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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大结局 遇见你,我来到人间。
    裴沅祯和沈栀栀离京这日, 晴空万里。

    皇帝立于朱雀门城墙上,望着他们的背影,不舍地红了眼眶。

    犹记得裴沅祯临走前说的那番话

    “皇上, 臣半生碌碌,为皇上、为百姓、也为私仇,宿愿已了。恐功高盖主, 欲辞官归去。皇上有明君之相, 大曌托于皇上手中定能国泰民安。”

    “珍重”

    皇帝对着远去的马车挥手, 喃喃“舅舅朕会谨记谏言,此生, 你也珍重”

    裴沅祯和沈栀栀的马车出了东城门,在官道十里亭又见众人等在此处。

    马车停下来。

    陈良焕带着尤冰倩上前来送行。

    经过巫峡口一战后,陈良焕威名远扬, 被皇上亲封威武大将军,官拜二品, 继续领螭虎军。

    他郑重地对裴沅祯行了个军人之礼“大帅,一路保重”

    裴沅祯颔首, 拍了拍他肩膀,视线看向后面走来的安俊良。

    安俊良常年一副好说话的笑脸, 像只是送好友出门探亲般, 语气随和。

    “往后你倒是轻松了, ”他说“我还得留在京城鞠躬尽瘁。”

    裴沅祯辞官后,命安俊良辅佐皇上。前两日,皇上正式授予他内阁首辅一职。

    “你志在庙堂, 心怀天下,如今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也不枉你这些年跟着我尽心尽力。”

    安俊良拱手“良师益友如你, 高山流水如你,至亲至爱亦如你。走好”

    裴沅祯颔首。

    另一边,沈栀栀跟尤冰倩和刘淳还有阿檀告别。

    阿檀问“栀栀姐姐,你以后还会回京城吗”

    “暂时不知,兴许回吧若是阿檀长大嫁人,我就回来吃喜酒。”

    “啊”阿檀失落“可要等我嫁人还得许久呢我今年才上女子书院,夫子说了得四年后才能结业归家。”

    想到什么,她转身问刘淳“刘淳哥哥,我结业后就嫁人好不好”

    刘淳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才养个小孩儿养得正起劲呢,她就想着嫁人了。

    “好不好”阿檀晃他袖子。

    刘淳不大乐意地从嘴里吐出句“随你。”

    阿檀顿时高兴起来,对沈栀栀说“栀栀姐姐,四年后你要来看我哦。”

    话落,惹得众人莞尔。

    沈栀栀望着她们,心下欣慰。

    阿檀去了女子书院,而刘淳也准备考武官。据皇上的意思,看中刘淳的一身剑术,欲让他入宫当御前侍卫,考试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老天最好的安排,就连尤冰倩

    她看了眼那边正在跟裴沅祯说话的陈良焕,然后凑到尤冰倩耳边,问“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尤冰倩似有所感地瞥了眼陈良焕,陈良焕也正在看她。

    陈良焕回京的当夜便跑去平福巷站了一宿,只为等她次日出门求娶。

    彼时,少年站在晨光中,笑容灿烂。问她“尤姑娘,此前离京的话还作数吗”

    回想当日,尤冰倩不禁脸热,不大自在地说“还不知。”

    “怎么不知你们也到年纪了。”

    尤冰倩年满二十,在大曌来说,女子这样的年纪实在是再也拖不得了。

    尤冰倩小声道“昨日我父亲还说想见陈将军一面,可父亲此前对陈将军印象不好,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此一时彼一时,”沈栀栀笑“陈将军如此优秀之人,京城世家都想招他做女婿,尤大人能得这样的乘龙快婿想必梦里都要笑醒。”

    尤冰倩好笑。

    她视线在众人中巡了会,又看向城门口。沉吟片刻,问“师父今日没来。”

    沈栀栀一愣,差点忘了奚神医。

    她走到裴沅祯跟前,问“奚神医今日不来了吗”

    裴沅祯道“他昨夜已离京。”

    “离京了”

    “奚白璋此生心愿已了,无意再留京城。他喜爱独来独往,昨夜已悄悄离开京城。”

    沈栀栀问“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裴沅祯道“去他想去的地方。”

    八年前,奚白璋跟裴沅祯约定,裴沅祯帮他报仇,而他辅佐裴沅祯。其实奚白璋早就大仇得报,只不过辅佐之路尚未完成,就一直留在裴沅祯身边。现在裴沅祯辞官归隐,他便也安心离去。

