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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第27章

    “啊哈,瞧我发现了什么。”

    男人拖了拖调子,用毫不掩饰的、惊叹的口吻说道。

    “一只,魔鬼”

    他眯了眯眼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奇怪,真奇怪,乍看上去像个魔鬼,仔细看的时候,又像个人了有意思,小子,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康斯坦丁如此说道。

    要说起“阿尔塔蒙究竟去哪了”这个问题,就不得不从一天前讲起大概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只不过出了一天一夜的门,另一头的案件进展就堪比爆炸,就连他自己也栽到了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男人手里。那人身穿一身棕色的风衣,说起话来像英国人。

    这位风衣男人在刚开始还打算冲他泼可能是圣水之类的东西,不过这对他无效。

    “我本来以为你就是那个,那什么所谓出现在哥谭的新法师。不过来了才发现,还有比你身上硫磺味更重的地方。”

    康斯坦丁说。

    就在几天前,红罗宾突然找了上黑暗正义联盟,请他们帮一个小小的忙。他原本的意思是希望黑暗正义联盟能抽空随便派个人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倒是也找过泰坦,然而遗憾的是渡鸦最近不在,然后他们就真的随便派了个人派了康斯坦丁过来。

    “别那么看着我,男孩。”他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这里即将要有大麻烦了。”

    他用有些疲惫的声音说。

    街头传来一阵忧郁的蓝调。

    清冷的钢琴声飘忽了一阵,风卷起了无人问津的传单,比恶魔还巧舌如簧的男人看着天边,不远处的街区刚好有个教堂。他叼着烟说“我想,这位年轻人”

    “阿尔塔蒙。”

    “哦,阿尔塔蒙。”听起来不像个真名,但微妙的是,康斯坦丁感觉得到这就是个真名。

    “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出来找那东西的。”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我们可以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力量来得大,不是吗”

    他注视着阿尔塔蒙。那是一张颓唐的面容,明明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却显得格外沧桑,就好像往这套皮囊里塞了一个更沉重的灵魂,整个人都仿佛要因这份重量坠入地地;他看上去不修边幅,嘴唇上已经长出了胡髭。风衣法师冲他摊了摊手,又淡淡地笑了笑。

    康斯坦丁擅长谈话。

    他讲起道理来,总是不经意间在话语中埋下一个又一个的漏洞,大约是某种本能,那些话语里还包含了一点神秘风格的哲学,不过,阿尔塔蒙还是决定和他去看看。他个人不太在乎说话比唱歌还好听的法师的言论,他只捕捉到了麻烦的气息。

    上钩了。康斯坦丁心想,这下就好办太多了

    “总之,大概是有人启动了一个阵法,以召唤恶魔你对这个有概念的吧”

    他拨开杂草,那是一个荒凉的、遭到废弃的

    公园,不远处就是化工厂,这里大概过不久就要拆除,崭新的、供人劳作的机器将取代老旧的、供人取乐的设施;在粗暴地磨平童年后,用工作的枷锁将人困在此处,童年的亡灵看着已经死去的躯体忙忙碌碌,人们居然还能富有哲学意味地管这叫成长。

    “这个魔法我见过,大概。没记错的话,召唤的条件是七条人命,毕竟连伏地魔都知道,七是个有魔力的数字。”他绕了一圈,回来说道“哦,你知道伏地魔吧真不错,我还以为年轻人都不爱看哈利波特了。”

    “七条人命。”阿尔塔蒙说“他们成功了”

    “没,外行人是这样的。”康斯坦丁弹了弹烟灰“鬼晓得他们看的是哪个地摊的版本发动条件里还要献祭掉一个施术者,并将其身体的一部分放在法阵中心,启动时间大约需要一周也是七天。”

    “我看了一下,你猜怎么着。”康斯坦丁戏谑而嘲弄地说道“阵法早就完成了,只差最后一步,也就是献祭施术者的部分,前后相隔的数年的时间,没准是有人发现了这个阵法,又大张旗鼓地抓来了当年那个倒霉蛋,把他切成一块块的,然后用来激活法阵”康斯坦丁说着说着,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是我们大概来得有点晚。”

    阿尔塔蒙几乎在他话音未尽之时就抽出了横在腰间的长刀。

    “要来了啊。”康斯坦丁咧出一个笑容。

    云层不知不觉中翻涌、聚集了起来,荒凉的公园上空凭空起了一阵风,带来的发苦的硫磺气味。

    诡异的,如摇篮曲一样的轻哼随着一道雾气蔓延开来

    “原来是这样。”康斯坦丁用余光打量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刀就是普通的刀,我感觉得到,他身上还有别的魔法器具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他退后了几步,一场苦战一触即发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照常在早晨六点钟起床,他整理好自己的仪态后,拉开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天色一如既往地不怎么好,哥谭总是如此,像一位永远处于丧期的女人,黑裙曳地,面色阴沉。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尔弗雷德总觉得从昨天起,云层就越来越低,枕戈待旦的乌云们纠集成了一支黑色的军队,闪电是旗帜,雷声是号角,野心勃勃地意图吞噬整个世界

    也许是年纪大了。他想,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世界每一天都在有所变化,只要乐于观察就能发现,诸如他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越往前走,就越是被日复一日在进步的世界甩在身后。阿尔弗雷德稍作感叹,就立马下了楼,开始了新的一天。

    迪克、提姆以及杰森罕见地在家族事物之外开始追查同一个案子,芭芭拉和史蒂芬妮在一旁协助;达米安最近则一直在大都会的朋友家,加上男主人也出差在外,一时间,整个宅邸只剩下了老管家一个人。尽管,至少在早晨十点之前,根本没来及睡觉的提姆还在家,就连他也很快迫于

