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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江雪律是第一次坐飞机,坐在机舱狭小的椅座,他系上安全带。透过椭圆形的机舱窗户往外眺望,是一片火烧般晚霞交织的云海,天际红日夺目,层云尽染。无边无际辽阔的视野中,城市越来越渺小。

    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不断地扭头看窗外。

    一个未成年人,第一次走出江州市,说不紧张完全不太可能。

    这一次行程长达两个小时。等看过瘾了,发现窗外除了云,还是云,江雪律才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天边一轮红日缓慢地落下,代表黑夜的群星出现。

    明达市机场热闹纷呈,孟冬臣和潮声社团一群志愿者已经等着了。这一群志愿者共有六人,男女皆有,内部分为了两种声音。

    一拨人和孟冬臣想法一致,认为梦这种东西根本不靠谱,treasure和念念不忘两人为了流量,为了博人眼球,编了一起子虚乌有的陈年凶杀案,想踩着潮声出名。

    随随便便画了两幅涂鸦,就上了海角论坛热搜,引无数网友真情实感地入局。

    另一拨人则相信treasure和徐征明,相信这世间有托梦存在,如果真有命案,他们愿意帮忙破案。

    这两拨人内部也在吵,“你好歹读过书,怎么会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能不能相信一点科学”

    “我相信啊,为什么不信,梦是很玄乎没错,可我家里真的发生过类似的事”一名志愿者理直气壮地说“小时候我是早产儿,家里穷喝不起奶粉,导致我七八个月了,身体还是瘦巴巴的。可能是看我爸妈实在不会过日子,搞得一个家穷困潦倒,我那过世多年的太爷爷给我爸妈托梦,让他拿两块钱去买彩票,数字是4、11、17梦醒后,我爸直接傻了,迷迷糊糊去了彩票店,按照我太爷爷的嘱咐去买了一张同样数字的彩票。”

    本来还很不服气的众人,一听到有人站出来说话,还讲述了一个亲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注意力登时被吸引了,“然后呢讲故事就讲故事,你别停在这里”

    摆明了吊人胃口。

    那名志愿者笑了。

    “然后那张彩票真中了,中了四万块是九九年的四万块,我们家里从那一年起过上了好日子。所以啊托梦这种事,我相信有真的,也许那个母亲真的死不瞑目呢。”

    说到这里,志愿者的声音低了下去,众人脸色也微微变了。

    死者为大,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众人还是不信。

    这也正常,在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怎么会相信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们和孟冬臣想法一致,都想戳破骗子的剧本。

    他们这群人,此刻站在出站口。

    孟冬臣身穿浅灰色风衣,立在一辆面包车旁,神色淡淡,见到两位疑似目标人物出现,他视线直直地望过来,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又淬了点东西。

    那是审视的目光

    。

    徐征明符合他一开始的猜测,一个从外貌到言行举止都老实巴交的男人,一见到他就眸光爆亮、神色激动,冲上来握手“你们是潮声吗,你是猫冬雪吗,非常谢谢你们。”

    徐征明是真的心生感激,毕竟他是当事人。

    最初他在论坛上求助时,被人质疑是在写故事,遭无数网友奚落嘲讽。他本做好了,这条为母寻凶的复仇之路坎坷漫长,他注定要独自一人,花光无数积蓄,耗尽青春和精力时。

    treasure出现了,对方如曙光乍现,在漆黑的隧道中划开了一个口子。对方相信他的梦境,为他据理力争。

    随着treasure与他交谈的不断深入,他的处境变了,无数网友不再对他出言谩骂,态度也从质疑到将信将疑地加入他们的讨论,为他出谋划策,让他从最初的毫无头绪,到现在,找到茂竹乡这个疑似他出生地的家乡。

    最后更是连潮声也下场了

    他和treasure两个人的力量毕竟微小,潮声放言愿意出钱出人出力,帮他一路缉凶,徐征明怎么能不心生感激。

    好几次他在电子厂职工宿舍里,都忍不住掉小珍珠。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徐征明如此激动,即使认为此人是骗子,潮声志愿者们也不好摆着臭脸,纷纷寒暄起来。

