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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裴沅祯意味不明道“既如此,再带你看些别的。”

    沈栀栀想哭

    别的

    什么别的

    适才侍卫杀人的一幕还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裴沅祯又想做什么

    裴沅祯轻笑,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和运筹帷幄的笃定,转身出门。

    沈栀栀没辙,只好继续跟上去。

    她随裴沅祯下了画舫一楼,这会儿一楼已经等了许多侍卫,个个长刀肃杀立在灯火下。

    见裴沅祯过来,整齐划一行礼。

    “大人,”一名侍卫上前禀报“常大人已经带到,要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他话落,那厢就有人破口大骂起来。

    “裴沅祯你为官不仁,残害忠良。我被你逼得抄家还不够,今日绑我来,莫不是还想要我的命”

    沈栀栀抬眼望去,那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肩膀被侍卫踩着,却仍高昂着头。

    若猜得没错,这位应该就是那被抄家、且女眷住在破庙里的常大人了。

    她有点同情,悄悄去看裴沅祯的脸色。

    裴沅祯负手而立,月色下,本该赏心悦目的脸,此时此刻却犹如罗刹。

    他没什么表情,平静得仿佛那些话不是在骂他。

    他缓缓走过去,示意侍卫放开那人。

    “常大人误会了,”裴沅祯语气温和“本官只是请你来喝杯茶而已。”

    “呸”常大人啐了口“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裴沅祯笑了笑。

    两个侍卫抬了把太师椅过来,他懒懒地坐下。

    “我问你,是谁指使你的”

    “裴狗贼反对你的政令大有人在,何须他人指使”

    “常大人,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能一句话说明白就别给我装糊涂,可知”

    “我说了,我没人指使”

    “啧”

    裴沅祯转了转玉扳指,不徐不疾道“此湖泊名为镜凌潭,一年四季水质清甜,今晚茶是喝不成了,不若请常大人喝喝湖水倒是可以。”

    “来人好生服侍常大人”

    “是。”

    侍卫们给常大人吊着根绳子,然后猛地把他踢进湖中。

    湖水常年冰冷,即便到了夏季,夜里仍是沁凉刺骨。

    常大人被踢下去后,还来不及喊叫,整个人便没入水里。过了好一会,才被侍卫拉起来。

    “裴狗贼你以为滥用私刑我就会怕了吗我等忠臣铁骨铮铮,断不会唔”

    话没说完,绳子一松,他又被溺进水中,还咕嘟咕嘟冒泡。

    过了会,再将人拉起来时,常大人呛得脸色发白。

    裴沅祯示意侍卫停手,开口道“不急,再等等,还有贵客来。”

    “雕虫小技”常大人嗤笑。

    沈栀栀站在不远处,也不知是夜里的风大还是怎么的,她打了个寒颤。

    纵然听说过裴沅祯的种种恶劣事迹,可亲眼瞧见他以杀人为乐,还是大为震惊。

    凉风徐徐,湖畔树影婆娑,万籁寂静。

    裴沅祯坐在太师椅上等待,周遭的侍卫也静默无声。

    沈栀栀不知他们在等什么贵客。她站得久,腿有点酸,便悄悄挪到门边坐下来。

    过了会,泡在水里的常大人突然挣扎尖叫。

    沈栀栀一震,立即望过去。

    却并没发现什么,而常大人在水里面色惊恐,像是遭遇了什么巨大的折磨。

    裴沅祯顷身,撑着脸饶有兴致地观赏。

    “忘了提醒常大人,”他说“本官的这位贵客,不是其他,而是养在湖中的百年水虎。”

    “它已经饿了许久,最喜欢吃活人的肉。”

    “啊啊啊”

    常大人的恐惧达到了极点,脚下使劲挣脱却无济于事。他大声求饶“裴大人,我说我说”

    话才说完,水下的东西猛地一拖,他整个人沉了下去。

    沈栀栀盯着水面咕咚咕咚地冒泡,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许是觉得差不多了,裴沅祯抬手,侍卫把人拉上来。

    常大人被拉上来后,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他的大腿血肉模糊,小腿已经被咬没了。

    “我说我说”

