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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6 章
    比留科夫借了一条猎狗给布莱雷利,他吩咐人准备好马匹、猎枪和好酒,并且带上了那天布莱雷利见过的那位瘦削的青年和另一位仆人,他们就这样坐上了一架较为轻便的马车,往沼泽的方向出发了。在上车前,布莱雷利本来想找那位青年说两句话,但让地主截了胡,他也只好耐着性子,陪地主讲些老生常谈的故事说到底,比留科夫的态度实在是耐人寻味,纵使他的确足够友善、热情,不过这都是建立在同一个观点之上的即认为这位费里切特先生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利益。

    在这个年代里,要是非得和什么权贵打交道,无非就是遇上几种人要么认为农奴制的改革简直是败笔,助长农人懒惰的习性,这类人中,也重合了一部分斯拉夫派,即认为时光就该倒退回彼得一世之前,俄罗斯男人就该留着浓密的大胡子,穿着传统的长外套、长靴,遵循东正教的礼节,俄罗斯女人应该顺从男人,而农人应该本分,不去搞那些歪门邪道,最好就按旧礼仪派注1那样生活;另一类人呢,存了激进的态度,鄙视落后的农奴制度,且认为俄罗斯这个宛如娘们一样软弱的国家简直无可救药,这是个彻头彻尾的东方国家,而东方注定是没有西方优越,于是这类西方派总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跑到欧洲生活,才能彻底算当一回人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社会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七零八碎,当然,也有什么都不是,单纯地追逐利益之人不论是斯拉夫派也好,西方派也罢,只要不触碰到他们的财产,他们都能将其作为谈资,倒也不失为一种见风使舵的好手段。

    到底哪一派更为正确,历史已经给出过答案且随着苏联的崩塌,当今的俄罗斯人似乎又回到了百年前的迷惘,布莱雷利压根没想就“为什么这群俄国佬总是不知不觉从一种极端走向一种极端”这个问题展开讨论,他也真的不想再没完没了地和比留科夫讨论政事,他倒是想讲讲沙皇的八卦呢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狩猎的地点。

    “咱们带的家伙不多也只能打些鸟、狐狸、鹿之类的,不能猎块头更大的野兽,嘿,我听说,一些贵人出行打猎的时候,有一个猎队”比留科夫快活地说,在正式开始前,他喝下了半瓶格瓦斯。

    布莱雷利摸了摸蹲在他脚边的猎鹿犬,他取下背上的猎枪,开始考虑等会该怎么打这类型的枪都他妈进博物馆了,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用它打猎的一天。

    “哦就让苏尔带你去吧,他打猎和骑马的本事还可以,你有什么烧茶或者饮马之类的事,尽管吩咐他去做。”

    苏尔cy湖布莱雷利从枪支上回过神,在他们分头行动前,他抬了抬下巴“您说他打猎和骑马的本事不错,莫非,他是个哥萨克注2”

    “或许吧,或许。”阿列克谢彼得洛维奇心不在焉、含混地说,似乎,由于他从未关心过雇工也就没法讲清他们的来历,更何况,现在还是打猎更为重要“他是从别处来的没有田地,也

    没有家人,所以就上我这儿做工,兴许他曾经是”

    几分钟后,他们和地主分道,只留下了一个仆人在原地看管马车。按照惯例而且,布莱雷利和地主还有赌约在先他们应该在附近走走或是把猎犬放出去,沼泽地栖息这相当一部分水鸟,还会有鹿、野猪之类的动物过来喝水,只要细心,不愁打不到猎物;布莱雷利悠哉悠哉地把狗放了出去,然后完全没有要认真去打猎的样子,他摩挲着猎枪,问道“你的父名是什么”

    正跟在他身后的苏尔好像完全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他仅仅预料到了这位先生也许会和他搭话。

    “哦对了,您也别叫我老爷,听着奇奇怪怪的。”布莱雷利说,接着,他才好整以暇地揽着枪,等对方的回答。

    “没有,老先生。”青年垂下眼睛,低声说。

    “没有父名”布莱雷利挑了挑眉“那姓氏呢”

    “也没有。”

    “嗯哼这样看来,那您的名字多半也是假的咯”

    “”

    好吧,这也不罕见。布莱雷利看着那一片沼泽,慢吞吞地说“没关系,反正我的名字也是假的。”

    他露出一个狡黠地、甚至是带有安抚性的顽皮笑容,并且竖了一跟手指挨在唇边“这是秘密,您总不能向您的主人告发我吧”

    “怎么会。”苏尔说。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肯抬起头,他的眼眸澄澈透亮,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眼睛会呈一点蓝紫调,等光芒散去,又回落了纯净的蓝色,宛若在仲夏夜绽放的宁静花海。

    他一边摸鱼式地打猎,偶尔吹两声口哨,让狗不要追得太远,一边和苏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部分都是他在讲。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水草丰盛的夏季,沼泽湖泊将寂静延绵,他想,也许晚上来会更好

    “有时候,”苏尔突然说“夏天这里的晚上会有荧光的虫子,很漂亮。”

    苏尔在讲这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是卑谦的,虽然他隐隐觉得,这位外国人,这位贵宾,和地主彼得有着很大的不同,尽管他们都保持着翩翩风度,且都能讲那种贵族的语言即法语,但他并不像地主那样,以轻蔑的态度对待所有人;也不像地主的那位公爵朋友,对农人怀以怜悯的态度

