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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赵知光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者窦皇后的死与他有关

    崔舒若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疯魔, 这个猜测过于无根据,也过于大胆,甚至超脱常理。

    子弑母, 乃大罪。

    赵知光再疯,却始终渴慕窦皇后的母爱, 他可能杀任何人,甚至是赵仲平、赵义方, 但独独不可能害窦皇后。他一身别扭的性子可谓全是因窦皇后才生成的。

    但经历大悲大恸的崔舒若, 仿佛也失去了理智,她甚至为自己莫名的想法找到了借口, 说不准赵知光是间接害了窦皇后呢否则他为何要自责愧疚

    然而这样的念头太过不合理,崔舒若的理智渐渐回笼,再端详起赵知光时,他脸上明明就是难以自抑的刻骨悲伤, 哪有其他神情。

    “你该清醒些了”崔舒若在心里告诫自己。

    在朝堂插手政事, 养成了一副多疑的性子,总是小心谨慎,可眼前不是那些政事, 是她的阿娘故去了。

    她可以怀疑人, 却不能没由来。

    在崔舒若冷静下来的间隙, 赵知光已经伏到窦皇后的床边,痛哭不已。他哭到唇色乌衬,身体颤抖, 脸侧的发丝全被泪水浸湿, 呜咽之声,闻者伤心见者泪流。

    众人劝诫不下,旁人又拉不走他, 御医进言,“只怕是悲伤心肺,迷了心志,而今之法,怕是只有强灌安神汤药。”

    皇帝连经数事,人瞧着苍老几岁,他摆了摆手,“汤药备下,我想法子让他喝。”

    皇帝重重一拍赵知光的肩膀,声如洪钟,威严十足,诘问道“赵知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哀毁过礼,你是要你阿娘死后都不得安心吗”

    原本双眼猩红的赵知光,听见皇帝提起阿娘,人陡然清醒几分,喃喃道“阿娘

    不,我不敢。”

    人人都有软肋,看似最混不吝,性子又狠毒的赵知光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便是留给窦皇后的。

    皇帝见有成效,大手从托盘上拿起药碗,厉声道“若想要你阿娘安心,便把它喝下。”

    赵知光毫不犹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褐色药汁沾在白皙的面庞,他无知无觉,只是怔怔问道“这样阿娘便能安心了吗”

    而他却没等来皇帝的回答,身子晃悠几下,又倒了下去。

    早有准备的内侍垫在他身下,不叫赵知光受丁点皮肉之苦,宫里的人,这点眼色还是要有的。昏倒的赵知光被抬了下去,任凭他身份多高,平日行事多么狠厉,人事不知时还不是任人施为。

    捣乱的被竖着抬出去,崔舒若又恢复了神智,皇帝也终于得以安顿窦皇后的事宜。

    他招来礼部尚书,吩咐起皇后丧仪该如何操办。赵巍衡跟赵平娘还没有赶回来,不过横竖他们是见不到窦皇后最后一面了,好在国母丧仪繁琐,至少能叫他们在盖棺前看上一眼。

    因此出殡前妥善保存窦皇后的尸体也很重要。

    一连串的事情吩咐下去,皇帝自己也累了。

    他与窦皇后毕竟是多年夫妻,少年起便互相扶持,一路历经风雨,好不容易他称帝,赵巍衡又把天下都打下来了,余下的日子明明可以享福,她却撒手人寰。

    天意弄人吧

    他累得闭上眼睛,很快就有人劝谏皇帝,请他先去休憩。劝慰皇帝,除了让他珍重身子,还有为了天下等等大帽子压下来,皇帝本就疲倦,最终依言离去,也好让人为窦皇后整理遗容。一堆人围在此处,反倒是累赘。

    崔舒若没走,而是留下来和宫女们一起为窦皇后收敛遗体。

    她亲手擦拭窦皇后的身体,从额头到脸颊,仔仔细细、轻轻缓缓,好似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也就是这个时候,崔舒若才意识到,尽管窦皇后肤色白皙,保养得宜,可眼角的细纹已有数条,她的阿娘明明开始老了,却仍旧似棵大树,温柔包容,总想将她们护在羽翼下,不受风雨侵染。

    子欲养而亲不在。

    窦皇后出身世家,自幼富足,曾被前朝武帝抚养,后又嫁给赵义方,一生不顺遂却始终富贵。

    她最大的企盼不过是身边子女绕膝,偏偏走时有三个子女都不曾见到。想起窦皇后对自己的好,崔舒若没忍住一边擦拭,一边滴落泪珠。但她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继续帮窦皇后擦拭手,动作放得更轻。

