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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爱是想要触碰却缩回的手
    兰鸢山不知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才醒来的。

    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又要死了,这样的想法一直坠着他往更加黑沉的梦境中去,以至于当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洁白的单人病房里时, 还有些愣怔。

    病房里很安静, 开着灯, 兰鸢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动一动,但很快就发现自己浑身酸麻,一点力气也没有,最后只能放弃。

    他的挣扎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响动,很快, 兰鸢山的身边就发出了椅子被挪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上方,长长的头发几乎要垂到兰鸢山的眼睛上,乱糟糟的蓬在头顶, 将原本清丽的容颜衬的有些狼狈, 加上那肿的和桃子似的眼睛,兰鸢山乍一看,差点没认出面前的人是他的漂亮老婆晚玉。

    晚玉当初可是能单枪匹马闯进敌方组织内部、救出他后背着他从八楼往下跳都能让发型保持不乱的人, 如今竟然变成这般憔悴颓废的模样,不由得让兰鸢山大吃一惊。

    然而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晚玉的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高高肿起,显然是被人一巴掌扇出来的,力道还不清的那种。

    “你怎么了”兰鸢山甚至顾不上自己腹部挨了一刀,挣扎着坐起,就想去碰谢宛的脸, 却在动作间一不小心牵动的腰间的伤口,痛的他脸色骤变,忍不住又躺了回去。

    “你别起来”谢宛话音刚落,兰鸢山就听见了他语气里浓浓的哭腔和沙哑,动作一顿。

    谢宛扶着兰鸢山躺好,俯下身给兰鸢山掖被角的时候,被兰鸢山挣扎着抓住了手腕。

    “你的脸怎么了”兰鸢山几天没喝水,嗓子干的和在沙漠里徒步旅行了三天三夜似的,几乎要冒烟,说出的话也干哑艰涩,但仍旧急不可耐道

    “谁欺负你了啊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没人欺负我。”谢宛静静地看了一眼神情焦灼的兰鸢山,半晌才默默地将自己的手腕从兰鸢山的掌心里抽出来,张了张嘴,许久才道“你好好躺着吧。”

    “”兰鸢山被谢宛拒绝了触碰,不禁狠狠皱眉。

    他满脑子都在想谁敢这么大胆敢碰谢宛,毕竟他的老婆,他即使是和他吵架了气急了都是连一根指头都舍不得碰的,如今竟然还有人敢趁他昏迷伤了谢宛

    这人是不是不要命了

    不到五秒钟之间,兰鸢山已经想到了关于五百种整死欺负谢宛的人的方法了。

    正在他咬牙切齿的时候,谢宛确认他没事之后,站了起来,按铃喊来了医生。

    得知兰鸢山醒后,兰君钦也从学校赶来,见了兰鸢山一面。

    他一见到兰鸢山就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眼泪水糊了兰鸢山满手,湿哒哒的,怎么擦也擦不完

    “呜呜呜爸爸呜呜呜”

    “行了。”兰鸢山躺在床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还没死呢就急着号丧,是真的不想要我这个爹了”

    “没有,没有呜呜”看着小狗慌忙想要解释,却又被哭腔和眼泪逼回话去的模样,兰鸢山就忍不住想笑。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脸,被小狗依赖地蹭了蹭。

    兰君钦这几天也不是太好过,他本来想留在医院陪兰鸢山,但没想到谢宛却不允许他留下来。

    兰君钦气不过,和谢宛吵了起来,还说宁可自己学习成绩变差也不想离开爸爸,谢宛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浑身发抖,抬手给了兰君钦一个巴掌。

    打完之后,谢宛懵了,兰君钦也懵了。

    兰君钦捂着脸,呆滞地看着满脸烧红、看上去似乎正在生病的谢宛,反应过来之后,正要发作,就见谢宛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力道比刚才打他还要重。

    谢宛脸上几乎是迅速就浮起了一层粉色的巴掌印,清脆的巴掌声震得兰君钦耳朵一麻,当场愣怔在地,直到池见薇扑了过来,拉住了谢宛,才阻止了谢宛继续给自己的另一半脸也来一巴掌。

    谢宛打自己这一下极其重,嘴角瞬间就破皮了,兰君钦看着谢宛这幅狼狈的模样,心不知为何,忽然一抽一抽的疼。

    他一直觉得谢宛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在看到谢宛因为兰鸢山而失魂落魄、甚至跪在医院的墙角边放声痛哭的时候,不知为何,也骤然湿了眼眶。

    母子连心,他大概也是能感知到谢宛的心痛的,只不过他尚且还不知道谢宛的真实身份,只将这层痛当做是为了父亲兰鸢山的伤,所以感觉到悲伤和痛苦。

    兰君钦被谢宛“赶”回冬令营以后,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晚间噩梦连连,一旦被惊醒,就再也睡不着。

