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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元稹因为过于孤直,被贬谪至河南做了县尉。

    只是这还不是元稹仕途上的第一重打击。

    从当年的登科第一,授左拾遗。不过一年就被贬谪,到达河南后,元稹更是大病一场。

    此时还收到白居易也被贬谪的消息,更是意志消沉。

    然而,不等元稹在河南安顿好,他又收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

    如今的元稹不过是个县尉小官,怎么可能夺情

    因此丁忧三年。

    “其实我不后悔丁忧。母亲为我辛苦操劳多年,不能让她安享晚年,临终前还要为我这个不孝子担心。我已经很懊悔了。”

    幻境中那个青年元稹急匆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元稹拿起了那封家书,小心的触碰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那都是他的过去。

    “我那时是有些后悔的,若是我再圆滑一些,再懂得收敛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元稹坐在椅子上,双眼尽是茫然。

    “丁忧没有俸禄,我本就家贫。母亲临终前还在担心挂念我,这是我不孝。妻子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也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不义。”

    眼看着元稹越说越沮丧,姜烟刚准备上前去安慰一番。

    白居易比她动作还快。

    “母亲记挂孩子,这是人之常情。哪怕你不曾被贬谪,伯母也一样会记挂你。至于弟妹”白居易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元稹对面,他都不知道微之那些年心中又那么多的苦。

    “弟妹也会谅解你的。”

    白居易在这方面实在也没有什么可以说得。

    他心中一直都有湘灵,之后按照母亲的意思娶了杨氏。

    可她嫁进来之后,也没有过上多舒适的日子。

    一样跟着颠沛流离。

    一贬再贬。

    “我懂的。”元稹拍了拍白居易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又说:“其实这些年收到你的信,我才觉得安慰。还有你那时为我母亲写的墓志铭,多谢。”

    说起来,白居易和元稹除了在长安做校书郎的那段日子安逸快活之外,大部分时候其实是聚少离多。

    元稹回乡丁忧的时候,白居易在遭遇贬谪后,凭着自己的努力,重新升职成为左拾遗。

    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在元稹丁忧的那些日子,白居易和白母一直都有资助元稹夫妻。

    姜烟没有打扰他们。

    元稹和白居易的人生,他们自己就可以互相诠释,互相理解。

    她就安静的坐在一旁,作为一个观众,去看这对挚友走过日薄西山大唐的人生旅程。

    “是吗”白居易轻笑,一切想要说的话,都在这相视一笑中。

    后来,白居易平步青云,成为了左拾遗。

    丁忧期满的元稹,因为孤直不畏强权的性格,被宰相裴垍举荐,成为监察御史,前往泸州调查监官任敬仲。

    自此,一个在长安,一个去东川。

    姜烟不远不近的跟着,见到幻境中的元稹骑着马路驿站。

    休息的时候,无意中瞥向一侧的墙面。

    就如同姜烟在西安的时候,姜父同她说过。

    唐代诗人豪迈不羁,经常会在墙上题诗。

    元稹在驿站墙上看到的,便是白居易从前留下的笔迹。

    只是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可就算是这样,元稹也难忍心中激动,当即问驿站的人要来了笔墨。

    “邮亭壁上数行字,崔李题名王白诗。尽日无人共言语,不离墙下至行时。二星徼外通蛮服,五夜灯前草御文。我到东川恰相半,向南看月北看云。”1

    这篇诗文,元稹还让人传回长安,告知了白居易。

    很快,白居易给他回诗“拙诗在壁无人爱,鸟污苔侵文字残。唯有多情元侍御,绣衣不惜拂尘看。”2

    “哇”姜烟踮着脚看墙上的诗,笔走龙蛇,锋利中带着急促的欢喜。

    一个在出使东川的时候流连墙壁上友人的字迹,一个在长安遥相回应。

    姜烟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这几年在网上特别流行的一句话。

    “从前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能够爱一个人。从前爱情很慢,遇到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认定一个人便是白头到老。”3

    元稹和白居易之间的不是爱情。

    却一点都不比爱情差多少。

    往后的许多年,两人都是这样往来。

    甚至,元稹在外出的时候做梦梦见了白居易在长安与其他人出游,醒来后便写下了“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里游。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一诗。4