    如果说徐征明符合他们的想象,那treasure的出现则令他们惊讶。

    因为这个treasure实在太显眼了,一出场就让他们心中满腹的质疑审视,陡然一滞。

    机场的灯光十分明亮,在人潮汹涌的乘客中,对方从另一侧出站口出来时,大家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棒球帽下是漆黑的头发眉眼,连睫羽也是乌黑,肤色较为白皙,口罩虽然挡住了脸,看不清五官,可那过分优越的轮廓和气质,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微妙。

    不太像是一个骗子。

    众人面面相觑。

    随着treasure走过来,近日这段时间引起海角论坛激烈讨论的网友,就这样在现实中会面了,彼此之间互相打量。

    “treasure”

    徐征明对treasure更热情因为treasure是黑暗中照进他生命的一抹阳光,treasure是真的相信他帖子里的每一句话,这种信任隔着网线,隔着大半个华国他都能感受到。

    孟冬臣见了江雪律,第一反应也是愣住了,心下咀嚼了一下这个人的气质,感觉不太像骗子。

    没想到这年头,骗子还挺会包装自己。

    他还是坚信,treasure和念念不忘这两人属于同一个团队。

    亲眼见到treasure后,他在心里给两人备了注,treasure是骗子一号,徐征明是骗子二号。

    原本他以为,treasure是念念不忘的帮手。

    可treasure的气质太出众了,孟冬臣猜测他恐怕

    才是真正的主策划。

    孟冬臣将人从头打量到脚,企图将对方每一根头发丝都找出骗子的痕迹。江雪律也在打量他,那眼神同样古怪又微妙。

    孟冬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穿着限量版的外套,头发很时髦,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嘴角勾着一抹略显轻佻的疏远微笑,一看就家境优渥。可偏偏对方眼神又蕴着智慧,不像那种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

    第一眼见到孟冬臣时,江雪律脚步顿了一下,口罩上那双眼睛微不可察地睁了一瞬,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个人身上将会出现案子,发生在不久之后。

    一个眉宇含愁的美丽姑娘,为孟冬臣抑郁而死,不对,确切地说,是为他的照片抑郁而死。可是一个人怎么会为了一张照片欣然赴死呢。

    江雪律在梦境中,见过不少犯罪,还与一两个凶手精神共振过,无形之中,让他在捕捉犯罪气息上无师自通了一种敏锐。

    偏偏这种敏锐,在孟冬臣身上失效了,即使孟冬臣全程用怀疑探究的眼神盯着他。

    江雪律也能敏锐洞察出,这个大少爷不屑的目光背后,是一个好人的灵魂。江雪律看到了,对方帮被家暴的妇女无偿请律师打官司、为孤儿院捐款、资助无数困难学生,为社会做出不少贡献。

    这样的好人,应该与命案不相关,偏偏又真的有一位姑娘为他而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雪律眉眼浮上一丝困惑,凝神思考了一番,少年人十六年有限的阅历无法解答这种困惑,只能暂时放下。

    三人互相打量,六名志愿者站在一旁围观,现场氛围诡异又和谐。说白了,他们都是为了一桩不知真假的案子、在现实中集合会面的网友,之前根本不熟悉,唠嗑也不知道唠什么,气氛难免沉默了点。

    孟冬臣自诩是潮声副社长,他落落大方地率先伸出一只手,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猫冬雪,二十四岁。”

    徐征明紧随其后,自我介绍“念念不忘,今年二十五岁,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帮助”

    江雪律想了想,也伸出手握了过去“treasure,二二十三。”他眼也不眨地给自己多虚报了几岁。

    “”

    众人目光凝起,纷纷朝面不改色的年轻人投去一个异样的目光你以为我们会信你撑死就二十

    一阵沉默再度弥漫,最后又是孟冬臣打破这潭死水,他道“时间不早了,我叫了两辆面包车送我们出机场,今夜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下榻吧,明日去天水镇。”

    一听这个地名,众人脸色均有变化。这个论坛网友一起推导出来的命案发生地,志愿者中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面露期待。

