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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元明珠双眸睁得浑圆,比起元母的厉声呵斥,她更难以接受的是,元母竟然是为了元滢滢,而出声驳斥她。

    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维护,元滢滢的脸上,却无多少喜色。她轻抚胸口,感受着元母罕见的关心,心头却只是冒出一句:原来母亲的关切,得到了也不过如此。

    元母忽视着元明珠眸色中的委屈,她清楚冯英在宫中的地位。刚才那番大不敬的话,倘若让冯英听了去,阖府上下都要遭难。经过教养嬷嬷一事,元母才逐渐觉出,自己宠爱的二女儿,并不是她心中想象的那般,丝毫劣处都无。

    她自私任性,口舌全无遮拦

    往日被元母刻意忽视的种种,于此刻显现出来。

    元滢滢不再理会元母和元明珠之间的纷争,她心如止水,只是在看到元时白时,眉眼舒展,缓步走上前去。

    进宫的日子在即,元时白见元滢滢身旁,只有春桃一个忠心的,便让元滢滢带了春桃进宫去,又备下了金银细软,皆是轻省容易携带的。若是差使皇宫中人,定要使些银钱。而宫里的人,不一定能分辨出哪只玉簪是难得一见的美玉,哪一只又是平平无奇的玉石,但宫侍们能轻易分辨出,什么是真金白银。元时白便让下人多备着些金钏银簪子之类的,并未动元滢滢的私房,尽数是从元府中馈里调出来的。

    如此,也算元府为元滢滢进宫,尽了一份心力。

    离府这日,一行人为元滢滢送别。但元滢滢心中清楚,他们这幅依依不舍的姿态,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站在不远处的冯英。元父观冯英待元滢滢的态度不同,而冯英的态度则印证了陆应淮的态度。此时此刻,元父才觉出几分后悔,觉得自己曾经亏欠了元滢滢太多,致使元滢滢与他并不亲近。元父依照规矩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要元滢滢在宫中谨言慎行,莫要行了错处的老话。

    说罢,父女两个便相顾无言。元父想要说几句体己话,才发觉他并不了解大女儿的一切,竟是想要关怀,都无处说起。

    元母亦是如此。

    唯有元时白,伸出手拂去元滢滢肩头的落叶,声音清冷:“近来天凉了,还穿的这般单薄。”

    随即身旁便有人递过莲青镶边翻毛斗篷,披在元滢滢的肩头。元时白见袅袅青丝被埋在斗篷中,便伸出手将发丝拢出。

    青丝绵软柔顺,熨帖地垂落在元时白的手中,该要安排的,元时白已经安置妥当,他并无多少言语可以嘱托。只是元时白在看到元滢滢柔嫩的侧脸时,恍惚想起他这个妹妹的年纪还尚小。

    如此小的年纪,便要被送进宫去,做帝王的妾室了。

    元时白淡淡地收回手,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他轻启薄唇,却只说出一句。

    “万事且要珍重。”

    冯英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前来催促。

    马车悠悠地驶离了元府,元滢滢柔声道:“此行进宫一共六名女侍,我既已坐上马车,不久便会到皇宫。冯公公先去

    接其他人罢。”

    闻言,冯英顿时笑了。他意有所指道:“女侍们进宫的时辰相同,可我却只有一人,分身乏术,便只能先顾着元大娘子了。”

    迈进朱红宫门,元滢滢才知道,除了她是由冯英亲自接到皇宫的,其余女侍只有一个小太监做指引。

    但经此一事,元滢滢还未和其他女侍碰面,便引起了她们心中的好奇。

    殿内分为东西两侧殿,两个女侍同住一殿。元滢滢来的早些,便先行选了安静的东侧殿。春桃放好带来的箱笼,元滢滢正给白兔喂食,便听得殿门传来响动。

    春桃探首望去,正与刚进殿中的女侍相对。春桃听小太监称呼她为“沈三娘子”,沈三娘子本要吩咐丫鬟观察东西两殿,分出哪个更好些,只是小太监闻言,便出声提醒道:“元大娘子来的更早些,已选了东侧殿了。”

    沈三娘子笑道:“有冯公公引路,自然走的快些。”

    这番话,小太监不敢去接,只默默地引着沈三娘子往西侧殿走去。

    春桃朝元滢滢禀告着:“那位沈三娘子,瞧着是个有脾气的。”

    元滢滢抚着昏昏欲睡的白兔,不甚在意。她把白兔塞到春桃怀里:“与我们无关,别去打探了。糯团困了,你将它放到笼子里罢。”

    看着元滢滢柔顺的侧脸,春桃初到深宫的一丝丝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她轻声应好。

    元滢滢正用晚膳时,便听得沈三娘子拜访。

    元滢滢轻拭唇角,请人进来。

    沈三娘子打量着东侧殿的布置,见此处偏僻萧瑟,不比西侧殿好,才逐渐放下心来,展颜道:“我做了些点心,拿来给元大娘子尝尝。”