    从此大江南北游历,逍遥余生。

    此时,京城二百里外的山道上,一个恣意单薄的身影牵着马缓慢行走。

    许是心有所感,他勒马驻足,遥望京城方向。

    天地苍茫,远路迢迢,无来时踪迹,无去时方向。

    须臾,他淡笑了下。摸了摸包袱里的牌位“瑶娘,听说千池山下雪了,我带你去看。”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次日午时,裴沅祯和沈栀栀在临州停了下来。

    按以往出远门的经验,白天势必要继续赶路的,见他停下来,沈栀栀不解问“为何停这”

    裴沅祯道“赶路不急,临州风光好,我们不妨留两日,顺便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裴沅祯勾唇,神神秘秘“届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在客栈安顿好后,沈栀栀歇了个午觉。午觉醒来,她有些渴,唤婢女沏茶。

    过了会,有人端茶进来,沈栀栀坐在桌边查看临州的线路并未留意。

    很快,来人出声“栀栀,喝茶了。”

    沈栀栀动作一顿,立即抬头。

    “时菊”

    眼前的人是时菊,却又不像时菊。

    她变化极大,身子比以前丰腴了。梳着妇人发髻,头上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落了缕头发在额边。

    恬淡、温婉、柔和。

    分明是柳家大小姐柳拾意的模样。

    时菊对着她笑“我得知你来临州很高兴,想过来看你又怕你不肯见我”

    沈栀栀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腹部,惊讶“你嫁人了”

    时菊摇头“并未。”

    “那这孩子”

    “孩子是裴沅瑾的。”

    沈栀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却又有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她接过茶盏,让时菊坐下来“裴沅瑾已经死了,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我家在临州,幸得裴大人求情,皇上免了我的罪名,还将此前封的宅子还给了我,如今我就住在以前的柳府中。”

    “可孩子呢”

    “孩子我会生下来好好养大。”时菊说“他给我留了许多钱,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足够我们娘俩生活。”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裴沅瑾。

    沈栀栀点头,心里有很多想问,张了张口,却又觉得多余。

    “孩子多大了”

    “已经八个月,”时菊摸了摸肚子,笑道“大夫说八月就会生。”

    她说话轻声细语,言行举止端庄娴静,脸上的笑清浅温柔,有了做母亲的风韵。

    沈栀栀感慨万千,点头道“这样很好”

    时菊也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在这世间总算还有个亲人。”

    过了会,侍卫送了样东西进来。

    沈栀栀问“这是什么”

    而时菊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望着盘中的一封信和一个拨浪鼓,突然流泪。

    侍卫道“这是裴三公子死前托大人交给柳姑娘的。”

    时菊盯着信,颤抖地伸手。

    信中寥寥几行字,张扬不羁,仿佛那人邪气而散漫地站在眼前。

    “柳拾意,我这一生做了太多后悔的事,唯不后悔有两件。一是在四年前救下你,二是掉头回山洞找你。

    是我对不住你,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吧,若是他长大问起父亲是何样,就告诉他,父亲是个英俊的人”

    看完信,时菊泣不成声。

    裴沅祯和沈栀栀一路上走走停停,慢慢悠悠赏景,终于在八月初到达容县。

    此前裴沅祯买的宅子还在,彼时离开前托刘员外看管。如今裴沅祯归来,刘员外带着管家忙过来开门。

    小厮婢女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裴沅祯的身份只有刘老爷一人知道,街坊们认出裴沅祯和沈栀栀,依旧称呼他们是肖策和沈倾城。

    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听见动静,隔壁的大门吱呀一开。

    “哎呀”祝婶高兴“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你们回来啦”

    沈栀栀笑“婶子,我们回来了。”

    “以后不走了吧”

    “不走了。”

    祝婶招呼人过来帮忙搬东西,然后自来熟地拉着沈栀栀进门“不走了好啊,你们这一去去了这么久,我还觉得怪冷清的。”

    她仔细打量沈栀栀,见她面色红润,悄悄问“你跟你男人成亲了”

    沈栀栀摇头“定亲了,还未拜堂,准备这次回来办。”

    祝婶听了,双掌一阖“哎呀,大喜事你放心,请客之事交给婶子,保准帮你们办得热热闹闹”

    沈栀栀忙福了福“多谢婶子,我还正愁不知该请何人呢。”

    祝婶笑“这有什么,邻里邻居的,婶子就喜欢热闹。”

