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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酒醒日
    雪在梦里飘了半宿,江濯醒时,简直头痛欲裂。他迷迷糊糊,抱住头打滚“什么破酒痛”

    他跟谁喝不好,非要跟太清喝,也不想一想,做神的哪会醉当然只有人会醉了

    江濯滚了几圈,又觉得腰痛。他哼哼唧唧,心道头痛就罢了,怎么腰也这么痛难道还有谁掐我不成

    被褥枕席被他滚得一团乱,鼻尖忽然埋到一阵香味里。江濯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下压着一件外袍。

    这袍子黑底金纹,宽大松垮,不正是洛胥的吗

    江濯彻底醒了,心里乱腾腾的,一会儿记得自己在凌空飞起、双脚离地,一会儿又记得自己在斗嘴耍赖、与人牵手。但不论是哪个场景,仿佛都有洛胥,可惜它们零散破碎,并不真切。

    他嗫嚅“完了。”

    醉糊涂了,一点正经事也想不起来

    这时,门忽然响了。江濯心乱如麻“什么”

    天南星道“四哥,日高三丈,你再不起床,我们就走了”

    江濯说“这么晚了我太糊涂了你们去哪儿”

    天南星抱剑叹气“你怎么跟师父似的,我们去哪儿我们自然是去梵风宗啊。你忘了吗我们要去超度白衣公子。”

    江濯恨铁不成钢地想忘了,全忘了,我喝太多了

    他一骨碌下了床,把门打开。天南星上下打量他,好像刚认识他一般。江濯心里有鬼“干吗这么看我不认得了”

    天南星说“认得是认得,但是唉”

    江濯听得一头雾水“唉唉什么”

    天南星不答,转身下楼,江濯不明所以,也跟着下了楼。安奴正坐在堂内,见他们下来,忙招呼道“江兄醒啦快来用早膳吧。”

    江濯坐下,见身旁的位置空空,就问“洛洛兄人呢”

    天南星说“这得问你。”

    江濯筷子一滑“什么问我我不是刚醒吗”

    安奴道“洛兄照顾了你一宿,衣衫不整的,刚才回屋里沐浴。他说不必等他,我们先吃好了。”

    江濯说“等等,什么叫照顾一宿,什么又叫衣衫不整”

    天南星道“你昨晚喝得烂醉,又离不开人,洛兄可不得照顾你一宿早上我去敲门的时候,你还压着人家的外袍呢四哥,想不到你一本正经,喝醉了也不比大师姐好多少。”

    安奴也点头“江兄,你还记不记得昨晚你回屋的时候还跟我说话了。我问你是不是洛兄,你说不是,是太”

    江濯心都提起来了“太”

    安奴道“太不明白了你说的都是胡话,也没个后续,我听得迷迷瞪瞪的。”

    江濯无力反驳,暗暗道我胡说八道惯了,醉了也没个分寸,还好没叫太清。但是他昨晚一直陪着我,我有没有有没有再轻薄他啊

    他想到这里,腰间又隐隐酸痛,好像左右两侧都被捏酸了、揉麻了。

    饭吃一半,洛胥从楼上下来。祂换了身衣服,在江濯身旁落座,神情如常“醒了”

    江濯咬了口包子,算作回答。他因为宿醉,眼皮微红,越发地像个浪荡子。两个人各自饮汤,手臂碰了下,又碰了下。

    洛胥说“等会儿我去拿袍子。”

    江濯觉得“拿袍子”这事像是干过,但又想不起在哪儿干过,心不在焉“怎么脱了,是我闹的吗”

    洛胥汤勺轻碰,品玩这句话,很有意思似的“嗯,你记得”

    江濯说“不记得了。”

    洛胥道“不记得怎么知道是你闹的”

    江濯心想都让我睡到身下了,不是我闹的,难道还能是你自己脱的

    这时,堂外传来一阵马蹄响,骤雨般落在门口。店小二慌不迭迎上去,进来几个灰衣鬼师,为首的马鞭一扬“休要废话,快备些酒菜来爷们人困马乏,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们陆续落座,仗着身份,也不拿正眼看人,自顾自地聊起来。一个说“这药催得急,真是累死爷们了”