    在兰鸢山昏迷那几天,他总是担心兰君钦会真的因此而死,因此分外焦虑,以至于上课的时候都忍不住走神,要不是池见薇时不时在旁边提醒他一下,说不定兰君钦整节课连老师的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如今兰鸢山醒来之后,兰君钦现下除了感觉到些微的放心,剩下的想要的知道的,就是兰鸢山当时和谢栀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边是敬爱的父亲,一边是白月光小老师,兰君钦几乎要纠结疯了,想要去问谢栀白,但是谢栀白自从兰鸢山昏迷之后也一直失魂落魄,沉默不语,对于兰君钦的问询,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兰君钦很是难受,想要对谢栀白发火,却又不忍心,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内耗,几天下来,竟然消瘦了不少。

    “你没好好吃饭吗这几天”兰鸢山看着兰君钦的脸,忍不住摸了摸。

    “有好好吃的,爸爸。”兰君钦抓住兰鸢山的手,将兰鸢山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侧,纤长的眼睫轻轻垂下,舔了舔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像是在试探

    “爸爸你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没事,小伤。”兰鸢山不想把谢栀白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事关隐私,而且他那天还答应了谢栀白不会说出去,因此,选择了隐瞒

    “没什么事,只是出来的时候忽然遇到小谢,和他喝完咖啡出来的时候,就突然遇到一个神经病,被砍了一刀。”

    兰鸢山语气轻描淡写,似乎想要强行将这一页掀过去

    “只是倒霉了一点而已,没什么的。”

    “”谢宛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兰鸢山的“解释”,眼神闪烁片刻,几秒钟之后,缓缓垂下眼睑,长发垂下,遮住了他半张脸,在他脸上打上淡淡的阴影,显得他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事情怎么可能只是倒霉那么简单。

    在知道兰鸢山出事的那一晚,谢宛早就把谢栀白抓来问了个仔仔细细,知道真相之后,要不是有一层理智尚在,他早就把谢栀白的头拧下来了。

    他知道兰鸢山选择救谢栀白是自愿的,也知道谢栀白并没有想要加害兰鸢山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没办法不迁怒。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向来以兰鸢山的喜为喜,以兰鸢山的怒为怒,为了兰鸢山甚至能去死,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兰鸢山满身是血地倒在急救病床上,怎么可能不想杀人。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一方面,是因为谢栀白是兰鸢山救下来的人,他不可能就这样随便地把人杀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谢栀白也算是受害者,谢宛将那头发丝大小的善恶观放大了数倍,这才勉强放过了他。

    谢宛知道真相之后,也并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兰君钦。

    兰君钦听到兰鸢山的解释,显然是并不相信的。

    他不相信兰鸢山会这样轻易地就倒在歹徒的刀下,毕竟以兰鸢山的身手,自保绰绰有余,如果当时不是为了保护在场的什么人,是一定不会伤成这样的。

    他再一次找到了谢栀白,这一次,他势必要从谢栀白那里得到一个真相

    “我爸爸当时,究竟为什么会被那人砍一刀”

    兰君钦想知道内情想的快疯了,抓住谢栀白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目眦欲裂“谢栀白,你说话啊你当时就在现场,你说,那个人当时究竟为什么会盯上我爸”

    “”谢栀白这几天也快要被兰君钦问的崩溃了。

    他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脑袋,将脸埋进膝盖处,嗓子发抖

    “你别问了你别问了”

    他本来就有中度的焦虑和抑郁,受不得刺激,一受到刺激就会失控,眼下精神更是即将崩溃,偏偏兰君钦还不依不饶

    “谢栀白,到底是不是你主动约我爸爸见面的我爸当时,是不是因为要救你,所以才会受伤的”

    谢栀白浑身一颤,抓着头发的指尖更加用力,指节用力到发白,半晌没能吐出一句话,只能将自己抱的更紧,缩进医院的墙角。

    兰君钦见此,脸上倏然一怔。

    这无声的类似于默认的动作,却告诉了兰君钦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

    兰鸢山竟然是真的,为了救谢栀白,才会被砍一刀的。

    那一刀差一点就捅到心脏,差一点就要了兰鸢山的命。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兰君钦只觉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大脑里满是当初为了替谢栀白开脱而想出的理由,如今想来,竟像是一个笑话。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他喜欢的人,差点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

    兰君钦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颓丧地靠在墙上,看着蹲在他面前的谢栀白,半晌,轻轻低下了头。

    他知道谢栀白是无辜的,但是他心里仍旧像哽了一块,上不去下不来,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巨大的愤怒和悲伤忽然席卷了他的神志,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浑身发冷,连看向谢栀白的眼神都变了味。

    当初一声不响地就离开,如今再出现在他面前时,又带着满腹不可说的秘密,让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却只能不断去猜,猜的身心俱疲,像是一个被谢栀白玩弄于鼓掌间的老鼠,可怜又可悲。