    送走祝婶,又跟其他街坊叙旧了会,已经是下午。

    沈栀栀问婢女“二爷呢”

    婢女道“二爷在后院。”

    沈栀栀点头,吩咐了些旁的事,然后不紧不慢去后院。

    她边走边打量环境。

    宅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转过影壁就是天井,天井中央的大瓦缸里依旧有几尾小鱼游来游去。

    天井旁的四季桂今年似乎开得比往年更盛了些,才没一会,地上又落了许多雪白的花瓣。

    她深呼吸了口花香,心情舒畅。

    穿过前厅就进入抱厦,站在抱厦里,一眼便可瞧见对面的卧房,此时婢女们正在忙活收拾。

    她站着瞧了会,想去厨房吩咐饭菜,然而才转身,脚步就顿住。

    此时,庭院桂花树下坐着个人。

    他一袭浣花锦道袍散漫而慵懒地躺靠在椅子上,膝上一团雪白,花树映其身后。夕阳洒落,给他身上镀了层柔和的光影。

    此情此景,令沈栀栀愣了愣。

    似曾相识。

    她盯着他看,仔细回想,倏而莞尔。

    裴沅祯阖眼,正在悠闲撸狗。察觉到她的视线,出声问“看什么”

    沈栀栀不答,就这么歪头含笑看着一人一狗。

    裴沅祯任她看,缓缓勾唇。

    少顷,沈栀栀走过去“你可知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

    沈栀栀说“我最初进裴府的时候。”

    “彼时你挖走我的银子,我做了份桂花糕去讨好你。”回想起往事,沈栀栀好笑“当时,你就坐在庭院里的花树下,抱着阮乌惬意地晒太阳。”

    “那时候你也问了这么句看什么。”

    裴沅祯轻哂。

    记得,又岂会不记得

    他头一回见这么胆大包天的婢女,像一只纯洁的鹿突然闯入他的世界。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谁又能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婢女,如今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过来。”他伸手,把阮乌推下膝。

    阮乌呜呜抗议,转眼见沈栀栀坐上裴沅祯的膝上,更是委屈得不行。

    它后退两步,梗着脖颈对两人嗷嗷吼了会,然后气呼呼跑了。

    沈栀栀忍俊不禁。

    她窝进裴沅祯怀中“我喜欢这里,这样的日子真好。”

    “嗯。”裴沅祯仍旧阖眼。

    “你说我们成亲的日子定在哪天比较好”

    “越快越好。”

    沈栀栀仰头,抬手捏他鼻子“这么急”

    裴沅祯掀眼“适才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们在这生活了多年,我们有三个孩子。孩子们跟阮乌玩闹,我坐在院中晒太阳,你做好桂花糕喊孩子们一同吃。”

    沈栀栀动作停下,静静望着他。

    “裴沅祯”

    “嗯”

    “那我们尽快成亲,生三个孩子吧”

    夕阳静谧,将花树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斜长。

    裴沅祯低头,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好。”

    八月二十六,大吉,宜嫁娶。

    这一日,城东的肖二爷娶妻,容县热闹犹如过年。

    十里红妆场面壮观,迎亲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舞狮的、敲锣的、奏乐的一路吹吹打打,喜钱洒满了半个容城。

    裴沅祯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马上,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围在道路两旁的百姓们瞧见了,纷纷惊讶赞叹“好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啊这沈娘子有福了”

    此时,城东的肖府中,宾客盈门,祝婶站在门口帮着迎客笑得合不拢嘴。

    吉时到,喜婆唱喜,新娘下轿。

    跨马鞍,跃火盆,从此事事顺遂,岁岁平安。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朝正堂缓缓走去。

    裴沅祯牵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攥在沈栀栀手中。

    余晖落在院中,落在他们身上,落在古朴幽静的青瓦屋檐。

    他牵着她,像走过一段长长的岁月,曾经那些并肩相依的画面浮现眼前。

    她初入府时,狡黠灵动地请他用膳

    她喝醉吐了他一身,却还碎碎念埋怨

    她陪他去岱梁,一同救百姓、买米粮,住过客栈,躲过追杀。在荆城被劫持,生死之际却哭着让他别冒险

    一目目,一念念,皆是他和她走来的点点滴滴。

    今日,他们红衣相携,共同站在这烟火人间,喜结良缘。

    我生之恶魔,你乃佛莲。遇见你,我来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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