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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3 章
    米勒克尔大学的寒假从除夕放到元宵节,元宵节之后的第二天,学生便陆陆续续返回了学校。

    一个寒假不见,虞荼在教室里看了一圈后忽然一愣人数变少了。

    他们这一届入学时连他在内一共一百一十六人,现在坐在教室里的只有一百零五人,有十一个人退学了。

    或许是因为竞技塔的训练太苦,或许是因为天赋不行,或许是因为这条道路指向的未来太危险他们选择了退出,重新回归到普通而安全的生活中。

    三青在邀请入学前就对米勒克尔大学进行过宣传,福利待遇讲得天花乱坠也确实落到了实处,但这样甜美的蛋糕背后,是责任与危险。

    “米勒克尔”的音译,是“奇迹”。

    在这里上学的每个人,都与潜在的危险相伴,学校要培养的不是和平时代生存所需的知识,而是与怪物搏斗的勇气,遭遇危险时的自救以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为维护里表世界和平而丧命的决心。

    就像三青送信后随之而来的入学测试,那就是第一道筛选的门槛,入学测试都无法通过的人,即使有天赋,也不适合推开这扇门。

    在生与死的危险之中创造奇迹,这就是大学名字的由来。

    虞荼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同学们大概都到齐了,因为教室的门已经关上。他身下有轻微的失重感,这是教室在根据老师的需要进行调整划分。

    在细微的“咔哒”声中,整个教室的座位变成了环形,每圈三十五个人,人人错落就坐,不会挡住视线。

    圆环的中心,也就是视线的最低处,地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繁复漂亮的魔法阵,星星点点的光斑在魔法阵上空聚集,隐约形成人形的轮廓。

    虞荼听到了熟悉的“哇哇哇”,好像是黑乌鸦贝拉

    在他的注视下,披着绘满魔法阵纹黑袍的奥利维亚出现在魔法阵中心,他的左肩上,贝拉正站在那里。

    作为人鱼的奥利维亚,容貌无疑是极有冲击力的,淡金的长发,清透的蓝色眼眸,看着优雅且贵气,但只要想一想他的身份,就只剩下一种不祥的预感。

    贝拉拍拍翅膀,沿着圆环式的座位飞了一圈,将每一个学生的脸都记住奥利维亚可以与贝拉共享视觉。

    飞了一圈的黑乌鸦重新落回他肩膀上,奥利维亚缓缓开口

    “我是奥利维亚,各位本学期的魔法课老师。”

    他说话的时候,教室里一百零五位学生的面前都出现了一个小型魔法阵,魔法阵一共传送了一百零五份一模一样的材料,有被泡在淡蓝色药水里的七色水母,有长满了青苔的骨头碎片,有枯萎的藤蔓,有标本似的的蝴蝶

    “本学期课程将近五个月,前两个月你们需要辨识各种各样的魔法材料,第三个月月初会有一场期中考试”奥利维亚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但话里的内容令人不寒而栗,“我不会划重点

    ,也不会圈考试范围,如果不及格,我会酌情取消你的暑假。”

    圆环座位上,不少人的脸皱成了苦瓜皮,上学期也不画重点,不圈范围,那些咒语和施法手势简直背得人头昏脑胀,术法连续施多了还差点给人累到手指打结。

    有社牛和西方部那边的一些学生打好了关系,据说西方部的课程相当散漫,只要大致过得去,老师就不会管。为什么这个过来他们东方部的魔法课老师要求会这么严格

    老师,入乡随俗别什么都学

    “不要交头接耳,管理好你们的表情。”奥利维亚说,“情绪都写在脸上,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新老师刚和学生们接触的时候,大多会让学生进行自我介绍或者说一些激励人心的话语,但奥利维亚通通没有,他直截了当

    “现在开始上课。”

    “先看你们的右手边第一个,那是格黛尔珍珠粉花,以作用于灵魂的药用价值闻名。花瓣晒干有助睡眠,花蕊中央的果实可以平复灵魂的不安”

    如果说东方部最难背清楚的是部分药材里夹杂着的生僻字,以及名称一字之差药材药性的天差地别,那西方部最难的就是有特色但也很难背的超长材料名。

    比如奥利维亚最开始介绍的格黛尔珍珠粉花,比如他第二个介绍的威斯纳特霜紫蝶,再比如他第三个介绍的安尼托特霓彩菌第一个的命名取自“女神”的音译,第二个则取自这种蝴蝶的产地,第三个则用发现这种菌的人名字来命名每一种材料的名称都有来历,但基本没有什么的规律,总而言之一个词

    硬背。

    在奥利维亚如数家珍地介绍到第三十种时,大家的脸上已经开始露出绝望的神色了。

    觉醒灵力的人思维的确会变得活跃,对事物的觉察感知也会更敏锐,通俗来讲就是“变得更聪明了”。但变得更聪明了,也不意味着他们能把这些长长的没有规律的材料连着形态用法,一口气全背下来。

    大家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完蛋今天晚上得熬夜背书”的痛苦。

    奥利维亚一共讲了三十三种材料,即摆在他们面前的材料的总和。他讲完后停了一会儿,给了这些接受新知识冲击的学生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接着,他挥了挥手里的魔杖,魔法阵浮现,同样的三十三种材料就位。

    “所有人跟着我的步骤,来制作你们人生中第一支药剂。”奥利维亚脸上的笑容微敛,“这支药剂名为「灵魂乡」。”