    事件出乎意料的进展出了门,而后勤也被转给了芭芭拉,阿尔弗雷德只需要定期查看一下蝙蝠洞的监控即可。

    阿尔弗雷德趁提姆出门,打扫了一下他以及迪克的卧室,至于杰森,他住的地方基本不需要太费力气收拾,只要定期除尘就好;之后,阿尔弗雷德去花房里看了看他精心养的月季和玫瑰,在顺手摘了一些香料后,这位尽职尽责的英伦管家掏出口袋里的备忘录,将已经完成的事情划掉。

    今天刚好是周二,一个不比周一忙碌,但也有大批待办事项的日子在此之前,经熟人介绍,他联系了能够承包家政服务的专业团队。事实上,阿尔弗雷德纵使再全能,在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后,这位老人能够做到的也只剩下了维护好家里人日常起居的地方,而韦恩庄园实在太大了,无数个房间,无数间藏品,就连秘密也是无数的;他会定期请家政团队,但不会一直请同一家,毕竟,蝙蝠洞就在韦恩庄园的脚下,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阿尔弗雷德把铲子放进花房旁的杂物屋,关门,洗好手,重新带上手套。他走进空荡荡的家中,鞋跟与地板发出清脆撞击声的那一刹那,油然而生的落寞,从这道声音中钻了出来,通过耳朵,钻进了老人的心房。

    阿尔弗雷德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漫长的拨号音没有让这位涵养极好的老人有半点耐烦,纵然,这确实是一通无人接听的电话,他又试了一次,发现那头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

    这不太合理。至少,将这名先生介绍给阿尔弗雷德的人是他的老朋友,信誉一向良好。他深知,信誉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是一种分量极重的通行证。可能他的朋友也被骗了,亦或是那位先生遇上了什么不方便的事情

    哥谭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阿尔弗雷德确认了一下今天的状况阿卡姆还好好的,从夜班上到白班的少爷们也暂时没传回来消息实际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件事尚在解决范围之内,不需要再让老管家再多操一份心于是他决定先去取他之前寄送的波斯地毯。

    他穿上得体的、适合外出的衣服,拿上伞,驱车离开了韦恩庄园。

    今天的路况还算可以,外加并非上下班高峰期的缘故,阿尔弗雷德于二十分钟后到达了靠近哥谭新城区的一条街道上。他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而大名鼎鼎的犯罪巷离就在两条街之外。

    阿尔弗雷德这才想起来,他应该在出门的时候就带上花你终究还是老啦。有个声音在心底说。阿尔弗雷德很快就找到了附近的一家花店,春天可供选择的花很多,他挑了一束,走出店门时,风铃叮当,他站在街头,思绪也逐渐回到遥远的年代

    那时候依旧是车水马龙,街头巷尾,阴冷的水汽无处不在,昼夜不歇的大雨总爱一遍又一遍地将往事弹奏。老样子,他想,这里还是老样子。

    他抱着花束,正准备放下时,突然间,他好

    像看到了一个身影。阿尔弗雷德最初以为那个是流浪汉,是的,这边经常会有流浪汉出没。他看清楚了那是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他走近了几步,想温声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汗水已经被风吹得不能再冷,又化作了黏腻的触感黏腻的也可能不是汗水。布莱雷利感受到了口腔中满是铁锈的味道。

    “这位先生,您是否需要帮助”

    英国腔调,混迹于上流社会。

    他在有些混沌的脑子里迅速捕捉到了这条信息。

    “啊。”他发出一个音节他只能发出这样的音节了。那些该死的活死人实在是棘手他好不容易暂时甩开了那些家伙,就是自己也难免挨了好几下。

    体力透支真糟糕,他费力地抬起眼睛,正准备再撑一会儿,下一秒,他落入了一个怀抱。

    花束掉到了冰冷的地面上,倒影在一滩积水里,空气中飘荡着不为人所见的金色尘埃在布莱雷利尚且不知晓的那个时刻,那个用于模糊人印象的法术渐渐因施法者法力的衰退而失去了效益现在,就连那滩不算清澈的水镜,也能照出他真正的、少年神祇般的面容

    “布鲁斯少爷”

    难以置信的、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他的头上响起。

    布鲁斯那是

    他的思想已然不受他控制,理智的那部分督促他赶紧站直,说上一句“哦请送我去医院”或者“不用我还好”尽管后者在现在听上去像个笑话,毕竟,他溜着那群活死人整整跑了半个哥谭真是壮举委托快结束了,不然干脆直接做完这笔单子就去其他地方就好,只是可惜了租金而不那么理智的部分纳闷地想,谁是布鲁斯

    阿尔弗雷德很少有过如此惊心的时刻了即使是达米安,也是在与布鲁斯老爷相似的基础上,继承了属于母系的一些基因,而眼前的年轻人,几乎与年少时的布鲁斯韦恩如出一辙只是这孩子的身形过分单薄

    他咳嗽了一下,血迹从他的衣服上慢慢洇到了眼前老人的衣服上,布莱雷利本想站起身,却被人拍了拍脊背。

    “您不要动,保持呼吸我这就为您做急救”

    意识被抛入一潭漆黑的水,那些浮在遥远水面的光距离自己越发遥远,心灵就越发宁静。黑暗的、幽深的、温暖的温暖的黑夜,温暖的海水,世界是一个水球,他蜷缩在其中,感到舒服、安稳。人只有睡着的时候,灵魂才会苏醒,而这是他第一次同灵魂一块沉沉而眠对水球之外的事情,也就一概不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