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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小傅的格局 说笑间,何玉已领……
    说笑间, 何玉已领着两个小太监,把一个黑漆描金的箱子抬了上来。

    不用多说,那个箱子就是从竹林里挖出来的那个。

    徒南薰拉着天子走了下来, “父皇您看, 这箱子上的描金寿字纹, 您认得吗”

    傅玉衡侧身让了让光,以便让他看得更清楚。

    其实根本不需要, 天子只瞄了一眼便认出来了,“这好像是前朝的样式吧朕私库里还存着好些前朝旧物,上面的寿字纹都跟这个差不多。”

    他不禁猜测道“难不成你们俩是寻来了什么前朝古物”

    直到此时,他也并不觉得两口子真能带来什么宝物。

    他看重的也不是什么宝物, 而是女儿的一片孝心, 知道她爹最近烦闷, 能进宫看看他,陪他说说话。

    他们父女一人氛围正好,傅玉衡也非常识趣地没有插话,一切都让徒南薰开口解说。

    “父皇真是英明, 一猜一个准,可不就是前朝古物嘛”

    徒南薰抱着他的手臂摇晃, “那父皇您再猜猜, 是个什么古物”

    “嗯是瓷器那是玉器名人字画总不是你们女儿家用的珠宝首饰吧”

    见徒南薰一直摇头, 天子只得认输,“那我猜不着了,还是你告诉我吧。”

    徒南薰得意得哈哈大笑,“其实名人字画已经近了,不过任哪个名人的字画,也比不上我们这个。”

    说着她放开天子走到箱子前, 和傅玉衡一起把箱子打开。

    “父皇您看,这可是传习录的初稿,前天刚从京郊挖出来的。”

    天子敏锐地听见了“初稿”一字,当即便端正了神色,“真是初稿不会是后人杜撰的吧”

    直到这时,傅玉衡才拱手答话,“这么大的事,臣与公主怎敢胡言

    不敢欺瞒陛下,这传习录书稿,连带这口箱子的来历,都很有些出奇之处。”

    “哦,有何出奇之处”

    天子嘴里这样问,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只要来历够奇,哪怕是他们两口子编出来的,我也有法子给他做实了。

    正如傅玉衡所料,这书稿关系重大,天子若是得了,必然会借此搅动风云,引得天下士子骚动。

    傅玉衡便把自己如何用毛竹扎了网捉鱼,如何网住了一只巴掌大的白龟,如何见白龟眼中有恳求之意心生不忍把它放了,那白龟又如何冲他吐了什么东西,还有如何顺着冥冥中的感应,在竹根下挖出了这口箱子

    以上这些,他都一一说了。

    便是天子追问一些细节时,他也最多回想一番,便仔细答了,前前后后没有半点破绽。

    天子已从将信将疑变成了深信不疑他会让世人都深信不疑的。

    “好,好哇,真是太好了天佑我大夏,降此祥瑞于朕。”

    天子畅快地大笑了一阵,突然道“傅玉衡听封。”

    傅玉衡一怔,连忙推拒,“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实在当不得封赏,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天子正色道“既是成命,又如何收回朕要封赏你,自有朕的道理。”

    连“朕”都用上了,看来是认真的了。

    傅玉衡也不再多言,撩起袍角跪了下去,“臣傅玉衡听封。”

    天子道“三驸马傅玉衡寻阳明典籍,功在社稷,特封一等寿宁伯,世袭罔替。”

    “臣傅玉衡领旨谢恩。”

    虽然只是个伯爵,但世袭罔替,就是后人不必降袭的意思,含金量也不低了,傅玉衡自然心满意足。

    献书之前,他只想着天子会多给些赏赐,却没想到会赏的这么重。

    但这会子他也明白了,天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封赏他,为的就是要给这手稿造势。

    如果献上的不是真迹,哪里值得一个一等伯

    正因为献上的是真迹,所以才要重重地封赏。

    和典籍一起送来的前朝凤冠,完全可以证明,这典籍是从前朝宫中流出的。

    众所周知,阳明先生仙逝之后,整理他语录和书信的的弟子,便将初稿献给了前朝天子。

    这顶一看就是很久没保养的前朝凤冠,也从侧面佐证了,这手稿就是真迹。

    趁着天子高兴,傅玉衡陪着笑说“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因着他一向知晓分寸,听了这话天子也没多想,笑道“说吧,还想要什么赏赐”

    傅玉衡嘿嘿一笑,“不敢欺瞒陛下,这手稿原是大前天就挖出来的,之所以今日才送入宫中,盖因臣有个小念头,将手稿先抄了一遍,这才耽搁了两日。”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手稿在这两天之内出了意外,那自然是件大事。

    可如今手稿不是安全送到宫里了嘛,天子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功臣。

    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这东西本就是因着你才有的,想先抄一遍留给后世子孙,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除了这份初稿之外,传习录在世间还有好几个版本流传,至今天下读书人都受过阳明先生的隔世教诲。