    见元滢滢道谢,春桃便伸手接下。

    沈三娘子闲话家常一番,元滢滢声音柔和却显平淡。沈三娘子问罢,便轻声告辞而去。

    春桃掀开食盒,见是两碟点心,一碟豆沙羊羹,一碟绿豆糕。

    元滢滢食欲不佳,只让春桃自行处置了去,或自己用了,或赏赐给下人。

    沈三娘子回到西侧殿,见桌椅上镌刻的花纹,问着身边的丫鬟道:“依你瞧着,那元大娘子是当真纯善,还是心机叵测”

    能被冯英亲自接到宫中,但却选了安静至极的东侧殿,沈三娘子着实看不明白。

    丫鬟道:“都城中有关元家两位娘子的传闻,素来是称赞元二娘子才名远扬,而元大娘子木讷迂腐。只是近些日子才好些,倘若元大娘子当真有心机,何至于被亲妹妹反衬数十年呢。”

    提及元明珠,沈三娘子轻轻拢眉,只论才学,她和元明珠不分上下。只是元明珠素来会宣扬,又有一个木头美人的姐姐做陪衬,才让都城众人只知元明珠的才名,而忽视了她。

    听丫鬟所言,沈三娘子觉得有几分道理。倘若她是元滢滢,莫说数十年,便是一月两月,她都不愿被元明珠当做衬托。

    看来冯英亲自接人,可能是元滢滢误打误撞,得了圣人的青睐。

    待六名女侍到齐,便先去拜见后宫各位妃嫔。

    当今圣人无后,深宫中位分最高的有两位妃子,一位是家室清正的淑妃,一位是权臣之后良妃。

    元滢滢等人,还未承宠,便不能以妃嫔之礼福身,只能以女侍的身份拜见。

    几人跪在殿下,听两位娘娘训导。

    淑妃甚少言语,多是良妃在出声提点,要众人谨言慎行。往日多有入宫女眷,为了博取陆应淮的注意,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良妃无心阻拦,只是要众人多注意身份,毕竟再想得到恩宠,也需记得,她们是名门贵女,而非什么腌臜人物。

    良妃意有所指,若是在往日,淑妃面对这般指桑骂槐的言语,定然要反唇相讥。可今日,淑妃神色厌厌,垂眉不语。

    良妃颇觉得无趣,又叮嘱了几句便坐下,听着太监唤众女侍的名字,要她们一一站起行礼。

    “元氏大娘子,元滢滢。”

    淑妃轻垂的眉眼,蓦然一颤,她抬起眼眸,便见到元滢滢盈盈站起身,声音绵软地行着礼。

    良妃见元滢滢美貌,在众多女侍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不由得心头紧绷。但她想起元滢滢的性情软弱,在家中还能被亲妹妹欺负了去,可见是个没什么用的。良妃虽心有不平,但毕竟身居高位,不会因女侍美貌,便胡乱吃味,便冷淡应了声。

    元滢滢重回原位,待众人一一说完名讳家室,淑妃却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她逶迤的裙摆,拂过众人的身旁。淑妃似在打量众女侍的模样,良妃见状习以为常。

    淑妃在经过元滢滢面前时,脚步微顿。元滢滢看着那只绣着繁复花纹的鞋履,在她的面前停留许久,就在她以为淑妃要开口问她时,淑妃却转过身去,缓步离开。

    良妃淡淡开口:“都退下罢。”

    “是。”

    淑妃回了寝殿,脑袋里却还在想着元滢滢的模样,她以手蘸水,在桌上轻轻地书写着一个“元”字。

    深夜虫鸣,月色朦胧,元滢滢行至温泉池旁,她缓缓解开衣裙,走进暖融的池水中,任凭池水淹过了她的肩头。

    此处是女侍们可用的温泉池,只是其他女侍早早地便沐浴完毕。元滢滢来的迟了,偌大的温泉池中,只有她一人。

    绵软的纱幔,随风飘扬晃动。层层叠叠的纱幔,彼此交错着,令人辨认不清楚,其后的景色。

    乌黑的发丝,在水中飘散开来,根根绵软柔韧。蒸腾的热气把元滢滢的脸颊,熏染成绯红的颜色。她依偎在温泉池的池壁旁,合拢双眸时,能够听到水流汩汩流动的声音。

    纱幔被掀开,又轻轻垂落。

    一只雪白的柔荑,轻轻搭在元滢滢的肩头。

    “滢滢。”

    元滢滢猛然睁开眼睛,转身望去,看着柔荑的主人,正是今日才拜见过的淑妃。惊诧、不解在元滢滢眼眸中交织着,她慌乱地转过身去,肩头脱离了淑妃的触碰。

    淑妃的目光沉沉,落在温泉水面之下。元滢滢似有所感,连忙双臂抱胸,遮掩住旖旎的风光。

    被一个女子这般盯着瞧,元滢滢不由得面红耳赤,声音中都夹杂着无措。

    “淑妃娘娘。”

    纵然有遮掩,元滢滢白皙柔腻的肌肤,还是显露在外。温泉殿中点着许多盏明黄的灯火,似给元滢滢的肌肤涂抹了绵密的蜂蜜,让人不禁想要伸出手,摸上一把。或是轻轻品尝一番,看是否当真和蜂蜜一样,甜蜜可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