    惊吓过后,此时再没了之前的嚣张,认命地磕头。

    “裴大人,求你饶了我吧,我是逼不得已,听命办事。”

    “听谁的命”

    “听听裴公的命。”常大人说“我和李大人皆是受他指使。先是教唆皇上对你起疑,后又当庭反对你的政令。再有”

    他哆哆嗦嗦“再有,裴公说,我和李大人抄家之事乃暂时为之,目的就是嫁祸于你,等民间舆论闹大,届时朝堂会有人出面弹劾。”

    “谁出面弹劾”

    “这我不清楚,裴公没告诉我们全部。但他许诺,等他顺利夺取内阁大权后,会让我和李大人官复原位,并且擢升为三品。”

    裴沅祯听后,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声清润,像是听到什么值得好笑的事,胸口还闷闷地振动。

    过了会,他停下来“这些,是裴彦亲口跟你们说的”

    “不是,裴公没出面,是杨佥事跟我们说的。杨佥事是裴公的心腹,自然不会作假。”

    事情交代清楚后,裴沅祯不再说话了。

    他仰头靠着,像是在思考事情,又像是沉醉于美好的夜色中。

    沈栀栀此时心情复杂,再看那常大人,竟觉得他面目可憎起来。

    过了会,常大人战战兢兢问“裴大人,下官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句句属实,绝不敢骗您。”

    他哭起来“大人,放我回家吧,今晚的事我保证一个字不说出去,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顺从他们。大人,下官实在是”

    裴沅祯嫌他吵,挥了下手。

    侍卫把人带下去,很快,这里又变得安静。

    少顷,有人走过来。

    是安俊良。

    他问“大人也相信是裴彦”

    裴沅祯缓缓地揉额头,声音有些疲惫“裴彦太蠢,如此周密计策定不会出自他手。”

    “确实,”安俊良点头“若是裴彦,他只会雇人来杀你,而不会绸缪这些。”

    “这里头另有其人,”安俊良说“而且这人藏得极深,至少,我翻遍整个朝堂上下,都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不若我们从杨佥事身上查查看”安俊良问。

    “晚了,”裴沅祯道“我们今日打草惊蛇,杨佥事恐怕已在家中自缢。”

    安俊良一惊,渐渐地,脊背起了层冷汗。

    背后那人算无遗策,既想除掉裴沅祯,又想嫁祸裴彦。即便事情败露,不论结果如何,裴沅祯和裴彦必有一伤,而那人却在暗中毫发无损。

    “怎么”裴沅祯掀眼“你怕了”

    他站起身,风吹得他玄色衣袍猎猎,眸子带着孤注一掷的狂傲。

    “我裴沅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鬼魅魍魉何所惧”

    裴沅祯走了,侍卫们也陆陆续续离开。

    沈栀栀腿脚酸麻,她扶着门框站起来,准备上楼。

    然而经过楼梯拐口,就听见点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转头一看,是阮乌在那吃东西。

    想到什么,她又退回去,果真看见阮乌叼着只胳膊。

    那胳膊纤细,想来是此前那个跳舞女子的。

    一晚经过两场大风浪,这会儿,沈栀栀居然能镇定自若了。

    “狗大人你怎么还吃这个”沈栀栀恨铁不成钢“都说了不要再吃生肉,尤其不能啃胳膊手,谁给你吃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沈栀栀想把它拖走。

    阮乌嗷呜嗷呜,不肯撒嘴。

    “你松不松”沈栀栀拖不动,索性去拧它耳朵“成天吃这个有什么意思快松开。”

    一人一狗对峙

    沈栀栀今晚有点累,莫名地,她心里气起来。

    对阮乌道“你若是吃生肉,那我以后不给你做狗食了,你想清楚。”

    “你是只狗,你不能学坏。不能将人命轻贱作食物,人要吃人该吃的,狗也要吃狗该吃的。”

    阮乌仍是嗷呜嗷呜,不听。

    她继续讲道理“做狗也有做狗的前途,你不能吃人肉,你得当一条正经的狗。每天追追蝴蝶多快乐,吃胳膊手做什么这是恶犬行径”

    “再说了,吃生肉对牙不好,你回头长残了连媳妇都找不着。”