    真奇怪,他似乎在把我当成和他同等地位的人。苏尔想,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不是说这个想法,很早之前,在沙皇宣布废除农奴制的时候,连他这种常年呆在森林里的家伙都有听说过类似的口号,什么把农奴当做人但鲜少有人能做到。这不奇怪,即使不是农人的家伙即使是那些官老爷,不也分了三六九等,就拿文官来讲吧一等文官都是些将军、元帅,他们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九等文官成天和琐事打交道,卑躬屈膝,还要给人赔笑,但面对普通人时,又有着十足的傲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是吗”他柔和地说“那肯定很美,谢谢你告诉我。”

    “外国人都像您这样吗”

    在猎犬咬着一只兔子回来的时候,布莱雷利不断让这只猎狗坐下,好把那只兔子从狗嘴里捞出来,这时候冷不丁听到苏尔说话,他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了“当然不是,俄国也好,外国也罢,不都是既有善人,又有恶棍”

    “您是位义人。”

    “哈”闻言,拎着兔子的布莱雷利转过头,“我是吗没准我是恶棍呢。”

    他促狭地、轻轻松松地摊开其中一只手“这种东西可不能看表象啊,这位先生。”

    苏尔只是摇摇头,也不知道否认了哪个部分。

    最后,打猎的部分几乎都是苏尔在做,他跟着悠闲了全程,好在收获颇丰,他注意到,青年对时机的把握程度十分巧妙,他的射击技术纯熟,自己却坦白没用过几次猎枪,那就只能归结为天赋了。布莱雷利掂了掂战利品,心想,地主还是很会做人的总归,这类消遣最重要的还是让客人尽兴。

    “您之前说,您曾经路过卡拉恩涅村。”

    “对,怎么”

    “那您有没有遇到什么。”

    他的动作一顿,而苏尔已经在这个空隙,自如地接过了他手中的战利品,并把一部分挂到了马鞍上。

    “您是指什么死神确实来过。”

    “请您务必小心。”

    “您知道什么”布莱雷利恢复了先前那懒散的做派“还是,您不能说”

    “如果有什么异动,您可以划一划十字。”犹豫了一下,苏尔说“或者祷告上帝”

    “哼。”布莱雷利说“先不说别的这法子怕是不管用吧虽然按这里的说法,天主已经是异教徒的范围了,不过,看在耶稣基督的份上,我想想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圣人怕已经无力照顾此地了吧教堂中的银器都快被偷光了。”

    苏尔沉默以对。

    “总之,还是谢谢您的忠告。”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在回程的路上,布莱雷利毫不犹豫地确认了这一点。他和地主算是打了个平,互相吹嘘、谦让一番后,他还是提出了要回卡拉恩涅,接上自己的朋友。地主则希望之后为他引荐一位公爵大人。

    麻烦的人际。布莱雷利在心底冷笑一声,不过,这份情绪没多久就被抚平了。在回卡拉恩涅的路上这次是苏尔驾车送他,他们听到了浣衣妇女的歌声,那歌声高低起伏,随着风的方向在莽苍葳蕤的西伯利亚旷野中打转,空气中弥漫着松香,木屋隐藏在深林之中,缓缓将袅袅炊烟送上天空,火炽的积云逐渐迷失在昏茫的、晦暗的天色中,忧郁的歌喉还在无知无觉地唱着,带着只在此刻永恒的神圣,有人说,俄罗斯的泪水只有在夏季才会化为骤雨,其他时间,都是霰雾,一遍又一遍覆盖上将自身悲怆成诗篇的大地

    他在摇晃的马车中闭上眼睛,在短暂的旅途中,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红马奔腾而过的梦,而更具体的,几乎在他睁眼的一瞬间

    就给遗忘了。

    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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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夔娥和村民们相处得还不错,从表面上看,她已经和绝大部分妇女混熟了,如果说布莱雷利能和女性混熟全靠他的脸和有意的讨巧,那夔娥走的是另一种路子她管这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简单来说,就是聊八卦。

    作为一个把捧场作为人际交往第一要义的东北姑娘,她几乎从不干让话柄掉到地上去这种事。

    在和各种大娘大叔、小伙子大姑娘混着玩了一天后,等布莱雷利回来,首先迎接他的就是其中一个被叫做卡尔普大叔的热情招待,他非常确定,在一天前他和这位先生根本不熟,现在他却邀请他去他们家喝茶,这八成是夔娥的功劳。

    而令他两眼一黑的还在后头特别是卡尔普大叔用非常肯定地语气和他讲,他从前还觉得外国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和玛德莱娜布莱雷利花了一秒想起来这是他给夔娥取的假名聊过后,他认为,老爷们讨厌的东西,未必就是有害的。

    “就比如那个什么什么主义现在看来,这是很符合东正教的,愿上帝保佑耶稣是站在我们穷人这边的,敛财是魔鬼才干的事情,守贫是哦,我不太会说,但是如果耶稣活着,他也是一名解放者”

    “解抱歉,您说解放什么”

    听听,这句式多耳熟啊如果耶稣还活着,他一定是一名游击队的成员所以谁来告诉他,他不过才出去打了一天的猎,怎么就快进到基督造反解放神学了

    并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不小心闯了点祸的夔娥磨磨蹭蹭地躲在木门后,讨好地冲布莱雷利笑了笑。

    要命,我一开始就是在唠家常而已,真的不是故意的。夔娥默默想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