    徐征明神色怔忪,心生了几分近乡情怯,他确实做了19年的梦,可这个茂竹乡真的会是他梦中的家乡吗想到明天就能印证自己的猜测,他的心情紧张又不安。

    江雪律则是默不作声。

    这些细微变化,孟冬臣全部尽

    收眼底,心里冷冷一哂,呵,这俩人情感流露,装得还挺像。

    第二天一大早,晨光微熹,众人陆陆续续起床,面包车停在酒店之外。

    拥有共同的目标,众人行动力惊人。孟冬臣更是早早在酒店大堂等候了,他迫不及待就想揭穿这俩骗子,只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他们昨夜选择下榻的酒店在机场附近,可是机场距离天水镇很远,路程足足有七八个小时一群成年人挤在逼仄的面包车里,大长腿伸展不开,屁股都要坐裂了,还没到地方。

    一开始是水泥高速公路还好,路途平缓。

    等到了天水镇之后,水泥路就少了,一路崎岖颠簸,尘土飞扬。路不好走,乘客怎么会好受

    众人胃里翻江倒海,一个个面有菜色。

    孟冬臣他更是一下车就吐了,吐得胃里空空荡荡。

    等恢复过来后,他拿起手帕擦嘴,举目眺望,发现这里居然真有不少连绵起伏的山峰和漫山遍野的青竹,至于山脚下的农田和屋舍,大少爷就不做评价了。

    落后和贫穷是他对茂竹乡的第一印象。

    他们这群人,人数挺多,一踏入这个地方,立刻引来了村里人的围观。

    孟冬臣越发感到心情不悦,认定自己被骗了,居然真的信了俩骗子的鬼话,来到这种偏远的村庄他刚想发火,这时候,一名志愿者拉住了他,“孟哥,你看”

    “看什么”大少爷脸色极为难看。

    “看念念不忘他反应很不对劲”

    众人定定地看过去。

    徐征明在途中一路皆很沉默,下车后,众人上吐下泻,唯独他步履缓慢地下了车,他脸庞紧绷着,眼睛怔怔地看向这里的一草一木。

    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席卷他的周身。

    原本他还不确定,茂竹乡到底是不是他梦里的地方,可实际亲临后,他信了。这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就是他十九年噩梦里苦苦追溯,他曾经土生土长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玄而又玄的状态中,原本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灰雾,将他的回忆隔了一层又一层,可当他的脚一踏上这片土地,一些枷锁莫名其妙层层掉落了。

    眼前也开始浮现一些场景。

    他像诈尸般,指着一个地方惊叫道“我想起来了这里这条路通向集市集市很热闹,有卖年货的、卖糖人和卖蜂窝煤的”

    他神经质般语无伦次,把志愿者们吓了一跳,在场众人之中,唯有江雪律懂他。

    那是1998年的乡村集市,是村镇最繁华热闹的一景,摊子从街头摆到巷尾,方圆百里的人间烟火气皆集聚于此。比如一个刻着十二生肖的糖人摊,只要给钱,转盘随便转,糖人师傅舀出一勺糖,几下勾勒雕琢就是一条飞龙;隔壁的小贩拿一根铁棍捅了捅蜂窝煤,只为了梅花小蛋糕受热更均匀,香气飘得更远。卖酥油饼的则是把饼子裹在旧报纸里,一斤一斤卖。集市到处都是嬉笑怒骂的声音,二流

    子们单手插着兜在路上乱晃,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十分吵人。

    这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更让人眼含热泪的是接下来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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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妇女牵着两个孩子,其中那个五六岁的大孩子,见了什么都想要,不给买就撒泼。女人无奈地训斥,硬拽着孩子往前走。孩子就是不走,最后还是给了一个糖人才满足。

    这是命案发生的那一天,死亡前最后的温馨一幕。

    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徐征明一下子哭了,他说“我想起来了,我属猴,却转出了一只鸡,当时我还在摊子前大哭大闹,希望能重转”

    十二生肖转盘上,龙蛇寅虎栩栩如生,母亲的无奈叹气,糖人师傅纵容的默许,儿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那幼儿手指轻轻一拨,便逆时针旋转的指针在徐征明的回忆中,恰似滴溜溜的钟表,又似最美好的幻想,仿佛他能回到过去,阻止一切命案的发生。

