,众人皆随之举杯。

    江萤微赧,也唯有随着容隐一同举起杯盏。

    清酒入喉,带着甘醇的果香。

    回味清甜,并不辛辣,应当是府中专为贵女们所准备的果酒。

    即便是饮上一整壶也不会醉。

    可手中这盏方饮罢,容铮便又笑着举杯道“这樽酒祝皇兄与皇嫂百年好合。”

    江萤唯有再举杯。

    就这般一连三盏过去,容铮总算是搁盏不再另起祝词。

    可就当江萤以为劝酒的事就这般过去的时候,容铮却独自端着杯盏走到她与容隐所在的席前。

    他向江萤举起杯盏“婚宴上时是容

    铮出言不逊,还请皇嫂恕罪。”

    他是前来致歉。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众目睽睽下,江萤都不好拒绝。

    她抬手去端面前的杯盏。

    指尖还未触到杯壁,便被容隐隔袖摁住手腕。

    容隐抬眼看向前来劝酒的容铮,清冷的语声满是与这热闹宴席格格不入的疏离“你的皇嫂不胜酒力。”

    容铮眯眸,视线同时落在他的面上。

    两人视线相撞,容铮低声笑开“皇兄还在与臣弟计较婚宴上那一点小事”

    容隐道“你的皇嫂并未与你计较。”

    说罢,他便对容铮举杯。

    容铮抬眉,与他饮过一盏,还欲再说些什么,江萤却已起身。

    她向容隐轻声道“臣妾不胜酒力,未免人前失仪,便先行离席,到府中的花园散步醒酒。”

    她说罢,便对容隐微微福身。带着贴身的侍女连翘与茯苓匆匆离席。

    以免容铮继续劝酒,引得太子为难。

    这场宴席是容铮府上的私宴,规矩并不似年节时的天家宴席那般森严。

    酒过三巡后,前来赴宴的宾客便可在园内随意走动。

    江萤行至花园后,便也陆续遇见不少相熟的贵女。

    其中便有在入席前遥遥打过照面的姜妙衣。

    她今日是来容铮府邸赴宴,穿着要较素日里更为端庄些。

    天水碧的罗裙深垂至踝,锁着银边的莲叶裙摆下,一双月白绣鞋精致小巧。

    她持着绣竹叶的丝绸团扇向江萤轻轻福身“太子妃万安。”

    江萤杏眸微弯,抬手示意她起身“你这样客套,倒让我有些不习惯。”

    “虽说臣女与太子妃有数面之缘,但该守的尊卑礼数自然还是要守。”姜妙衣说着,似有些惋惜道“可惜臣女今日是来赴宴,并未带做好的糕点。”

    她说着语声微停,又思量着道“不知道府里的小厨房可能借用一二”

    江萤羽睫轻扇。

    姜妙衣做糕点的手艺确是极好。

    用魏兰因的话来说,便是连京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都比不上。

    但如今她们皆是客,自然没有让其余客人给她做糕点的道理。

    于是她笑着轻轻摇头,只是带着姜妙衣在湖心亭坐落“要不你陪我说会话吧。等宴席快结束的时候,我们便回去。”

    姜妙衣笑着应好,在她对侧的石凳上拢裙端坐,与她说起近日里发生的事“臣女这几日看了本书”

    随着姜妙衣轻柔的语声落下,亭前的宾客如云来去,亭外水风徐徐而来。

    拂过衣发时,犹带初春里的融融暖意。

    江萤在湖心亭里坐了稍顷,渐渐便觉得有些醺然。

    应当是在席间饮酒的缘故。

    姜妙衣也停住语声。

    她的视线落在江萤微红的两颊,与低垂的羽睫上,语带关切地问她

    “太子妃可是醉了”

    江萤也未曾想过席间几盏果酒会有这样大的后劲。

    她就着连翘的手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额角,醉意非但未减,反倒是愈来愈浓。

    便连面前姜妙衣的脸都变得有些模糊。

    姜妙衣满是担忧地站起身来“臣女去替太子妃唤府内的侍女过来。”