    但这一份的价值是不一样的,傅玉衡想抄一份自家保留,完全是人之常情。

    天子生于乱世,又和父亲一起重订规则,建立了盛世,自然人情练达,知晓人心逐利。

    只要不过分,他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下一刻,傅玉衡却跪在地上,真正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陛下,臣之所以先抄了一遍,是想以陛下的名义,将这份手稿刊行天下,让天下文人都能见识到阳明先生的风采。”

    天子一怔,“你真的愿意把这份手稿传出去,让所有文人都能学”

    “是。”傅玉衡郑重地点了点头。

    天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问“你可知道,我原本的意思,是要将这份手稿收录石渠阁,作为皇室传世经典的”

    傅玉衡道“陛下的心思,臣不敢妄自揣测。臣只是做臣想做的事而已,还望陛下恩准。”

    天子道“你大概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收入石渠阁的典籍,外人轻易不得见。

    到那时,你手中这一份,就会被天下文人趋之若鹜。为了一观这份典籍的真容,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巴结你。”

    傅家是什么底子,天子可太清楚了。

    原本他也以为,傅玉衡抄录一份,为的就是借此提升家族的地位,扩大自己在文人之中的影响力。

    对于这种心思,天子是持赞赏态度的。

    虽然他不喜欢热衷权势的驸马,但年轻人嘛,还是有点追求的好。

    再者说了,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只要傅玉衡不想着染指兵权,和多少文人交好,天子都不会在意。

    可是,如今看来,他这个三女婿,倒是颇有格局,比大多数文人都强得多。

    傅玉衡笑了笑,“臣素无大志,若非陛下看重招为驸马,这辈子也就是个做乡绅的命。

    陛下如此大恩,臣一直无以为报。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便是臣生性懒惰,也不得不勤勉一回,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当然了,报答陛下只是其一,其一便是臣自幼家贫,全家省吃俭用才能共臣读书。

    饶是如此,想要读到良师大儒注解过的典籍,也不得不焚膏继晷,借书抄录。

    臣自己淋过雨,便不自量力,妄想给其余寒门学子撑上一把伞,略尽绵薄之力。”

    天子听罢,感慨不已,亲自把傅玉衡扶了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贤婿,你有这样的想法,便已经比世间大多数人都强了。”

    更重要的是,傅玉衡要做这样能收揽名望的大事,却是以天子的名义,可见他当真是天生的逸士高人,不慕世俗虚名。

    “你想做就去做吧,朕这里再赏你一千两银子做本钱。若有人阻挠此事,我会为你做主。”

    傅玉衡大喜,“多谢陛下”

    随着新鲜出炉的寿宁伯走出皇宫,他封爵的原因也一并传了出来,并像风中柳絮一般迅速扩散开来。

    京城大多数人都只把这件事当个故事来听,还有人找到了傅玉衡捉到白龟的池塘,拿着钓竿鱼网等去碰运气。

    但那只白龟早已经开了灵智,对这种情况大约也有预料。反正后续无论去了多少人,都没有在那池塘里找到一只乌龟。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这些找白龟的人也都消停了。

    不过这些人消停不消停的,也没人在意,上层的目光都放在了翰林院那帮老学究身上。

    如今林如海还在做翰林呢,傅玉衡从他里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你头一天进宫,第一天几个大学士就联名上书了,请求进入石渠阁,瞻仰一番那部手稿。”

    彼时他与傅玉衡两个,正坐在槐梦斋的小书房里,面前的桌子上备着香茗,还有七八个香瓜大的碟子,每个碟子上面都放着不当季的水果。

    比如蟠桃,比如柿子,比如柑橘,比如鲜枣。

    最夸张的是,离林如海最近的那个碟子里,放的竟然是五枚荔枝。

    傅玉衡调侃道“怎么光说几位大学士呀,林兄你就不想瞻仰瞻仰”

    “想。”林如海非常坦然,“我这不就来找你了”

    虽然傅玉衡留了副本的事还没透露出去,但林如海似乎已经笃定了,他一定会留。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如果是他,怕是连原稿都想匿了,怎么可能不抄录副本

    想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也太傻了,那样的好东西,留做传世之宝也足够了。”

    可见对皇权最敬畏的,永远是底层的普通百姓。

    这些分割皇权利益的贵族们,遇事最先想到的,反而是自己家族的利益。

    其实这也难怪,远的不说,就说林家。

    他们家前朝就是官宦世家,虽然没出过三品以上的高官,但前朝覆灭之前,也已经连续三代为宦了。

    后来义军蜂起时,他们家仍有一支做着朝廷的官,林如海祖上这一支则是投靠了义军。

    人丁稀薄,也不耽误他们两头下注。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朝代是改换了,前朝的官宦世家到了新朝,依旧该科举科举,该做官做官。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会把家族利益放在报效朝廷之前了。

    傅玉衡却摆了摆手,“林兄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却觉得,若是后世子孙无能不肖,留再多东西又有何用若是代代皆有玉树生于庭中,留再多东西又有何用”

