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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艮字死士垂首应是。

    裴颂却又问“可记住了那护卫样貌”

    艮字死士道“我等当日围杀时,雨夜天黑,看得不甚清楚,只记住了个大概。”

    裴颂便示意一旁的亲卫“带他去见画师,便是只有三分像,也要给我画出来,务必弄清那护卫的来历。”

    艮字死士闻言似想起了什么,道“当晚那护卫护主被擒,前朝余孽菡阳曾唤过他一声肖立,但具体是哪两字,属下不得而知。”

    裴颂叩着几案的指尖一顿,嘴角勾了起来,说“先去见画师绘像。”

    艮字死士跟着亲兵出帐后,裴颂才噙着薄笑幽冷出声“当初在雍州以南搅弄风云的人,就要明晰了呢。”

    帐外传来守卫的通传声“司徒,江美人求见。”

    裴颂神色稍缓,笑意更深了几分,说“进。”

    须臾,披着青色狐裘披风的温婉女子端着一盅汤掀帘进帐来,神色不太自然地道“我给司徒炖了盅雪蛤汤。”

    裴颂支撑着头看江宜初捧着汤盅走近,放到他案头后,又取了白玉小碗给他盛了一碗。

    望着美人纤纤玉手递来的汤碗,他并未接,而是睨着那汤意味深长地道“阿姊突然为我洗手做羹汤,我这心中实在是惶然得紧呐,还是说,阿姊已想起我是谁了”

    江宜初面上微慌,捧着汤碗低垂着长睫道“司徒莫要说笑了,罪妇”

    这两个字一出口,她惊觉裴颂骤然阴沉了脸色,忙改口“妾十八嫁入王府,今年二十有三,此前也未曾见过司徒,如何担得起司徒一声阿姊”

    “这汤,只是妾见定州天寒,司徒劳神军务,特送来给司徒温补一番的,司徒若怕妾在汤中做了什么手脚,妾可为司徒试毒。”

    裴颂听她前一句话,神色并未好转,听得她后边的说辞,唇角才上挑了几分“想不起来,阿姊便慢慢想,至于这汤还是劳阿姊先尝尝。”

    江宜初搁下白玉小碗,说“我让人再取只碗来。”

    裴颂却端起那只碗径直递到了江宜初跟前,食指上的兽头铁扳指狰狞怒啸,只叫人瞧上一眼便觉着胆寒。

    他唇边挂着温和又斯文的笑意“不必麻烦,阿姊就这么尝便是。”

    江宜初有些僵硬地接过那白玉碗,没用里边的汤匙舀着喝,只就着碗口浅尝了一口,说“司徒现在可以放心了。”

    裴颂笑笑,拿回白玉小碗,在手上转了个圈,就着江宜初喝过的地方,一口将碗中剩下的汤饮尽,随即望着江宜初红白交加的脸,意有所指般道“好喝。”

    江宜初神僵得更厉害了些。

    裴颂放下碗后,却是拉住江宜初一只手,用力一拽,便将她整个人扯入了自己怀中。

    他在江宜初慌乱的神色里,伸手钳制住了她下巴,盯着她幽幽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阿姊突然这般讨好我,是有求于我吧”

    江宜初涂着口脂也掩不住苍白的唇抿了又抿,嗓音有些发抖地道“我瞧见不少前梁旧臣,都被发配去做苦役定州风雪盛,他们连件像样的蔽寒衣物都没有,有的还被督察官兵打了个半死,只怕熬不了几日,司徒志在一统中原,但施以仁德收揽人心才对,还望司徒饶他们一命。”

    裴颂凉凉地笑了声,盯着眸中都已凝起水雾的人原来阿姊是想替那些老家伙求情啊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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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声调拉得极长“也不是不可以”

    江宜初惊魂未定地盯着眼前人,眸中刚露出几分惊诧喜色,便觉下颚一痛,她被对方倾身吻住了。

    全然不同于从前丈夫斯文又温柔的吻法,眼前人的亲吻像是野狗啃噬骨头,总是用尖牙磨咬她,仿佛要从双唇开始,将她一点点拆吞入腹。

    对方呼吸渐粗,一只手攀着她的腰,用力揉捏她身前时,她害怕得开始挣扎,却被更用力地扣入怀中,衣带被扯散,对方顺着她脖颈一路吻了下去。

    江宜初害怕得眼中盈满了泪水,她在用力挣扎中,不甚按倒裴颂腹部,对方突然闷哼一声,也松了钳制她的力道。

    江宜初拢着衣襟,白着脸一下子退到了大帐门口。

    奇怪的是裴颂脸色也是苍白的,他单手捂着腹部,额角隐隐可见冷汗,抬眼时发现江宜初正看着自己,薄唇中只冷冷吐出一个“滚”字。

    江宜初如蒙大赦出了中军帐,候在外边的守卫见她衣裙凌乱,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江宜初无暇顾及这些,只有些怔怔地回想着裴颂捂着腹部的那一幕。