    「灵魂乡」是一种作用于灵魂的稀有药剂,一人一生只能制作一次,无论怎样处理材料,药剂都不会失败,只会影响最后的颜色与口感。

    这种药剂从问世开始,哪怕用同样的材料,复刻同样的步骤,卡着同样的时间,用着同属性的灵力依旧无法出现一模一样的两支。

    奥利维亚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服用过自己制作的「灵魂乡」,现在已经无法再做出第二

    支。他只是拿这些材料,给学生们做一个如何处理的示范。

    药剂「灵魂乡」所需的材料虽多,但处理起来却出乎意料地简单,虞荼拿起那朵格黛尔珍珠粉花,按着奥利维亚的示范,用灵力一点一点小心地烘干了淡粉色的花瓣,花瓣干透后自动脱落,露出被花蕊簇拥着的形如珍珠的果实。

    虞荼让果实漂浮起来,接着将威斯纳特霜紫蝶用术法冰冻研磨成粉,与安尼托特霓彩菌榨出的汁倒在一起,顺时针缓慢搅拌,在粉末和液体充分混合,变成七彩的透明水后,虞荼加入了格黛尔珍珠粉花果实,药剂的颜色由无色转向粉紫,速度快到像是掉了帧。

    在添加到第十七种材料时,已经变成蓝绿色的药剂发出“砰”的一声响,咕噜噜翻腾,隐隐有要爆炸的前兆。

    虞荼“”

    他迅速往里面加入被撕碎的珐琅海葵,药剂蓝绿转橙红的关键时刻精准卡点,丢入一颗白色的海妖石,沸腾到有半人高的药剂温顺地倒回去,算是顺利度过了这次危机。

    虞荼悬着的心还没落下来,周围就接二连三发生了爆炸,不是珐琅海葵加得慢,就是海妖石没卡准点,有的被药剂浇成了落汤鸡,有的被炸成了鸡窝头。

    贝拉在学生中盘旋观察,化身嘲笑鸦鸦,发出无情的“哇哇哇”。

    仇恨值拉得足足的。

    三十三种材料全部添加完毕,虞荼逆时针慢慢搅拌,药剂的体积随着他的动作逐渐缩小,凝成悬浮的一小团。

    最后一个步骤奥利维亚没有做出示范,他只说搅拌的动作不要停,当药剂制作完成时,自然就会有感应。

    虞荼凝视着那一小团液体,心里有个声音在隐隐告诉他药剂已经完成了。

    虞荼从桌子上拿起一指长的曲颈玻璃瓶怼到液体最下方,液体全部流入玻璃瓶后塞上了塞子。

    他制作的「灵魂乡」整体是淡绿色的,看起来像是闪着银光的流动丝绸,微微摇晃瓶身,清脆的声音像是霜雪撞过檐下的冰凌。

    “速度不错。”虞荼忽然听到奥利维亚的声音,他将目光从药剂上移开,看到奥利维亚带着点笑意的眼睛,“看这个颜色,味道应该不会坏到哪儿去。”

    虞荼“”

    记忆中死去的鼓眼鱼披萨再次来袭。

    “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灵魂乡」。据说有人通过药剂明白了自己天赋的方向,有人看到了被遗忘的过去,有人窥知了未来。”奥利维亚轻声说,“传说「灵魂乡」所看到的,是命运最关键的节点。”

    “被吓到了”奥利维亚看虞荼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由失笑,“都是传说而已,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虞荼看到贝拉收敛了翅膀在他桌上蹦蹦跳跳,歪着脑袋看他,发出像是安慰的“哇哇哇”。

    “如果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就可以喝。”

    「灵魂乡」作为特殊药剂,喝的时候必须有经验丰富的人看着,不可能让他们无人照顾,奥利

    维亚现在的状态看似轻松,实则感知已经铺满了整个教室,预备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虞荼没有去关注周围人的进度,他晃了晃瓶子,心里有一丝紧张。深吸一口气后,虞荼拔下了瓶塞,闭眼一鼓作气将药剂灌了下去淡绿色的药剂入口冰凉,好像冻得四肢都发冷,微微带一点不明显的苦味。

    他听到了风雪的声音。

    剧烈的、仿佛近在咫尺的风雪。

    虞荼睁开眼,他已经不在教室里了,他在一片狼藉的林中,风雪覆盖了目所能及的一切。风雪之中,他看到一棵茶树,树上结满了冰,有一串血珠顺着叶尖向下滴落

    “嗒”

    “嗒”

    “虞荼回神”

    他听到奥利维亚似有若无的声音穿过这片冰天雪地,身体变得很轻,好像要飘起来。

    一瞬间的走神过后,虞荼再次看见的,是熟悉的教室。

    他的朋友们围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担忧,奥利维亚站在他的右边,贝拉站在他的肩上。

    “我”怎么了

    虞荼张口想说话,吐出一个字后,才发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湿漉。

    刚刚的声音是血滴落,还是他的眼泪

    虞荼是最早服下药剂的那批,却是最晚都没有醒来的几人,不仅时间过长,状态看起来也相当不对,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难过的事,一直在掉眼泪,奥利维亚用了魔咒,才将他从混沌的里唤醒。

    奥利维亚身上的黑袍浮动着,蓝色的眼瞳泛着些许浅金,他看着虞荼的眼睛,仿佛知道他想问些什么

    “不要告诉任何人使用「灵魂乡」的所见所闻。”

    虞荼将手按在心口,隔着校服,他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他轻声说“好。”

    茶馆里,陷在躺椅中的不夜侯,做出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动作。

    唯一不同的是,存在不夜侯身体里的意识反馈回来的、虚幻的痛感更强烈,剧烈的痛楚自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痛得好像将整颗心都剜掉。

    可不夜侯的胸口,分明也有心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