    周围的宫女件崔舒若完全取代了她们,面上非但不见放松,反而惶恐之色更甚,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崔舒若招手示意将金盆拿得近些,自己伸手拧布,见眼前的宫女全是生面孔,状似随意的问,“先前倒不曾见过你们,绿倚她们呢”

    绿倚几个正是窦皇后身边得用的大宫女。

    其实别说是管事的那几个,整个殿内,崔舒若一个熟面孔都不曾见到。

    端着金盆的宫女声音讷讷,显见是害怕极了,好在宫里嬷嬷规矩教得好,再害怕也没有把水打翻,“回公主的话,圣人说绿倚姑姑她们伺候殿下不力,前几日就被拖下去关押起来。”

    崔舒若拧布的动作一滞,很快又继续使力,将布帛拧得滴不出半点水,“哦。”

    她继续为窦皇后擦拭身体,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顺口一问,因此也没怎么在意。可只有崔舒若自己清楚,她对此事的在意。

    崔舒若始终觉得窦皇后的事情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可未免打草惊蛇,她什么也不能表露。

    等到窦皇后的遗体被收敛好,宫里也已经被挂上白布,恢弘宽大的宫殿因为触目可见的白,似乎也染上悲伤,行走的宫人们也都是白布缠腰,头戴白花。

    僧侣们也被召进宫,为窦皇后超度念经,钵声、木鱼声、念经声,嗡嗡入耳,搅得人心神不宁。

    天潢贵胄亦是凡人,不管是太子,还是崔舒若,甚至才八九岁的阿宝,都在灵前跪哭。和寻常百姓不同的是,皇后薨逝,内外命妇得进宫哭丧,品级低的甚至没有这个资格。

    皇家的丧事,也变相成了他人身份的昭示。

    一个个,有些明明连窦皇后的面都不曾见过,却哭得像个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亲娘。

    倒是崔舒若,她此时不复先前大悲大恸的模样,一身粗衣麻布,神情木然的烧着纸钱,一张又一张,任凭烧着的纸钱轻飘飘的卷上天,又化作灰落在地上。

    阿宝年幼,其实也不算年幼,这个年纪在世家里头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再长两岁,如孙宛娘家中幼弟已经能撑得起门庭。可他似乎比同龄孩童要愚笨几分,徒有一身力气,倒像是注定要被人当马前卒驱使的蠢儿。

    他即便蠢笨几分,也是骨肉生就,被窦皇后万般疼爱护着。

    在灵前,迟钝如他也知道没了阿娘,张大嘴巴、粗着嗓子大哭。崔舒若一手拥着肥墩墩的阿宝,一手烧纸钱。她没劝什么,也没用自己身为阿姐的权威强迫阿宝不许哭。

    有什么不许哭的

    那是阿宝的亲娘,他该哭,也有哭的权利。

    在绵长不绝的哭声里,崔舒若和孙宛娘的目光交汇,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机会私下里见上一面。有些事情,明面上不好讲,她不在并州更是不能将任何细小的东西都注意到,可孙宛娘不一样。

    这个时机等了很久,直到阿宝哭累到睡过去,崔舒若借着将阿宝送回殿内歇息的机会出去。

    她清楚,孙宛娘也会找机会出来见她的。

    而在崔舒若轻轻帮阿宝掖被角时,行雪匆匆从门外进来,附耳道“公主,陈氏畏罪自尽,陈氏一族也具被下狱。”

    预料之中,亦符合情理。

    可崔舒若就是觉得太快了,像是要可以掩盖什么一样。

    她起身出了殿门,果然见到了借口出恭的孙宛娘。她们两人互相给了个眼神,便似毫无交集的错开。

    过了一会儿,崔舒若出现在孤僻无人的假山里,孙宛娘也等了有一会儿。两人的贴身婢女都被打发出去望风,只剩下她们自己在寂静的假山里。

    也顾不上什么虚礼,孙宛娘开门见山道“舒若,你喊我来,想必是为了阿娘的事。我不知你回来后察觉到那些异样,我亦不敢断言阿耶的定论有误。

    可从阿娘中毒,再到陈氏被指认,期间阿耶曾派大理寺卿查明真相,但不知为何,在陈氏罪名被定下前,阿耶私下召见过太子。也就是太子一离宫,伺候阿娘的宫女们全都被灌了哑药。”

    孙宛娘秀丽的眉头一凝,“这里头任何一件事都无错,可全凑在一块,我想,以舒若你的聪明断不会发现不了疑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