    他受了伤

    且还瞒着军中上下的

    江宜初拢在袖中的五指轻微地发着抖,她得想办法去见死忠于公公和丈夫、被贬去做苦役的那些幕僚和老臣,把这消息告诉他们。

    他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刺杀裴颂

    萧厉再次醒来时,已是两日后。

    看着全然陌生的简陋屋舍,他忍着浑身骨头似被拆开了重组的疼爬坐起来,被衾从身上掉落,他垂眸便见身上的伤已全被重新包扎过了,房里还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药草味儿。

    这是哪儿

    温瑜呢

    想起昏迷期间做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他抬手抚了一下下唇,只觉唇上刺痛得厉害,一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晃了一下脑袋,披衣起身。

    院中隐隐有说话声,他推开门,陡然泄进来的白亮天光让他不甚适应地抬肘遮在了眼前。

    在院中晾晒草药的老妪瞧见他,道“小伙子醒了”

    萧厉稍适应了些,放下手臂,看着满院用簸箕晾晒着的草药,迟疑问“是您救了我跟我在一起的还有个姑娘”

    “你娘子啊,她识得些草药,跟着老头子和阿牛去药田里了。”老妪笑呵呵同他道“得亏你们命大,碰上老头子和阿牛进山去采药,不然就你这一身伤,能不能熬过来都还难说”

    萧厉听得“娘子”二字,一时怔住,竟有些分不清自己这是真醒了,还是又做了个梦中梦。

    恰逢温瑜挎着个药篓从外面回来,瞧见他,道“你醒了”

    老妪打趣道“可不,一醒来就找你呢”

    跟在温瑜身后的大块头肩头挑着一担药草,望着萧厉口齿不清地傻笑“大哥哥醒了”

    萧厉瞧见那大块头,本还有些警惕,见对方是个傻子,方松了几分戒备。

    温瑜把药篓放到檐下,同老妪道“婆婆,这紫花苜蓿我就先放这儿了。”

    老妪朝她道“你放着就是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处理,你相公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上厨房给他热点吃的去”

    那大块头一听吃的,放下了两只草药篓子,草鞋裹住的一双蒲扇大脚便也跟着往厨房迈去“吃的阿牛饿”

    老妪唤住他“阿牛,你给我回来。”

    阿牛这才委委屈屈地走过去,小山一样的身形坐在一张小凳上,拿起刚采回来的草药清理,嘴里还咕哝着“吃的”

    老妪瞪他一眼,不太好意思地朝萧厉道“我家阿牛小时候害病烧坏了脑子,叫你看笑话了。”

    萧厉说“大病不死,是有后福之人。”

    孙儿傻了这么多年,老妪和老伴早就释然了,听得萧厉这般说,却仍觉心中熨帖,笑道“小伙子你这遭的这回难,可不比我家阿牛小,不过有个这般美貌贤惠的娘子,可不就是大福气”

    萧厉猜到温瑜必是为了方便隐瞒身份,才说他们二人是夫妻的,但听着老妪一口一个娘子的,仍有些无所适从。

    他浅点了一下头,说“我去厨房帮忙。”

    老妪望着他的背影摇头笑道“这小伙子,面皮薄啊,他娘子都没害臊,他倒是先不好意思上了。”

    萧厉进了厨房,看到在灶后熟练生火的温瑜,又怔了一下,下意识说“我来就是。”

    他还记得她刚到自己家时,连打火石都不会用。

    温瑜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但灶洞里的火光却是稳稳地燃了起来,她说“不妨事,我这两日跟着婆婆她们已学会做这些事了,陶大夫说你身上断了两根肋骨,还好没扎进脏器里,不然才是凶多吉少,你先好生休养几日。”

    萧厉问“我昏迷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

    温瑜往灶洞里添着柴禾,本是有些恼他不肯喝药,以至第二日高烧昏迷,但也清楚他大病这一场,根源还是在他伤势过重,他们当时又没了足够的伤药。

    他昏迷这两日,她每次夜里醒来,都会凑过去听听他的呼吸声,就怕他熬不过来就这么死了。

    眼下人总算是好端端地站到了她跟前,她心下也没了气性,说“那天我醒来,就发现你身上起了热症,没上药的伤口也渗了血,出去给你找能用的草药时,在悬崖边上碰上了攀崖采药的陶大夫爷孙两人,是陶大夫给你治了伤,又是他孙儿把你背回来的。”

    她说着朝外看了一眼,道“那叫阿牛的孩子,心性如孩童,一身力气倒是大得惊人。这村子闭塞,适龄的未婚男子极多,我怕凭添麻烦,便说你我二人是夫妻。”

    萧厉得知这些原委,心下了然,可想起那个自己按着她手腕的旖梦,觉着荒唐之余,脑仁也刺痛得厉害。

    他停下思索,看了一眼外边,见那老妪和傻大个都在处理那些草药,道“我昏迷了两日,已耽搁了行程,未免官兵们再追来,还是早日启程的好。”

    温瑜说“若我没猜错,当日围杀我们的,应是裴颂养的那批鹰犬,他们耳目过人,都是万中挑一的精锐,你已同他们打过照面,指不定你的样貌也会被他们临摹出来,接下来上路,你我二人都乔装一番为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