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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伯府小哥儿(十九) 你以为这么多年的……
    “岳父的一片好意,我们就心领了。”沈曜摆出官方笑容,“只是这里风景宜人,乡民淳朴,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且沈某职位未定,不如等朝廷的分派下来之后再行定夺,如何”

    文昌伯踌躇道“这个”

    “今日真是多谢各位了,明日沈某在院中摆上几桌,到时邀请各位乡邻来沾沾喜气,大家可一定要捧场啊。”沈曜一个旋身,向周围的乡邻拱手道。

    听到他的话,乡邻们纷纷笑着点头。能喝到武状元的喜酒,自然是再荣幸不过。

    文昌伯没了说话机会,只好暂时作罢。“那贤婿,你先忙着,等你分派下来后我们再详谈。”

    沈曜微笑着目送他离去,送走乡邻之后便牵着沉礼的手进了小院。

    一进屋沉礼就绷不住气哭了,“他怎么还不放过我见到你考上了武状元,便想认回我们这门亲。你没考中的时候,他就当我们不存在,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叫他怎么过得去心里这一关若真的如文昌伯所愿被他缠上,沉礼实在膈应得慌。可就如文昌伯所说,血脉亲缘哪儿有那么容易说断就断

    沉礼的名字还挂在沉家族谱上,文昌伯一日不除他的名,他在外人眼中就永远是沉家人。

    就算他当着全世界的面与文昌伯划清界限,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那也没有用。

    世人只知道,文昌伯是沉礼的生父,一日是,一辈子都是。

    沉礼很清楚文昌伯的性子,无利不起早,他这明显是见沈曜有利用价值了,想要重新把控他们。

    沉礼不想沈曜被他控制,沈曜说过想做个好官,怎可与他同流合污

    再说他也不需要一个这么虚情假意的父亲,有倒不如没有的好。

    沈曜蹲在他身前,握紧他的手轻声安慰道“礼哥儿,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懂。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会想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沉礼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问。

    “总会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你现在都已经出嫁了,不想回伯府没人能逼你,开心点。”沈曜失笑着摸了摸沉礼的头,他觉得这样气得默默掉眼泪的沉礼也很可爱。

    这是有多膈应伯府啊不过也是,那个地方确实给他留下了很大的伤害。里面还住着一个千方百计想害他的朱姨娘,一个对他漠不关心虚情假意的父亲,确实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

    隔天沈曜就去找了吴达,开门见山地问“吴兄,你说让我到你麾下做事的话,还算数吗”

    吴达诧异得一下子都忘了说话“”

    沈曜歪了歪头“怎么,你忘了”

    “不是不是,”吴达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我只是太惊讶了,你、你怎么会想来我麾下的我事先告诉你,胶州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哦。”

    那里乱得很,战争频发,所以需要派大批军队常年驻守。那里可不像京城这个安乐窝,有事是要真刀真枪上战场的。不过在军中锻炼的机会很多,也是一个攒军功的好去处。

    吴达确实很欣赏沈曜,也起了爱才之心,但是那只是他的醉酒之言,完全没有想到沈曜会真的考虑。

    “你就说,如果我愿意,你能不能把我调派到你们胶州军还有,我能不能带上我夫郎”

    吴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按道理来说,武举结束之后你要到兵部报道,不出意外的话是正三品侍卫。同等品阶的外官,那也是参将级别。你若是常驻胶州,当然可以带上家眷。”

    他转了转眼珠,对沈曜道“你若真下定决心,我可以带你去见我上官。他肯定有办法把你调派到我们这边来。”

    沈曜有些迟疑地问“他会愿意把我要过来吗”

    吴达嗐了一声,“担心这些多余的,他可欣赏你了。”

    沈曜“”

    说干就干,吴达当即就把沈曜带到他们军中去找他的上官。到了地方,他先进去说明来意,要沈曜在外面等一会儿。

    沈曜默默站在外面,思索着这位上官不知是何人物,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没过多久,吴达就出来了,叫他跟着一起进去。“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们都统。”

    沈曜抬眼,只见房间里坐着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成熟男人,穿着常服,比文官多了分飒爽,比武官多了分儒雅,看上去是很面善的人。

    沈曜恭敬地行礼“沈曜见过都统。”

    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将士打扮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吴达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行军长史。”

    沈曜“见过长史。”

    房里的两人赫然就是摔跤比试当日在高台上观战的那两个,见到沈曜,坐着的岑霜笑呵呵地抬了抬手“不需多礼,你的来意吴达已经跟我说过了,其实你和吴达比试的那日我就在现场。那时我就看出,你是一个很有潜能的人。若是得到足够多的锻炼机会,一定会大放异彩。没想到,你竟然对我们胶州军心向往之。该说这是缘分吗哈哈哈哈哈哈沈兄弟真不愧为当今武状元,就是有眼光。”

    “”沈曜默默地看了吴达一眼,吴达朝他挤了挤眼,丑得不忍直视。

    沈曜埋下头,认了这番话“是的,在下仰慕胶州军的风姿已久,一直渴望能投身于军队,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为国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岑霜听得十分感动,“不愧是武状元,思想境界就是比常人高。”

    “那,都统,您看”吴达热切地搓了搓手。

    “此事我知道了,放心吧,兵部那边我会跟他们说一声。沈曜你就回去等消息吧。”

    “既然如此,那沈某就多谢都统了。”沈曜放下心来,朝岑霜拱了拱手。“以后还望都统和长史多多指教了。”

    “指教不敢当,既然入了我们胶州军,便是一家人了。”行军长史笑吟吟地说道。

    出来之后,沈曜又向吴达道了谢,与他告别之后这才回了家。

    沉礼听说这个消息后,惊得声音都变了调“什么你要入胶州军”

