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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高羿踏着月色而回,他双脚刚迈过门槛,便听到仆人所说,有客来访,是位女眷。

    高羿脚步微转,即使他有意忍耐,眉梢眼底是隐藏不住的雀跃。他脚步匆匆,赶到厅堂,口中的一声“滢滢”还未唤出口,在看到女子的身影时,顿时冷静下来。

    “凌萱。”

    高羿微微颔首,方才还藏在眸底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

    李凌萱丝毫未曾注意到,高羿的情绪陡然冷静。一见到高羿,她便从靠椅上站起身来,双手紧握,诉说着自己这些日子的为难。

    “阿羿,爹要为我挑选一门亲事,将我草草地嫁出去。可那些平庸之辈,我一个都瞧不上。”

    毕竟有幼时长大的情分在,高羿拢眉道:“你若是不想嫁,哪个能费力逼迫于你。何况李伯父素来疼爱你,倘若你向他陈明心意,他不会”

    李凌萱急切道:“不,不会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再疼爱我,也不会让我胡闹。阿羿,你我相识多年,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眸中水光闪烁,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哀求。

    高羿拢起眉心:“若是你需要人手保护,我可以帮你。”

    “不是”

    高羿刚说出口,便被李凌萱连声阻止,她说道:“我不要那般的保护。阿羿,你为何不懂,我想要避开我爹寻来的亲事,不能靠躲避。除非我告诉我爹,我有了如意郎君的人选,才能绝了他的心思。”

    高羿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心越发紧蹙。

    “阿羿,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说你要娶妻。倘若你果真到了说亲的年纪,与其去迎娶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入门,倒不如选我便好了。你我自幼相识,彼此了解性情,若是成了婚事,我也可以借此良机避开不想要的姻缘。”

    李凌萱目光炯炯,正要温声说服高羿。

    高羿却斩钉截铁道:“我要娶滢滢,不会娶旁的女子,自然也不会娶你。”

    他声音冷冽,拒绝的不留一丝余地。李凌萱闻言愣在原地,在她的印象中,高羿虽然性情直率,但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

    被拒绝的屈辱感,从李凌萱心底涌起。逃避婚事是一回事,李凌萱更想要借此机会,和日渐疏远的高羿挽回关系。来高家之前,她从未想过,高羿当真如同传闻所说,有了心悦之人,甚至要大费周章地亲自操办亲事。

    李凌萱喃喃道:“滢滢,你们竟已经如此亲昵。可阿羿,我们相识数年,你我才是最”

    高羿眉峰扬起,那张满是少年意气的脸上,尽是笃定。

    “就因为相识数年,我才会开口同意帮你。只不过,你所提的要求简直天方夜谭,我绝不可能应允。无论我们相识一年两年,甚至是几十年,我的妻子,都只能是滢滢。”

    话已至此,李凌萱神情怔怔,为了给自己保留几分颜面,她没有再纠缠下去。

    李凌萱离开高家,听到院子里的人,在低声交谈

    着,大婚那日,要选哪家绸缎庄的朱红绫罗挂起,她的心中一片荒凉。

    高羿并非是她唯一的选择,在来高家之前,李凌萱第一想到的便是殷羡之。在她眼中,殷羡之温柔体贴,身居高位,若是她要择一夫婿,殷羡之是最好的人选。可李凌萱没有见到殷羡之的面,下人带着她进入府中,她站在殷丞相面前被好生打量一番。

    殷丞相语带轻蔑:“你以为凭借三两句话,就可以换来一桩难得的亲事。身为侯府千金,你起码要懂得门当户对的道理,不是吗”

    李凌萱不堪被羞辱,匆匆离去。

    她听到街道传闻,高羿要娶亲。得知青梅竹马,要迎娶旁的女子,心中的胜负欲驱使着李凌萱走到高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她满心以为,纵然高羿对那个女子当真有几分情意,在面对自己和那女子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