    如今他已经实现了阶级的跨越,整个傅家拥有的资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将来他若有了子女,最重要的当然是好好教导他们成才上进,最大限度地继承这些隐形的资源。

    若是养出个纨绔来,等他们这些老家伙一死,怕是过不了两代就要被人打回原形了。

    林如海微微一怔,“傅兄这样想也有道理,最重要的还是好生教导儿孙。”

    说到教导儿孙,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两位舅兄。

    一个明火执仗地作纨绔,一个端着君子皮不干君子事。

    每次他陪着夫人一起回娘家,最痛苦的环节,就是和两位舅兄说话。

    大舅兄贾赦还好一些,他知道自己没学问,就从来不爱显摆,林如海只要投其所好,和他谈论金石古玩,两人便能相谈甚欢;

    一舅兄贾政就让他难受了,盖因贾政自诩是个读书人,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的学问虽然比不上林如海这个探花郎,也差不了多少。

    想想看吧,一个小学水平的人非要和大学生讨论微积分,大学生还得表现出相谈甚欢的样子,内心的多痛苦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聪慧如林如海,次数多了也总结出经验了。

    偏贾政言辞之间还爱内涵贾赦,自认为隐晦的、无所不用其极地贬低他的亲兄长,林如海的大舅兄。

    这种话题让他怎么接

    只好打个哈哈过去便罢了。

    至于贾政满意不满意,那他就管不了了。

    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将来岳父百年之后,荣国府谁当家,他就和谁联系得多点。

    至于别人问起他两位舅兄,那他也有话说。

    大舅兄赤子之心,一舅兄端方君子。

    思及两位舅兄,林如海越发觉得傅玉衡有远见,把儿孙教好才是第一要务。

    不过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却不是谈论儿孙经。

    他拿起银汤匙,把一颗荔枝送进嘴里,笑道“若论糕点精巧,还得是你家的龙吟。这荔枝不但样子像真的,滋味儿也像。”

    “当然像了。”傅玉衡得意一笑,“为了做这个龙吟荔枝,我可是专门派人去了一趟岭南。

    他们那边盛产荔枝,有专门做干荔枝的。据说他们那边的女人坐月子,鸡汤鱼汤都比不上荔枝干大补。”

    说着他也拿起银汤匙,在自己面前的水蜜桃上挖下一块送进嘴里,咽一下之后笑道“这东西就算做成了干货,价钱也不便宜。也亏得来的是你,换个人我都不肯拿出来。”

    林如海笑道“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

    说笑归说笑,但以两人的交情,傅玉衡也不可能让林如海空跑一趟。

    因而,他主动把话题引了过去,“你来的说巧也巧,说不巧也不巧。”

    “哦,这又怎么说”林如海奇了。

    傅玉衡就把自己准备将那稿子刊行天下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因那稿子过多,我分了两部分送到自家书局去刻印。

    昨儿前半部分刻完版,把原稿给我送了回来,后半部分却又带了去。

    今儿你来了,正好把这前半部分先带走看着。等后半部分也刻完了,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而林如海还在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傅玉衡竟然要把限量版的珍品,弄成烂大街的货色。

    见他如此,傅玉衡佯怒道“你到底借还是不借了”

    “借,当然借。”林如海瞬间回神,又道,“实不相瞒,我原本的打算,就是找你借来抄录一遍的。

    却不想,我实在是小觑了傅兄的格局。此等恩泽天下的大善之举,也不是谁都有傅兄这般的魄力的。”

    傅玉衡好笑道“什么魄力不魄力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再说了,这书刊印出来之后,我又不是白送给别人的。谁若是想要,都得掏钱来买。”

    他那晋江子书局自开张之后,一直不温不火的。

    别人提起这个书局,想到的必然是倩女幽魂、黄九郎与云翠仙这几部话剧同人小说。

    其余的没说是四书五经了,便是文房四宝,少有人到他书局里买的。

    这次他借着天子的名头,刊印前朝阳明先生的典籍,未尝没有替晋江书局正名并扩大规模的意思。

    他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晋江书局不但卖话本小说,里面的四书五经也不比别家的差。

    “若是别人来了,我不告诉他,于林兄面前却没什么好隐瞒的。”

    傅玉衡提起锡壶,给两人都续了茶,“天子的意志,一直是朝中百官的风向标。

    这一次我以天子的名义刊行此稿,日后国子监那边有了审查过的新书,要刊印的时候,少不得对要印书的人提上一嘴我那书局。”

    后世的出版社若是看上了哪个作者的书,想要刊印出来售卖,都是出版社给作者钱。

    如今这世道却不一样。

    这年头能刊印自己书籍的,都是既有钱又有学问的。

    这些人刊印的都是自己的诗集或者文集,演出来之后留赠亲友之用,市面上轻易买不着。

    书局想靠卖书回本根本不可能,所以凡是想要印书的,都得自己掏钱来书局。

    这倒像是后世发表论文了,不但没稿费,还得自己掏出版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