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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远的语气中有一股不怒而威的霸气,花大富听了不由得打个寒颤,只觉一股凉气从脊梁骨上升起,一颗心顿时“砰砰”地狂跳不已。心远见他默不作声,看着他说道:“怎么,你不愿意?”

    花大富突然伸手入怀,摸了两粒药丸出来递给刘一飞,说道:“给他服下。”

    刘一飞将药丸递给心远,心远拿在手里看了看,看着花大富说道:“你把我朋友打得全身上下跟筛子一般,两粒不知道够不够?”

    花大富一怔,于是又摸了两粒出来递给刘一飞,说道:“四粒!四粒应该可以!”

    心远见他不敢看自己,哼了一声问道:“这四粒应该不是毒药吧?”

    花大富连忙说道:“不是不是,不是毒药,是解药……”

    心远于是笑了笑,掰开易影堂的牙关将四粒药丸塞进去,然后将他扶起来推拿两下,重又放倒在地。过得片刻,易影堂的手脚忽然抽搐了两下,只听得“啊呀”一声,突然翻身坐起,怔怔地说道:“我被偷袭了!”

    心远见他这句话颇为古怪,有些忍俊不禁,笑道:“易兄,你感觉如何?”

    易影堂看看心远,突然脸上一红,站起身来说道:“化兄,我这是怎么了?”

    心远说道:“易兄你被偷袭了。”

    易影堂的脸又红了一下,说道:“肯定是高人偷袭的我。”说着话,转头看一看刘一飞等人,顿时记起中暗器之前劲风袭来的方向,于是将目光投向花大富,问道:“是你往我身上撒的暗器?”

    花大富点一点头,顿时面如死灰,喃喃地说不出话来:“在下只是……只是以为……”

    易影堂厉声追问道:“以为什么?”

    心远突然说道:“易兄,我看就算了吧,一场误会而已,既然易兄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就不妨饶过他这次,若是下次让你遇见,你们再自行了断,如何?”

    易影堂转过头来看了心远一眼,说道:“好吧,看在化兄的面子上,今天就暂且饶你一命,他日若是再让我遇到,定然取你性命,绝不留情。”说完这句,向心远一抱拳,说道:“化兄,告辞!”然后飘身而退,如流行闪电般疾驰而去。

    花大富怔怔地站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刘一飞望了一眼易影堂离去的方向,问心远道:“化兄,他是何人?”

    心远说道:“他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花盗双绝’易影堂。”

    “什么?”刘一飞突然大叫一声,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语气不善地说道:“化兄既然知道他是采|花|淫|贼,为何不一刀杀了他,却还救他性命?”

    心远说道:“此人名声虽大,但所做的案件并不多,只是早些年在西北官府之中做过两件,算不上大奸大恶。”

    刘一飞怫然不悦,突然向心远一抱拳,说道:“化兄既然能跟这种人相交,在下实在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咱们就此别过,告辞!”说着话,转身出了松树林,向“烟雨楼”方向而去。

    心远望着刘一飞远去的背影,突然叹一口气,但觉此人敦厚固执,若能相交,定是十分可靠的朋友,可他竟看不上自己,一介良友,失之交臂,不由得颇有些遗憾的感情在心头。心远心情沉闷,便径自往府山上走去,只留下方面大耳的大汉和花大富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怔怔无语。

    许多日前心远从府山上下来之时,府山上还戒备森严,各处要道都有摩罗门中的护卫严加把守,上山之人必须持有摩罗门中的令牌,否则绝不能上到山顶。可是今夜的情形却似乎已经不同于往日了。心远如此想着,便从怀中取出黑色纱巾蒙在脸上,将水牌刺客的黑色腰牌挂在腰间,一边欣赏着雾气弥漫着的苍山美景以解心头烦忧,一边缓步而行,向着府山禁地之中左坛主所居的洞穴走去。

    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心远来到了文种墓旁,在墓碑旁边伫立片刻,一抹记忆划过脑海,不由自主地想起鬼王漆雕延候来:“师父当年说鬼王漆雕延候残忍至极,挖人心、吃人血,独来独往又十分难缠,可就是这样一个难缠的人,却因为杀了三公子而一朝惨死,身首异处,看来不论多么阴骘强悍之人,只要是与人为敌,总会有被人杀死的一天。”如此想着,便又想到了李若茹:“当时摩罗门对李府虎视眈眈,三公子跟随马三爷从登州府来了不到两天,就被鬼王杀死。李府大敌当前,自然无心准备丧事,便只好将三公子草草下葬,入土为安……茹儿就只有三公子一个弟弟,两人多年未见,见面还不到两天,就又阴阳相隔了……唉,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三公子,三公子一死,茹儿定然是伤心欲绝……”李宇被鬼王漆雕延候杀死后,心远虽然知道李若茹当时十分伤心,但却未能真正体会李若茹痛失弟弟的心情。自从心远从杭州归来到现在,性情就突然变得奇怪起来,话也难得多说一两句,一来心情不好,二来是因为没什么好友至交,说话的机会不多,于是有事便喜欢在心里藏着,然后一个人慢慢地琢磨,从不与人提起。此时他伫立在文种墓旁凝视着风雨斑驳的墓碑,眼见碑老字残,心中突然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苍凉来,顿时便体会到了李宇死后李若茹心中所深藏着的痛苦:“李府偌大的家业,百十来口人,却连三公子的安危都保护不了,李家的人,又有谁的心里面能够踏实得了?茹儿当时定然觉得十分的恐惧无助,定然感到随时随地都会失去下一个亲人。为了不使家人像三公子一样,她只好去嫁给汪明奇,嫁给那个她不爱但却有能力保护她家人的人……”想到这里,早已经泪流满面,迷失了双眼:“都怪我,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三公子,三公子死后我也没有在身边陪着你,让你一个人承受着那么大的痛苦、忍受着那么深的恐惧……”

    这一刻,心远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遗憾和自责,前所未有。

    府山之上依旧烟笼雾罩,文种墓旁也依旧残碑凄凄。

    待得泪水流干,心远才举袖拭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拔步往府山禁地中走去。

    跃过断崖铁锁之时,突然有人从岩石后面跳了出来,冷冷地问了声:“何人?”

    心远说道:“水牌刺客。”

    那人脸上有黑巾蒙面,长袍宽袖,又高又瘦,如木头一般走到心远面前,说道:“腰牌。”

    心远拍了拍腰间挂着的腰牌,说道:“在这儿。”

    那人定睛一看,却看不清楚,说道:“拿过来。”

    心远于是摘下腰牌递给他,见那人把腰牌凑到眼睛前面才能看得清上面的字迹,不由得心中一动,忖道:“蛇王前辈的蛇息大法果然厉害之极,如此大雾弥漫的黑夜,我竟然也能视同白昼,此人却显然不行。”如此想着,便听那人沉声说道:“左坛主并没有召见于你,你深夜来此,所为何事?”说着话,将腰牌送还心远。

    心远接过腰牌重新挂回腰间,说道:“有事向左坛主禀报,请通融一二,放在下过去。”

    那人犹疑再三,忽然仰起头来发出一长两短三声长啸,然后侧耳静听,过得一会儿,但听得山巅有啸声传了下来,却是一短两长的三声,正好跟那人刚才发出的啸声相吻合。那人听到啸声,便对心远说道:“好了,你可以上去了。带兵刃了没有?兵刃待留在这里。”

    心远于是解下腰侧的“冷凝剑”递给那人,说道:“望阁下好好珍重此剑,多谢!”“多谢”二字说完,便即缓步上山,向着左坛主所居之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