    踩在这十九年梦中的土地上。

    当事人的眼泪汹涌而出。

    徐征明指着一堵破败的灰墙,诉说着当年的故事,众人傻了,觉得他疯了。

    因为大家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了一堵破墙。

    不过徐征明的表述极有感染力,那磕磕绊绊的描述,让众人眼前似乎真出现了一幅人声鼎沸的热闹画卷,以孩童的视角。

    他们还从对方的哽咽声中,品出了一丝物是人非的悲凉。

    他们一时间惊疑不定,互相对视一眼,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心中泛起一丝质疑。

    假的吧

    该不会是演戏吧,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通过梦境时隔十九年找到自己的家乡,还能回忆起当初的景象。

    就算是真的,当时那个孩子才五六岁吧,真的能记住这些细节吗

    孟冬臣面颊抽搐了一下“这还用想肯定是假的”

    这个团队还真敬业,一下车就开始演。

    没等他们反应,徐征明忽地再度神经质一般地跑动起来,“我家应该在那里”他指着山脚下的一栋砖瓦房说道,他就这样跑了过去。

    江雪律紧随其后。

    有完没完

    孟冬臣想骂人了。

    就算是演戏,好歹等他们这群观众休息一下再演吧。

    是啊是啊,才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他们好累的。

    众人皱紧眉头,满腹牢骚地跟过去。只是没想到,徐征明所指的地方,真有一间土坯房,屋门老旧,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房檐四角满是蜘蛛网,屋内还有一股臭气熏天的被褥霉味传来,众人刚吐过,闻了这味道,一时间呕吐欲再度上泛。

    孟冬臣抬起脚,还没踏入,就被这股味道给熏走了。

    “我就不进去了。”

    他话刚出口,忽然发现自己手下一名志愿者脸色不对。

    “孟哥,你还是进去一趟吧那个梦境凶杀案搞不好是真的。”

    “怎么可能”孟冬臣有些烦躁地皱了

    皱眉,不过他还是给面子,忍住气味转身进了屋,这一看他愣住了,眼睛微眯起。

    这屋里实在是又脏又破,墙灰大片大片脱落,白色墙粉全掉在地上,透着一股被岁月侵蚀的腐朽。家具也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可观屋内摆设,旧衣柜、土炕、旧桌子,他莫名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很快他知道这种似曾相识感来自于哪里。

    跟徐征明涂鸦上的一模一样。

    其余志愿者也都看过那幅画,这一刻人人脸上都面露惊疑。

    孟冬臣“巧合,一定是巧合”

    全国各地的农村不都是这样十间屋子就有六七间这样摆设。要是给他画笔,他随便画画也能画出一模一样的场景。

    难道凭借一个相似的屋子就能证明,这两人不是骗子吗那这证据也太薄弱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众人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就在这时,一名站在门口的志愿者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怎么了”

    “你们看远处的山峰跟帖子里的画里一模一样”志愿者往远处一指。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山。”

    众人望了过去,随后话自动消声。

    他们发现,远处山峰起伏的弧度,山峰脚下那条河,即使过去了快二十年,依然跟徐征明那幅画一模一样。

    如果说屋内的场景相似是巧合,那屋外的风景也一模一样,该怎么说

    一时之间不少人猛地打了个寒颤,唯物主义价值观摇摇欲坠。

    “巧合罢了梦境都是虚幻的,山脚有河,房子边有竹,全国各地的农村不都一样”孟冬臣也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发现这远眺风光跟徐征明的画中景很像,眼神中结结实实滑过一丝吃惊。

    随后他想起什么,停顿须臾后,脸庞流露出讽刺之意道“也有可能不是巧合是我们小看treasure和念念不忘了,那两幅画,应该是念念不忘提前准备好的。毕竟现在网络科技这么发达,在地图输入一个地点,足不出户也能身临其境。”

    说罢,他自己就实际演练了一番,拿出一台电脑,打开浏览器,输入一个地名。只需几秒钟,那个地方的山山水水就出现在眼前。孟冬臣手指又敲击了几下键盘,在卫星地图上拉近、不断拉近,不过瞬间,他就出现在深山之中,甚至能以游客的视角向左走向右走,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欣赏这座名胜古迹。