    “狗大人,松嘴”沈栀栀威胁“再不松嘴,我以后不给你吃牛肉干了啊。”

    嗷呜

    阮乌委屈巴巴松嘴,胳膊手掉落,啪嗒滚下楼梯。

    “乖”沈栀栀拍了拍它的狗头“回去睡吧,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沈栀栀带着阮乌离开,一墙之隔的厢房里,裴沅祯站在晦暗不明的窗边。

    细小的窗格子透了些稀疏的月色进来,落在他脸上,像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缓缓摩挲扳指,面上看不清情绪。

    “人要吃人该吃的,狗也要吃狗该吃的。”安俊良笑道“这丫头挺有意思,看似傻却自有一股通透。”

    说完,安俊良迟疑地问“大人为何要带她上画舫”

    “不为何。”裴沅祯神色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有趣。”

    “大人就不怕吓着她”

    裴沅祯睨他“你何时这般关心他人了”

    “我就随意问问。”安俊良笑。

    少顷,他又开口问“大人如何得知今晚那女子是刺客”

    “南汌国旧部创立了个紫星阁,专门驯养杀手,而且多以女子为主。这些女子撒落在大曌的各个烟花场所,不仅窃取大曌机密,还诛杀了许多大曌官员。”

    “这些女子有个共同之处,皆是舞姿极好,肩背后有紫星的标记。”

    “如此说来,有人想刺杀大人,而且这人跟南汌国旧部关系匪浅。”

    安俊良细嚼此事,倏地睁眼“大人,难道”

    裴沅祯点头“朝廷有人暗中勾结南汌。”

    沈栀栀在画舫上歇了一晚,次日便跟着裴沅祯回府了。

    方月没去画舫,不知昨晚在画舫的情况。回来的一路,她高兴地说起这次出游的事,末了,还递了包桂花给她。

    沈栀栀不解“这是什么”

    “姐姐忘了”方月说“昨日姐姐在后山看见许多桂花树,便吩咐我摘花瓣给你。”

    “哦。”沈栀栀想起来了。

    此前一心想讨好裴沅祯,昨日见桂花开得好,便想着不用花钱做些桂花糕挺好。

    方月倒是提醒了她,她的钱还在裴沅祯那呢。

    经过昨夜,沈栀栀更加坚定了要尽早离开裴府的决心,只不过在此之前得想法子把钱讨回来。

    遂,沈栀栀重新打起精神。

    回府后,沈栀栀一股脑钻进小厨房,继续捣鼓她的甜食去了。

    她从大壮那借的钱还剩下点,花几个铜板买了些糯米和白糖,又跟刘管事讨要了些油和香料。

    就这么在小厨房忙碌了一下午,总算做了份像模像样的桂花糕出来。

    稍加打听后,得知裴沅祯在清风阁。

    清风阁就在明辉堂的西边,从小跨院过去也就穿过两条回廊。

    她过来,侍卫并没拦着。也不知从何时起,整个府上的侍卫待她皆很客气。

    裴沅祯喜静,一路走来,除了门口有几个侍卫,进了清风阁里头便再没见任何人影。

    沈栀栀想起第一次来清风阁的时候。彼时是傍晚,也是这般静悄悄,进门还被阮乌吓了一跳。

    而裴沅祯,就坐在

    她视线不经意望过去,却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院外坐着个人。

    那人一袭浣花锦道袍散漫地坐在石榴花树下,一坨雪白靠在他的膝上。

    而他,正在悠闲地撸狗。

    摇椅轻晃,他柔顺的墨发也跟着飘荡。

    沈栀栀暗暗羡慕,一个男人的头发居然长这么好。发量多不说,还漆黑油亮有光泽。

    他闭眼仰靠着,夕阳洒落,给他周身镀上了层柔和的色彩。

    若昨晚没亲眼瞧见他狠厉的一面,此时此刻,沈栀栀必定相信,这个男人简直就是话本子里温润公子的最佳形象。

    许是察觉到她过于直白的视线,摇椅上的人突然睁眼。

    “看什么”

    沈栀栀一怂。

    脑子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卡住,鬼使神差冒出句“看、看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