    “谢栀白”兰君钦伸出手,将垂落至眼睫的头发轻轻梳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其下的眼睛,已经不复当初的单纯和信任,透着淡淡的冷

    “一直瞒着我,很好玩吗”

    他用力握紧拳头,“你明明知道除了我父母之外,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可是你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宁可告诉我父亲,也不告诉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老师来参加冬令营吗”兰君钦看着谢栀白惨白的脸,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想见你,我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可是你却自始至终,都不肯告诉我一个答案。”

    他顿了顿,握紧的手背绷出青筋,许久,才缓缓松开指尖,自嘲地笑了笑

    “包括现在也是。”

    “你总是让我去想,去猜。”

    兰君钦说“我真的很累。”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谢栀白委屈又悲伤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逼自己狠下心“谢栀白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显然是要将心里的问题翻来覆去咀嚼了好几遍,只不过说出口时依旧艰难

    “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不打招呼就离开”

    谢栀白单薄的肩膀抖了抖,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滑下,瞳仁里印出兰君钦冰冷的神情,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眼泪已经涌了出来,嗓子酸涩难言,堵住了他所有想要说的话。

    该说什么呢

    该说自己曾经被跟踪,被威胁,还被拍了那样的照片吗

    该说自己当初年纪小,甚至还傻傻地被敲诈了十几万吗

    该说自己有抑郁和焦虑,自残了好几次,还吃了好几年的药了吗

    说了这些之后,兰君钦对自己的看法,就会便好吗

    怕是不会吧。

    他只会觉得自己更傻,然后更加不想见到自己。

    谢栀白张了张嘴,最后在兰君钦略显期待的眼神中,还是放弃了解释。

    “我不想说。”谢栀白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淹没,好像这样就能将兰君钦失望的眼神隔绝在外

    “你别问了。”

    “”似乎早就知道谢栀白会这么说,但当真的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兰君钦还是忍不住心底一凉,浑身的血液直往都往头顶冲,让他眼眶发红。

    谢栀白他还是不信任自己。

    一点也不信。

    兰君钦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但最后还是被铺天盖地的失望和难过淹没了,刹那间,复杂的情感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将他拖进情绪的深渊,让他万劫不复

    “谢栀白,我讨厌你。”

    他的嗓音不知什么时候,也带上了些许颤音,耳膜嗡鸣,心跳剧烈,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听不清自己说的话,却仍旧冲动道

    “我再也不想”

    这句话甫一说出口,谢栀白就好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似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时间好似被猛然拉长,在那对视的半秒钟里,兰君钦甚至能从谢栀白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溢出来的悲伤和难过。

    “”在那一瞬间,兰君钦心脏抽动,登时有些后悔了。

    他迫切地想要刹住话头,嘴巴却不受控制地说了下去,

    “我再也不想再见到”

    这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嘴巴就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掌心用力捂住,堵了回去。

    “”兰君钦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比他矮了几乎一个头的池见薇,看着那一头粉毛蓬松地扎起,说出的话却不如这一抹粉色那般柔软

    “兰君钦。”

    池见薇按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神情复杂,半晌,才缓声道

    “有些话,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了。”

    “”兰君钦垂眸看着他,喉结微动,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继续往下说。

    池见薇见此,才缓缓松开他。

    兰君钦颓丧地往后一靠,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栀白,最终,还是选择了抬脚离开。

    池见薇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兰君钦微微垮下去的肩膀,眸中似有不忍,片刻后,还是慢慢走到谢栀白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别蹲在这里,地上脏。”池见薇掌心轻轻拍着谢栀白的后背,声音低低的

    “他最近心情不好,说出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谢栀白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谁也不知道,他这个摇头,代表什么含义。

    池见薇见此,动作一顿,舔了舔唇,看着抬头看他的谢栀白,很久,才露出一点笑

    “别怕。”

    他说“他是因为在意你才会生气他心里有你。”

    “”谢栀白没有立刻出声,他盯着池见薇看了好久,半晌,才道

    “我配不上他。”

    以前配不上,现在更是。

    “喜欢一个人,是谈不上配得上配不上的,只要心意相通,就是天生一对。”池见薇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塞进谢栀白的口中

    “我觉得你应该勇敢一点。”

    他说“他那天冒雨跟在公交车后面,去追你,我后来就在想,究竟是多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急切地离开。”

    池见薇道“谢栀白,我很羡慕你。起码你真的被他真心地注视过。”

    谢栀白看着池见薇的眼睛,许久,不知为何,忽然捧着脸,任由肩膀颤抖,眼泪肆意划过指尖。

    后悔、错过、懊恼,在那一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忽然觉得,或许从他觉得“他配不上他”这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时,他们就注定会错过。

    在这一刻,谢栀白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他对兰君钦的感情,可以用什么样一句话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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