    有这样的技术,隔着千里之外画下一张风景画,引起论坛网友狂呼,又有何难

    孟冬臣打假之心十分强烈。

    “也对,这不是没可能。”志愿者们又被说服了。

    徐征明听到志愿者们窃窃私语声。

    见众人不信,他急了,嗓子眼一阵发紧,脚在屋内到处走,想比划给众人看,说,这里真的是我家。

    当年我躺在这里,我妈妈躺在那里,我们从集市回来,有三个男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梦中一帧帧一幕幕,都

    无比清晰。

    他没撒谎,那是寒风陡峭的冬春日,这里发生了一桩凄惨的恶性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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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徐征明有太多想说的话,可惜他素来嘴笨口拙,一堆证明自己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利索。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怔,慢慢抬起头,发现是treasure,对方说“我信。”

    果然这个世界上警方、潮声都不信他,只有treasure信他

    徐征明眼眶一酸,胸口涌现一股暖流,他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忍不住朝treasure靠去,想得到一丝安慰。

    江雪律当然信他,因为他在梦境中看到

    “自己”为了八千块钱,拿着一把刀,冲进了这屋子里,与两名同伙一起对着柔弱的女子拳打脚踢。女子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遮住了她的惨叫。

    就算如此,三个男人也没有放过她,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所以他们选择了永绝后患,将女子拖出去,手起刀落。

    在那个民风淳朴又野蛮的年代,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手机能报警,一切悲剧就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这一幕,清晰映在了当年两个幸存者儿童眼里,他们受惊过度,灵魂几乎出窍。

    潮声社团不相信梦境潜意识真能缉凶。

    认定徐征明是哗众取宠的骗子,是因为梦境之说匪夷所思,那江雪律便想证明给他们看。

    正好一群外地人的到来,惊动了村里,不少村民已经往这里靠拢。

    江雪律当着众人的面走了过去,直接问道“你们好,我们是外地来的游客,请问你们村里,十九年前有没有出过事,一名妇女跟她两个孩子失踪了”

    对这群外来人,茂竹乡人本来怀有一丝看热闹的警惕。

    一听这话微微有些惊讶,用当地方言快语连珠道“有哇就是介户人家,男滴婆娘带两个娃儿跟人跑咯,一直没回来,男滴还去报警,警察找都找不回。”

    方言有些难懂,志愿者们听进耳里,花了一点时间消化,才明白,村民说的是,十九年前确实出过一桩失踪案,就是他们背后这户砖瓦房的人家。

    村里人都说,这家男主人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跟别人私奔了。

    男人去报警,不知道女人和孩子到底跑去哪里了,神通广大的警察局出动了多名警力,也没找到人。村里都传谣言,男人是被人戴了绿帽子。时间一晃过去多年,实在无法忍受流言蜚语,在老婆孩子失踪三年后,男主人选择吞服农药自尽了。

    竟真有此事

    19年前真的有一名女子和两个孩子失踪了事情还闹得当地沸沸扬扬

    志愿者们眉宇间遮不住震惊之色,他们扭过脑袋,第一时间看向了徐征明。

    按照帖子里的说法,徐征明可是那个失踪的大孩子。

    徐征明一听,心中情绪激烈起伏,他恨不得朝这群人大声怒吼“没有私奔她是被人害了”

    你们怎么能随便诬蔑她败坏她的名声她是不幸遇害了,她当年的孩子之一,今年回来为她报仇了徐征明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而后听到父亲因为受不了谣言自杀后,他一腔来不及发泄的激愤心情,忽然像是被打了一个闷棍,脸上血色尽褪。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啊啊啊啊啊原来这屋里竟不止一起命案,他的父亲也

    如果不是江雪律扶着他,徐征明几乎要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潮声志愿者这一刻是真的信了,相信这间屋子里曾经发生过骇人听闻的惨案。

    除了孟冬臣,从村里人开口,大少爷微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眼底里的讥讽之意久久不散。

    等村里人说完,他随手指了一个志愿者道“你去问他们,treasure和念念不忘给了他们多少钱一天的群演费”

    志愿者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孟哥我问了,他们的方言语速太快,我听都听不懂,只听明白了一句。”

    “哪一句”

    “他们说,一分钱都没有,群演你个仙人板板。”

    孟冬臣“”这是在骂他吧,绝对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