    她说着,便转身走出湖心亭。

    很快便唤来两名容铮府内的侍女。

    “太子妃应当是醉了。”侍女帮着连翘与茯苓搀扶着她“府内有供客人歇息的厢房。太子妃可先去休憩一二。奴婢们这便去熬醒酒汤过来。”

    江萤醉意朦胧,但隐约还记得不能在人前失仪。

    她遂轻点了点头,对茯苓道“茯苓,你去禀告殿下,便说我在厢房里小憩一会,很快便回席间。”

    “是。”茯苓答应了声,匆匆往宴席的方向去了。

    连翘则搀扶着江萤走到不远处的厢房。

    这座厢房很是清净,三面临水,房内宝蓝色的帏帐低垂,衾枕与被褥皆是崭新的。

    显然是供贵客小憩所用。

    江萤此时酒意上涌,意识已然有些模糊。

    她和衣睡到榻上,语声朦胧地吩咐连翘“你到厢房外守着,若是有人寻我,或者是到了散席的时候,便唤我起来。”

    话音落,她便阖眼倦倦睡去。

    漪春园里的宴席犹未停歇。

    一袭深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绕到容隐身旁,对他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

    容隐侧首,认出他是容铮麾下的一名幕僚,便道“何事”

    幕僚恭声回道“听闻圣上已将徽州的灾情转交给殿下处置。可徽州来的驿使尚不知情,这几日的卷宗仍是递至属下手中。属下特来交与殿下。”

    容隐颔首,起身离席,与他走到不远处的廊上。

    幕僚却并未停步,似还想往书房行走。

    容隐淡声道“就在此处。你将卷宗取来便是。”

    他道“一炷香的时辰。若你不回来,孤便让亲卫去取。”

    幕离连忙应是,急步往廊上去。

    容铮的书房离此不远,幕僚来回极快。

    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便将卷宗交到容隐手中。

    “请殿下过目。”

    长安城与徽州间隔着六座城池,即便是快马来回,也要整整十个昼夜。

    因而此处便积压了整整十日的卷宗。

    从卷宗里看,徽州的大雪自是天灾,但雪后赈灾粮款的欠缺,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祸。

    此事错综复杂,官僚勾结,即便是有幕僚在旁侧回禀梳理,一时半刻间也极难理清。

    更何况这名幕僚说话还废话连篇,颠三倒四。

    明明是极完整的一件事,被他交代得七零八落,像是将情报绞碎后再刻意拼凑起来。

    容隐并未过多理会他。

    他的视线越过手中的卷宗,落在来时的宴席上。

    主座空空,容铮已在不觉间悄然离席。

    同时,他遣去远远跟着江萤的侍卫急切而来,在他身旁俯首低声“殿下,太子妃醉倒在东厢房。”

    容隐眼底骤寒。

    段宏。”

    他将手中的卷宗丢给亲卫,疾步向府中的东南面行去。

    东厢房内,窗扇紧阖。

    酒醉后本就怕热的少女在衾褥间烫得满面通红。

    她此刻醉意尚浓,即便是凭借本能推开厚重的锦被,眼前的画面也仍旧是掉进热水般的朦胧不清。

    槅扇开启的声音隐约传来。

    她抬起沉重的眼帘,看见宝蓝色的帏帐后似站了名男子。

    他的身量极高,着月白色锦袍,金冠束发,面容在宝蓝色的帏帐后看不清晰。

    仅能勉强辨出个轮廓。

    似是太子容隐。

    “殿下”江萤低声唤他。

    帏帐后的男子嗯了声。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摁着领口的指尖上“热吗”

    他启唇道“热便脱了吧。”

    江萤微愣,似有片刻的懵然。

    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尚未散去的酒意再度涌来,令她的思绪再度混沌得厉害,近乎是无法思考。

    汹涌的酒意里,她难受地微阖着眼,眉心泌出珍珠似的细汗。

    同时,远处的木制游廊上,似有脚步声急急而来。

    她还未来得及听清,便见帏帐后的男子身形微动。

    他蓦地回首,似乎很是急躁,连嗓音都变得狠戾。

    “快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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