    可她不曾想过,自己会被满口拒绝。

    李凌萱漫无目的地走着,待她停下脚步,才发现不知何时走到了霍府门前。她看着熟悉的牌匾,顿时眼眶发涩。一时间,霍文镜曾经为她做过的种种,都在此刻涌现,李凌萱终于明白,谁才是待自己真心实意的。

    她揉着发酸的眼眶,走进霍府,说明来意。

    在李凌萱等候的时辰,霍文镜便已经从侍卫口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命人奉上热茶,率先开口道:“你可知道,阿羿要迎娶的女子是谁”

    李凌萱原本想要说的话,尽数咽进腹中,她摇头只道不知。

    高羿便将元滢滢的来历细细说出,他看着李凌萱的脸颊,被愤怒熏染的通红。

    李凌萱气得浑身发抖,被高羿拒绝,本就令她无法接受。而如今,她竟然得知,高羿宁愿迎娶一个花楼女子,也不肯要她。那花楼女子,甚至害了他们吃过那么多苦头,高羿他怎么能。

    李凌萱仿佛被人掌掴一般,脸颊火辣辣的发疼。

    霍文镜直视着李凌萱,眼眸漆黑发沉,声音放软,仿佛诱惑人走进陷阱的毒蛇。

    他语重心长:“阿羿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可他性情冲动,如此这般尚且有情可原,但连羡之,都被元氏女迷惑。”

    李凌萱气恨:“这样的女子,该挫骨扬灰才是。”

    霍文镜摩挲着指腹,眸色深沉,一字一句道:“是啊,这样的女子,就该抓在掌心,好生磋磨才是。”

    直到离开,李凌萱都未曾将自己的打算说出。霍文镜没有开口提及亲事,便轻易地打消了李凌萱试图嫁给他的念头。

    待她离开后,霍文镜看着仆人前来收拾茶盏,声音清洌:“莫要收拾,扔了罢。”

    仆人福声称是。

    霍文镜目露嘲讽,当他收回对李凌萱的宽待时,李凌萱在他的眼中,便什么都不是。

    被他冷言以待后,竟然还想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要嫁给他,当真是可笑至极。

    几杯酒下腹,高羿觉得脑袋发沉,胸膛好

    似揣着一只燃烧的正旺的火炉。他扯开衣襟,让冷风钻进衣裳里。墨色红缎,乌黑眸子变得模糊不清,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薄红。

    高羿只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唤着朋友的名字,可无人应他。高羿站起身,踉跄着要走出厢房,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合拢。

    “阿羿。”

    “滢滢”

    高羿呢喃出声,但他很快便抓住仅剩的一丝理智,辨认出面前的人不是元滢滢,而是面带犹豫的李凌萱。

    眼看着高羿站不稳,李凌萱走过去想要搀扶他,却被高羿挥手推开。

    “别碰我”

    高羿性情简单,却并不愚蠢。此情此景,他怎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暗自埋怨自己轻信于人,只因朋友盛情邀请,便跟着他来到此处,却被有心人下了药。

    李凌萱知道今日所为,是自轻自贱之举。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让她觉得恐慌。她时常会梦到小时候,那时大家都围绕在她身旁,将她当做掌心明珠。可梦醒之后,她却要接受自己要被父亲,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子,只因为家族没落,侯府攀不上什么好的亲事。而曾经和她极好的青梅竹马,都逐渐疏远了她。

    这一切,都是因为突然冒出的元滢滢。

    李凌萱不明白,为何元滢滢那般坏却让几人念念不忘。当初,正是因为元滢滢自私自利,他们才被困在花楼。又因为元滢滢告状,霍文镜掌心才会中了一箭,伤痕终生不可泯灭。

    李凌萱在城门,见过元滢滢一次,她知道长大后的元滢滢,美貌异常,只需一眼便能让人神思不属。可这样一个性情恶劣的女子,凭什么能让高羿满心满眼尽是她。

    愤怒、嫉妒已经将李凌萱冲昏了头脑,她明知所做所为不对,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阿羿,元氏女她出身花楼。你我皆知,花楼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女子一片朱唇万人尝。而元氏女又是那样的容貌,裙下之臣不知凡几了,她如何能配当世家之妇。”