    巧合的是。

    远在长安的白居易的确与旁人同游慈恩寺,在游玩的时候,还想起了元稹。

    回家之后作诗“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5

    姜烟看得目瞪口呆,细细念起这两首诗,更是惊愕的发现。

    这两人用的韵脚都是同一个音

    姜烟眼前的视角好像在这一刻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在外的元稹,风尘仆仆。

    每到夜里,又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远在长安的友人。

    一部分是在长安的白居易,不畏强权,上书直言的性格在朝堂上也备受排挤。

    可就算是这样,想起外出的元稹,白居易也会写信传诗给他。

    这两个人的诗词来往,堪称唐代诗人之最。

    也难怪后世每每学起白居易的诗,便离不开元稹。

    念起元稹的诗,字里行间又都是白居易。

    只是,元稹和白居易的仕途都一波三折。

    公元809年,元稹妻子韦丛盛年而亡,元稹因此而意志消沉,悲痛不已。

    白居易得知此事后,传诗送来,安慰元稹。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担任御史的元稹在次年弹劾河南尹房式,被召回罚奉。

    回去的途中,元稹在华州敷水驿却遇见了宦官仇士良、刘士元几人。

    自安史之乱后,宦官地位在唐朝逐渐上升。

    虽不至于像之后的明朝那般,酿成宦官之祸。

    可唐朝的宦官权利也不小。

    因为矛盾,元稹与仇士良几人起了冲突。

    “若是会忍,我便不是元稹。”元稹看着在驿馆里被仇士良用鞭子抽得浑身是血的自己,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就算知道结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还是会像这次一样。

    白居易却看得红了眼睛。

    咬着牙怒视着幻境里的仇士良等人:“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若是从前,白居易还能为元稹出气,上书皇帝表明情况。

    就算不能惩罚仇士良几人,也不至于让元稹因为这件事情,被皇上以“轻树威,失宪臣体”为由,贬谪去了江陵。

    偏偏在这个时候,白居易的母亲去世,他也要回乡丁忧。

    “此等宦官在,大唐谈何”白居易咬着牙,怎么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他又清楚,这是在幻境里,他就算是想要抓住仇士良几人打一顿也不行。

    最后只能捏着双拳在驿馆里不住的走动,磨牙道:“欺人太甚狗宦官”

    “虽去了江陵,却也不算太苦,不必如此的。”元稹拍着白居易的后背给他顺气,还在解释:“我在江陵其实过得也还好。若是不行,我怎会送钱去给你呢”

    当年,元稹的母亲去世。

    墓志铭是白居易所写。

    丁忧时,白居易和白母都曾给过元稹资助。

    如今,白居易的母亲坠井而亡。

    墓志铭则是由元稹书写,不仅如此,元稹哪怕被贬江陵,也不忘寄去二十万钱。

    “我知晓。”白居易含着泪,怎么都不能平复下来情绪:“我若是没看见也就罢了,可我如今看见了”

    “当真没事的。我如今可是好端端的。”元稹只得张开双臂,给白居易看:“那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养得很快。”

    随后,元稹又小声的说:“姜姑娘还在旁边看着呢”

    听到这话,姜烟瞬间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那张脸。

    只要看不到她,想要吃的狗粮就越来越多。

    “姜姑娘肯定能理解我如今情绪的。”白居易十分肯定,双眼烁烁的看着姜烟,看得姜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之后,这两人被贬谪的生涯也没有结束。

    元稹随着柳宗元和刘禹锡一同被继续贬谪至通州。

    在通州还得了疟疾,卧病在床时又收到了白居易被人故意诬陷,贬谪去了江州。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那句“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6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用这样抠字眼的方式让你被贬谪”姜烟气得直跺脚。

    白居易这次贬谪,简直是无耻至极

    不过是因为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主张缉拿凶手,先是被人以“越职言事”弹劾。之后更是诽谤他不敬不孝。

    只是因为,白母是因为赏花坠井而亡,白居易的诗作中却“赏花”和“新井”。

    “我不服气,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皇帝还真的将您贬谪了”姜烟拧着眉,难以想象刚满丁忧没几年的白居易因为母亲的死因被诽谤是什么滋味。

    “没错这简直是小人行径”元稹也怒不可遏。

    居然以白母为由诽谤乐天,他怎么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