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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利的社会与势利的僧人
    有个流传已久的势利僧人的故事,说是苏轼闲来无事到一山寺游玩。知客僧不识名人驾到,只曰:坐,茶。小沙弥给上了一杯最普通的茶。过了一会儿,交谈之下,发现此人有两下子。于是改口说:请坐,上茶。小沙弥换了一杯好一点的茶。最后才知道,来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马上起身连声道:请上座,上香茶。全体起立,肃立恭迎。然后僧人请苏轼题字,苏轼提笔写道:茶,上茶,上香茶;坐,请坐,请上座。这个故事,到了清朝,落到了同样是大官而且有名的阮元头上,说他去扬州金山寺游玩,僧人不知来人是何方神圣,给他按苏东坡的待遇,照样来了一遍,当然,阮大人的题词,也是东坡的老调。当然,同样的故事,还有安在别的名人头上的,大抵大同小异。金山寺这样的事情,在当年,也许是有的。僧人依附于社会,依附于官府,自古皆然。社会势利,官场势利,要想人家佛门不势利,不看人下菜,的确有点困难。能够平等待人的高僧大德,或者是道行高,或者是名气大,已经搭上了上大人,根本不屑于在小场合臭讲究。僧人上茶的故事,无非是讽刺人家势利眼,但毕竟人来了,庙里还给看茶。放在今天,像我们这种没有头衔的平头百姓,无论你多么的有名,只要没有官方的头衔,官方的招呼,理都没人理你。任何像点样的寺庙,光门票就吓你一跳。进去之后,每个殿堂都有僧人劝你花钱请香,还编出若干不上香就遭殃的故事吓唬你,胆子小的,没有不中招的。我还见过有僧人直截了当地吆喝,快上香,不上家里遭殃!一点都不怕犯口业。显然,这样的僧人,已经不好用“势利”两个字来形容了。

    雍和宫雍和门

    古代势利的僧人,看中的是权势,而今说不上是势利还是不势利的僧人,看中的是钱。过去的僧人,不是不要钱,鲁迅就说过,他在北京生活的时候,雍和宫的喇嘛,只要给点钱,就可以带你去看欢喜佛(其实有欢喜佛的寺庙,都这样),但比较起来,他们更在乎的是权势。那个时候,虽然多数寺庙都是敕建的,但真正的官方寺庙,还是不多。除了个别被封为国师的大和尚或者喇嘛,有官衔的和尚真不多见。寺庙基本上还是民间,想要跟权势搭上关系,非得格外巴结不行。今天的寺庙,本质上都是官办的,不是宗教局管,就是旅游局管,连庙门上的门票,都得上缴。住持和尚,也都有级别,可以做政协委员。严格地说,现在有头有脸的僧人,就已经是官身了,爬到全国政协委员,再往上爬,也有困难。虽然说,领导也得巴结,但巴结领导,不是为了升官,而是拉领导的虎皮,更好地弄钱。

    都说佛门是清净之地,但从来佛门都是社会的缩影,清净不了。有什么样的社会,就有什么样的佛门。坚持理想的佛门弟子,在任何时代都不缺乏,但是,他们都避开了尘世的纷扰,避开了也就没有话语权了,大的寺庙,也就见不到他们了。人们日常所见的高僧大德,大抵是俗僧,只有这些人世的俗僧,才代表着佛门。因此,所有的寺庙,都以得到皇封为荣,如果成了皇家寺庙,则名震天下,香火钱滚滚而来。文官得意捧文官,武官得意捧武将。在军阀时代,不管这些武夫如何杀人放火,照样跟佛门关系密切。北洋时期军阀混战,有多少僧人在给军阀祈福,为他们祷告胜利。有的甚至参与军阀的部队建设,为军阀提供凝聚军心的武器。

    自打佛教传入中国,佛教就成了老百姓日用的物质、精神两用的工具。没有多少人在意佛门弟子的修为,人们只是要和尚为他们念经,祈福去灾,超度亡灵,提供精神安慰,甚至求子求财。只消有人在做,也就行了,不耽误使用就好。所以,用不着格外要求佛门如何如何,苛求佛门的道德,如果这个社会好,佛门自然也就好了。