    高羿眼眸发红,怒道:“你闭嘴。滢滢玉洁冰清,容不得你诋毁她。”

    看着高羿执迷不悟,李凌萱终于狠下心来。她抬起手,褪去外衫,正当她要解开里裳时,一个瓷瓶砸在她的脚下,惊得李凌萱僵在原地。

    高羿头也不抬,恶狠狠道:“滚,滚出去”

    李凌萱面上满是羞愤,她捡起衣裳,捂着脸跑出了屋子。

    “你一定会后悔的。”

    高羿当真后悔了,他后悔为何幼时会结识李凌萱,又和她相识数十年。倘若早知道,李凌萱会变成这般面目不堪的模样,他情愿从小到大,孑然一身,也不要曾经有过这样的朋友。

    高羿从未见过这种阴私手段的药,他也不知,这药效几时能够停下来。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高羿的脸色从潮红变得发白。

    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高羿的身上作乱,钻进他的胸膛,在他的血液中肆意横行。

    厢房的门被推开,高羿以为是李凌

    萱去而复返。他握紧茶盖,已准备用破碎的瓷片,扎透肌肤,换来一时的清醒。

    还未等高羿动作,便传来霍文镜意味深长的叹息声。

    “何必如此。即使你不中意凌萱,凭你的身份,随意抛出名号,便会有众多女郎,心甘情愿地替你解除药力。阿羿,为何要苦苦忍耐”

    霍文镜温声相劝,要击破高羿岌岌可危的脑袋中的最后一根弦。

    高羿的眸中布满血丝,瞧着骇人至极。

    霍文镜,你若是还拿我当做兄弟,便出门去替我寻医。便是再不济,你不愿请大夫来,闭嘴就是,莫说胡说八道。”

    霍文镜稳稳坐下。

    “你知道吗,女子的身子是软的,棉花一般。你现在的情态,随意找个女子发泄,便如同火遇到了水,瞬间便会冷静下来。你如此坚持,不会是为了元氏女守身如玉罢。阿羿,你当真天真可爱。即使你亲近了旁的女子,又如何。那元氏女身份比你低微,哪里敢出声置喙你。莫说你与旁人有一夜鱼水之欢,就是养了十个八个女子,也容不得她质问。”

    高羿冷冷抬眸,勉强扯唇轻笑:“听你所言,看来已经是万花丛中过,见识过不少女子。”

    霍文镜的笑容,顿时变得发冷。

    “没有,我嫌脏。”

    霍文镜讨厌女郎们看他的眼神,黏腻腻的,令人恶心。

    高羿轻嘲:“我不愿亲近其他女子,与滢滢有何干系。我既要迎娶滢滢,便只要她一人罢了,其他女子如何与我无干,我也不会去亲近。霍文镜,时至今日,我才看出你的心肠是黑的。你从未在意过什么兄弟情义。至于李凌萱,你待她极好过,可从始至终,你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罢了。我不去求你,你也不必在我耳旁说这些话。女子的身子是软的,我自然知道。这世间,没有人会比滢滢的身子更柔软。”

    说罢,高羿便踉跄着站起身。药效作祟,他已经无力去推厢房的门,便用身子撞去。

    门被撞开,看到脸色发白的高羿,掌柜慌乱地上前搀扶。

    高羿压低声音道:“去请大夫,给我准备一些冰,用浴桶装满。”

    霍文镜停在原地,眸色晦暗不明。

    他回忆着高羿所说的话,想着高羿所言,确实为真。

    这世间,再不会找出和元滢滢一般柔软的身子。

    轻柔绵软,似怯生生盛开的花儿,稍微一用力气,花瓣就会颤悠悠的抖落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