    另一个道“可不是么这几天跑下来,着实累得够呛我听几个交好的兄弟说,王山那头也派了大夫来,正在路上呢”

    “那裴大稷官究竟怎么回事”

    “还不是小胜镇那事闹的,据说裴大稷官冲撞了邪祟,经脉全断了,如今人躺在弥城府里,夜夜梦魇,喊着有鬼什么的。”

    “看样子是好不成了,唉,他也可惜,本该是二州翘楚,若非碰见这倒霉事,说不定日后还能做个法相呢。”

    他们居然在说裴青云

    “司主看重他,给他派了弥城那样好的差事,如今他废了,陶圣望又死了,司主雷霆之怒,怕是又要发落一些人。”

    “不知道咱们会不会跟着吃挂落。这几年差事多了,规矩也严了,不比刚入司那会儿,人还能说说笑笑的,现在我去王山,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你我算什么,平素能见着司主几回法相才是真可怜,时时侍候在司主左右,稍有不慎就会惹得司主不快,真真是伴君如伴虎”

    “原先只有司主倒还罢了,如今又来个女人,既要揣摩她的心思,还要提防她吹枕边风,也就是法相还受得住”

    他们满腹牢骚,平日待在属地里,周围都是敌我不明的耳目,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现在出来办差,自觉都是一个派系的兄弟,便就着饭菜说个不停。

    江濯心道他们竟敢这样议论悬复,看来悬复的威严不比从前,可是他们说的女人是谁

    “司主怜香惜玉没什么,但让一个女人骑在兄弟们的头上发号施令,那就不对了我看这事迟早要闹起来不如趁早把那女人杀了算了”

    “就冲司主如今待她的心意,谁敢动她一根寒毛罢了罢了,我们私底下说说也就好了,可别传出去,当

    心”

    他们声音渐低,又转聊起了别的。江濯见没什么再值得听的,就冲天南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和安奴先走。

    天南星把碗筷一推,招呼安奴出门。他们走后,江濯对洛胥说“不是要拿袍子吗走吧,我和你一起上去。”

    两个人上了楼,回到屋内,洛胥把袍子拿了,江濯从后看祂,越看越奇怪。洛胥把袍子搭在臂间,问“怎么了”

    江濯说“熟悉,好熟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一幕你是不是昨晚也这么拿过袍子”

    洛胥淡定道“不记得了。”

    江濯捏了捏下巴,目光又在洛胥身上转了几圈“你把手抬起来,像这样,嗯,再这样等等,你又没醉,怎么会不记得了”

    洛胥目光一落,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醉”

    江濯说“太清也会醉”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他说“太清”两个字的时候,洛胥的眼神似有变化。可是人就这么怪,祂越是闭口不提昨晚的事,江濯就越是好奇。

    两个人离开客栈,路上,江濯还在反复寻思我们昨晚如何上的楼、如何进的屋,我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还有梦,好像梦见下雪了,又好像梦见个破庙烂醉真是太糊涂了

    他在暗自懊恼,殊不知洛胥那头是另一种风光。那外袍皱巴巴的,却不光是江濯的错,而是有人坏心眼,非要把江濯抱在臂间,让他回答是“都要”还是“只要”。

    江濯醉眼朦胧地答“都要”,祂不满意,江濯只好又答“只要”,祂还是不满意,不满意就要从其他地方找补。总之最后外袍揉皱了,洛胥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天南星先一步出来,找了辆马车。见他们两个人还在路上晃悠,便把马鞭一挥,催促道“上车”

    这附近的鬼师都被喂给了小胜镇的堕神,除了鬼圣带的那批援军,其余的还没赶来,因此御道解封后,通向别处的关卡相较松懈,是个离开的好机会。

    按照计划,他们直接驶往辛州。三日后,马车到了辛州,而这里,正是梵风宗的所在之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