    沈曜点了点头,见沉礼呆呆地坐着不说话,他忍不住说道“今日这趟出去,我本来也没有把握,只是去探探情况,所以就没有事先和你说,怕你跟着多思。但是没有想到吴兄办事如此利索,一下就说服都统将此事敲定了。不过你不用有负担,若是你不愿离开京都,我再去向吴兄说说便是。”

    沉礼掀起眼睫看了他一眼,在凳子上换了个坐姿“我不是不愿,只是还没想清楚。”

    胶州那个地方,不能说不好,那里也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气候宜人,只是时常受到邻国骚扰,去那儿的话,沈曜以后的路会走得凶险一点。

    他只要能跟着沈曜,去哪倒是无所谓。不过,他是真没想到,为了能摆脱他父亲的纠缠,沈曜会愿意主动去那个地方。

    其实也是为了他吧,毕竟他之前都哭成那样了。

    沉礼扭头看向沈曜,好奇地问“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嗯,”沈曜拉着他的手,点了点头,“离开京都也不错,以你父亲的性子,我若留在京都,怕是免不了和他牵扯上。京都虽看着安逸,但天子近前,风流涌动,很容易就被卷进各种党争。而且我若留下,升官比较困难,没有拿得出手的实绩,就算有好的职位也轮不上我。兢兢业业站几年岗,撑死做个御前侍卫,可到底不如你父亲品阶高。”

    “噗”沉礼被他逗笑,“你还想着爬到我父亲头上呢”

    “那当然,这样才能护住你。”沈曜坦然地道。

    只有文昌伯哪一日需要看他眼色了,他才威胁不到沉礼。

    沉礼笑容慢慢落了下来,望着沈曜的眼神隐隐动容。他对去胶州倒是不反感,只是有一点对未知的恐惧和担忧而已。但想到沈曜就在他身边,他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好啊,去胶州吧。”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离开这里,我们去过新的生活。”

    沈曜已经为他考虑了那么多,他也不必再说什么见外的话了。离开这里,清清静静,去文昌伯手伸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沉礼紧紧地抱住沈曜,轻声道“以后你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沈曜唇角扬了扬,默默地回抱住他。

    两人悄悄地做好了离京的准备,等到文昌伯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为时已晚。

    “这这这这”文昌伯没想到会被他们这样摆一道,气得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软倒。

    “伯爷伯爷小心哪伯爷快,快叫大夫”下人们惊慌失措。

    不久之后,沈曜带着沉礼一起跟随胶州军离京,全然不顾文昌伯在身后气得破口大骂,他们的好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

    到了胶州,沉礼继续教别人画画,沈曜则跟吴达一起在军中历练。胶州景色宜人,物产丰富,那里的人民风淳朴、性子泼辣、大大咧咧,很尊敬当地的驻军,也很喜欢像沉礼这样水做的美人。

    沈曜在军中升职得很快,十年后,由于屡立战功,他又被召回了京都,被特封为宣平侯。

    这十年里,京都发生了许多的变化。

    文昌伯重病垂危,爵位似乎马上就要落到朱姨娘所生的儿子沉书手里了。

    陈泊屿娶了沉仪做平妻,虽没休了沉梦,但与休了无异,沉梦据说精神已经有点失常,被侯府派人看着关在院中不得出来。

    沉礼回京后,文昌伯派人递话,想要见沉礼一面。

    沉礼去了,已经过了十年,他对这个生父早已彻底无爱无恨。但文昌伯瘫在床上,见到他的第一眼眼泪就哗哗流个不停。

    “礼哥儿你来了”

    文昌伯说话已经不太利索,记忆中古板严肃、精神矍铄的男人,如今已经苍老得他都快认不出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亏欠他的话,说他有多么多么的后悔,说得痛哭流涕、可怜极了。

    沉礼始终不动如山地听着,不置一词。

    比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更倾向于,文昌伯是感怀于自己年轻时太过薄情,所以到老了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他这不是真的后悔曾经漠视沉礼,他只是对现在晚景凄凉的自己感到悲哀而已。

    若不是他眼里只有利益,不把亲人放在心上,沉书又怎么会伙同朱姨娘,暗中对他下手呢

    老了的文昌伯已经没有价值了,对他们来说只有妨碍,早点死了给沉书腾位置才是正经。

    文昌伯即使知道又能怎样,沉书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只能将自己的爵位交给他。

    这是朱姨娘和沉书的依仗。

    但是现在不同了,沉礼回来了。

    文昌伯眼里透出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地非要沉礼接受他的爵位。不过他还有条件,条件就是沉礼必须得杀了朱姨娘,为他报仇。至于沉书,看在他血脉的份上,可以留一条命。但也不能让他好过。

    沉礼漠然地道“十年了,我当初不对你抱期望是对的,果然你不管过多久,始终都还是没有变。”

    “恕我直言,我根本不想要你的爵位。因为你,文昌伯这三个字,在我听来都充满了恶臭。”沉礼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的道歉,在我看来一文不值。在我需要的时候,我没有听到,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你的爵位,爱留给谁就留给谁。早在十年之前,我就已经不承认你是我的父亲了。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你以为这么多年的伤痛,一句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文昌伯红着眼挣扎道“你你难道真的想看我们沉家的辉煌,断在我这儿吗”

    “如果你不把我当沉家人,我会更高兴。”沉礼面色平静地道,“什么爵位,什么香火,什么辉煌,这些都与我无关。”

    沉礼说完这些,转身离去。任凭文昌伯怎么呼喊,他也没有回过头。

    他心头冰冷地走出伯府大门,在见到门前等待着他的那人,又仿佛肩头披满了阳光。

    沉礼脸上瞬间冰雪消融,他禁不住笑了笑,加快脚步向那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